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白鹿長琴

屋裏門窗緊閉,簾幔飛揚,燭光跳動,聞人隽與駱秋遲站在一邊角落裏,看着屋裏對峙的三人,氣氛頗為微妙。

駱秋遲悄悄拉了拉聞人隽的衣袖,同她咬耳朵:“你說,他們誰會先開口?”

聞人隽抿了抿唇,湊近駱秋遲,買定離手道:“我猜……是我娘。”

她這句話才落下,屋中央阮小眉已經拍案而起:“聞人靖,你什麽意思,阿隽都說了是鹿三哥來了,你幹嘛還叫人放箭?”

駱秋遲勾住聞人隽的一根小指,晃了晃,沖她露出一個嘆服的神情,聞人隽得意收下,口型動了動:“知母莫若女嘛。”

屋中,聞人靖也一下站起,冷哼哼道:“我沒聽清,把他當作采花賊了,誰叫他鬼鬼祟祟,竄上我家屋頂。”

他說着,轉向燈下抱琴坐着的鹿行雲,氣不打一處來:“還每年都來一次,一點都不避諱,你知不知道小眉已經嫁給我了,你這樣陰魂不散有意思嗎?”

“你別沖鹿三哥撒邪火!”阮小眉上前一步,紅衣明豔照人,燈下竟有幾分嬌俏味道,“我與鹿三哥親如兄妹,你不是不知道,他每年都會為我來賀生,在屋頂上撫上一曲,我們舉止恪守本分,從未逾矩過,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聞人靖怒極反笑:“小眉,你問問自己,你拿他當哥哥,他是拿你當妹妹嗎?你別裝傻了,當年若沒有遇上我,你只怕已經嫁給他了吧……”

“聞人靖!”

“怎麽,比誰嗓門大呀,你吼我也沒用,我說的就是事實……你既已嫁給了我,就不該還跟這江湖粗野之人不清不楚,藕斷絲連,你莫忘了,我才是你的夫君,在你心中,究竟是他重要一些,還是我更重要?”

“你這是胡攪蠻纏!”

“究竟誰在胡攪蠻纏?他對你存的什麽心思,你會不明白嗎?你以為我傻啊?”

“你、你……你就是傻子!你不僅傻,你還毫無肚量,暗箭傷人,卑鄙無恥,若是在江湖上,你這種人是要被各門各派追殺到天涯海角的!”

擲地有聲的話語中,角落裏的駱秋遲聽得啧啧驚嘆,晃晃聞人隽的小指,“你娘好厲害啊……”

“不,我爹更厲害。”聞人隽淡定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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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場中的聞人靖哼了哼,俊雅的面容忽地湊到阮小眉跟前,挑眉一笑:“我又不是沒被江湖上追殺過,那時是誰寸步不離地護在我身旁,替我擋刀擋槍,同我水裏來,火裏去,天天‘靖郎’、‘靖郎’的喚我呢?我哪裏磕到碰到一小塊兒,都心疼得不得了,還會在月下悄悄給我縫衣裳,你說說,有這般死心塌地的姑娘照顧我、保護我,我縱是被追殺到天涯海角又何妨……”

“你,你,你不許再說了!”阮小眉一把推開聞人靖,又羞又惱:“當年那姑娘就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聞人靖占盡上風,不氣不急,順勢抓住了阮小眉的手指,哼笑道:“那姑娘眼睛也瞎過,在盤龍崖那裏,遭了對家暗算,我給背着走了幾天幾夜,那姑娘趴我背上,讓我放下她自己逃命去,我咬牙不肯,最後那姑娘哽咽不成聲,說一輩子都跟定我了,我去哪她去哪,永遠不會和我分開,相守生生世世,你說說,這人瞎了眼還是看上了我,要是沒瞎眼,豈不是更加愛我入骨……”

“聞人靖,我撕爛你的嘴信不信!”

角落裏,駱秋遲心悅誠服,探向聞人隽耳邊:“你爹