44 謝衡【二更】

謝明健的車就停在覃鄠私立的正門口。

林淺榆給保衛科看過自己的請假條, 穿了件白色外套，人還沒有走下長臺階，謝明健的司機就過來接她。

林淺榆警惕地往後站。謝明健親自開門：“上來，淺榆。”

謝明健穿淡頭發灰色修身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甚至隔着這麽遠，林淺榆都能看得出他抹了發膠。

林淺榆手裏握着手機，對他說：“你下來聊。”

謝明健儒雅笑道：“外面冷，上車來。”

林淺榆不動，他就主動下車來帶她。林淺榆往後退了幾步：“你不要靠近我。”

謝明健故作不明所以：“淺榆, 你別怕我。”

天！林淺榆現在看見他就像看見鎖魂黑白差。感覺謝明健随時都能從衣服裏拿出刀子，劃開自己肚子, 取走內髒。

林淺榆內心恐懼。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壞人不一定是兇神惡煞的面相, 笑裏藏針的變态才是惡魔啊！

林淺榆攥緊自己的手指，勸謝明健：“你不必癡心妄想, 我不會妥協。”

甚至，這都被林淺榆都記住腦子裏，以後一筆一筆親自跟他算。

林淺榆冷聲：“你走吧。我沒有偷你家的東西, 你栽贓陷害不了我。法律是公平的, 警方會還給我公道。”

“是嗎。”謝明健在聖上的學校重地面前, 肆無忌憚點了支煙，單手插褲兜，心懷鬼胎笑着說：“那我就一直找你麻煩。再過幾個月你不是要高考？不急，叔叔有的是時間, 你湯姨也還能等上一年半載。”

謝明健吐出一口白煙：“淺榆，萬事給自己留條後路。我也不虧待你。叔叔承諾過，只要你願意，你的後半輩子叔叔都負責。以後你出嫁，我們也都是你的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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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健自作多情說這麽多，林淺榆根本就不為所動。

謝明健接着說：“我知道阿衡喜歡你。如果你想，我不會反對你和阿衡在一起，等你畢業就結婚。以後我的都是阿衡的，也是你的。淺榆……”

謝明健已經放軟了許多口吻，他試圖走過去和林淺榆近距離說話。

“你湯姨性格也好相處。你再給她一條命，以後我們一家人……”

“謝明健。”林淺榆生生打斷他，“你怎麽能如此，厚顏無恥。”

謝明健臉上笑容逐漸收盡，冷冽盯着林淺榆。林淺榆被他看得渾身都不舒服。

“淺榆，你是晚輩。我着實不想用強硬法子來對待你。畢竟俞柯也是我……”

“你不要再提她的名字，你不配。謝明健！”林淺榆已經不能再鎮定，她氣得渾身發抖：“你實在是貪得無厭！”

阮泉的所有錢你都拿走了。為什麽還不知足。還要盯上林淺榆過來威逼利誘？真是要把她們母女摁在砧板上活剮分解，才夠。

人性用盡，不怕物極必反麽？

林淺榆松開緊握的拳：“謝明健，你有今時今日是踩着別人的身體上來的。”林淺榆顫抖着擡起手臂，豎起一只手指指指老天。

“他知道。”

謝明健無所忌憚地笑笑，笑林淺榆還是太年輕。看在你即将畢業，叔叔教你兩件道理。

“世界就是人性較量。誰夠狠，夠絕，夠盡，才能站着說話。畢竟芸芸衆生大家智商都差不多，誰掙的錢又是輕松的呢，不用點極端怎麽高人一等？”

謝明健真的是吃定了林淺榆，才說得這麽無所顧忌。

“無往不利。”謝明健直接把話挑開了說：“我是個生意人。虧本的買賣我不做。養你這麽多年我不要點回報，我圖什麽？”

“抱歉，淺榆，我的話可能不中聽，但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希望你諒解。”

謝明健居然要林淺榆諒解。

在他的世界觀裏沒有人性秩序。只要他需要，只要他能得到，就要拿過去占為己有。不管手段是什麽。

這種人，要遠離，因為他沒有底線。

林淺榆搖頭：“我不接受。”

她一個字都不想再和謝明健多說，轉身就走。司機和謝明健同時上來拽住她。林淺榆是女孩兒，怎麽能掙得開兩個成年男子。

眼見要中午放學。走讀生就要出來校門。

林淺榆眼眸帶怒：“謝明健，你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搶人嗎！”

謝明健厚顏無恥之态，實在令人作嘔！

“淺榆，話不能這麽說，怎麽能是我為難你呢……”謝明健咧開嘴，嘴角的褶子也随之像臭水塘裏的波紋那樣，被蕩開。

原來，他也是顯老的！

就像是，原形畢露。

謝明健提高了音調：“你偷了我家的東西，還要躲起來——”

放學的學生逐漸刷卡出來校門。

謝明健扮演了很好的無辜受害者，将無可奈何的表演發揮得淋漓盡致。

“淺榆啊！你把東西還給我，你要什麽叔叔都給你買，唯獨這個，你不要藏起來，還給叔叔好不好？”

林淺榆睜大了眼睛，氣得嘴唇發青。

行人都對她投來異樣的眼光。

謝明健越演越上瘾。

“叔叔給你跪下來了，好嗎，你把那三十萬還給我……”

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男生女生結伴而過，紛紛朝這邊看過來，聽完邊竊竊私語議論。

林淺榆臉色難看，她根本就掙脫不開。

突然。一股強力将她帶走。身形高大的男人單手挾持過謝明健，手掌死死抵着謝明健的下巴。一招小擒拿手将他怼開。

“你是誰啊！”謝明健是‘斯文人’，左右逢源這麽些年，什麽時候被人這樣對待過？！

蕭川也是文明人。他松了松手腕子，冷言看過他的司機和謝明健本人。

最後看着林淺榆說：“我是她遠房表哥，您又是哪位？”

林淺榆驚魂未定，但看見是蕭川，她好歹是找回寫支撐力，扯了扯蕭川的衣袖，小聲喊他。

蕭川搖了搖頭，示意讓她別怕。

謝明健上下打量蕭川。

“遠房表哥？”那就是遂城人。謝明健和阮泉都是哪兒出生的。

謝明健狐疑蕭川：“你怎麽沒有遂城口音！”

蕭川好笑：“奇了。那你是人，怎麽說話還沒人味兒呢。”

謝明健立時就來了火。

蕭川舉舉手機：“別管你跟我妹妹什麽糾葛，剛才那你們兩個成年男人合夥拖拽一個高三學生這一幕，我可是拍得明明白白。咱們是私了，還是公了？”

蕭川擅長隔岸觀火，也擅長借題發揮。

謝明健被人将了一軍，低怒道：“是她盜竊……”

“您說的這有真憑實據嗎，就瞎嚷嚷？我們大可以告您造謠诽謗啊。”蕭川面色冷靜，側面氣質兩米八。

經過的小女生都在看他，相對削弱了怼林淺榆的關注。

有點帥唉，這個男人。

謝明健自知理虧，手指隔空點點林淺榆：“淺榆，你等着我。”

蕭川牽過林淺榆的手：“大叔。您為老不尊啊。這話，是該你這種身份的人跟小姑娘說的嗎？”

西裝革履亮堂皮鞋，有點衣冠禽獸的意思。

蕭川笑意諷刺。

謝明健被蕭川氣得，怒遁。

車開走後。林淺榆把手抽回來，對蕭川說謝謝。

“不用。”蕭川收起手機：“淺榆啊。這兩天你自己注意點安全。我沒法兒進去學校看着你，但是出來校門就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林淺榆冒昧問他：“你多大？”

“我？”蕭川笑道：“我只比老板大半歲。”

他只比蔡正熙大半歲，那也差不多是大一啊。

“不不。”蕭川搖搖頭：“我上到高二就去公司做事了。才過來這邊。”

剩下的林淺榆就不多問。她盯着自己的腳尖：“那我請吃中飯。”

“嗯。”蕭川插兜，欣然答應。

林淺榆覺得蕭川性格随和，好相處。外表氣質成熟，內在風趣。她喜歡和這樣敞亮的人打交道。

學校附近有許多美食店。

因為蕭川不太能吃辣，林淺榆請他吃韓式桶飯，味道也可以。林淺榆吃東西秀氣，但吃得很認真，不怎麽說話。

蕭川可以聊，講了些自己從前的趣事。一個人說得有趣，一個人聽得仔細。交流最好的搭配莫過于此。

蕭川說起自己談過的前女友，笑意間還有惋惜，說沒能走到一起，實在是遺憾。他喝了口飲料，問林淺榆：“你有沒有男朋友？”

林淺榆嚼着東西擡頭看看他，然後搖頭。

“那你和我老板是什麽關系呢？”這是蕭川第二次問她。看似不經意的詢問，實在是鋪墊了良久。

可以說剛才所有的氛圍，都是為了烘托此刻的問題。

作為蕭川來講，他只有了解各種關系，心裏才有數，将事情辦到那種程度。

林淺榆哪兒不洞察他的良苦用心，但頓了頓，回：“同學。”

蕭川舀飯的勺子遞到嘴邊，都停住了，他反問林淺榆：“你覺着我會相信？”

林淺榆抿着唇：“你會。”

蕭川朗笑：“那成，你說會，我就會。”

林淺榆點點頭，默默吃飯。

下午一點多，林淺榆回去學校繼續上課。

謝明健着實不好打發，接下來的兩三個星期，他沒少找林淺榆麻煩，幺蛾子沒斷。

三天兩頭，變着法地給林淺榆施壓。

他的手很長，手段又毒辣。

不久之後學校就有了風言風語，林淺榆走上走下，開始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班主任在開班會的時候嚴明強調：同學之間要相互有愛，不實的事情絕對不能在同學面前亂說。

林淺榆聽着。全班也知道老師強調的話外之意重點是什麽。

不準亂傳有關林淺榆同學的謠言。

張班主任嚴肅告誡：“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大家就要參加高考。諸位已經沒有時間去荒廢。都集中精力好好備戰！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要以為你們是覃鄠私立的學生就可以高枕無憂！想想覃三中的那些同屆門，看你們還睡不睡得着覺！”

嗯。

林淺榆确實夜裏睡不着覺。

成宿失眠，躺着心裏不安，起來背英語單詞，白天精神也不好。時不時，保衛科和年級主任要找她去談話。

派出所那邊也過來了兩三次。說這是必要程序，也知道林淺榆是高三學生，但沒有辦法，只好請林淺榆多配合。

之後，這個林淺榆案子就被移交到了覃市公安局。

三月初。湯芝的電話打到了林淺榆的手機裏。

說她想見見林淺榆。

可林淺榆不想見她！直接挂斷。

第二學月的模拟成績發下來，林淺榆在本科入圍上一點點。她将錯題看了一遍又一遍。下午洗頭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脫發，挺嚴重的，她去藥店買藥。

周末。林淺榆第四次被公安局通知去一趟。她将那晚的經過再次重新講一遍。

這次，她提到了謝衡。

做筆錄的工作人員頓筆：“之前你沒說過。”

林淺榆就仔細将那晚的經過講一遍。民警同志提出一個疑點：“但我們調查監控，沒有發現謝衡那晚回家的證明。”

林淺榆仔細想了想，眼睛一亮，說：“謝衡會開車，他可能是從地下車庫上來的。”

警察同志點點頭，但告訴她一個壞消息：“地下車庫的監控此之前就壞了，物業沒有維修，包括電梯裏的監控。所以我們沒法找到對你有利的相關證據。”

林淺榆心沉落下去。

警察同志：“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能和謝衡溝通，但是我看，有點難。”

是啊。

謝衡是謝明健的兒子。不用想，他根本不會幫林淺榆作證。而且就算他出面作證那晚他和林淺榆同時在。但那東西小，被林淺榆順走也未可知。謝明健照樣可以一口咬定是林淺榆偷的。

謝明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要跟林淺榆耗。

警察同志收起筆錄，對林淺榆說：“無論怎樣你都可以去試一試。但千萬注意人身安全。當然，這些都建立在，你确實沒盜竊謝先生人財務基礎上。”

林淺榆點點頭：“謝謝。”

出來公安局。林淺榆還沒打到車。後面有個工作人員匆匆跑過來喊住她。

“等等，林淺榆。”他跑過來，臉上表情嚴肅，勻了勻氣息，說：“剛剛我們接到消息，謝先生準備起訴你。”

林淺榆微頓，之後确認性反問：“他要起訴我？”

“是，我們這邊也是剛接到消息，你可能過不久就要接到法院傳票。”警察同志告訴她：“你先做好準備吧。”

林淺榆：“好的，謝謝你，我會做好準備。”

——

回來的路上，林淺榆靠在出租車後座，閉目思考。

曾經，林淺榆以為謝明健對她的惡意僅限于錢財。

但是，這世界上，就是有一種壞人。要生吞活剝別人。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她不想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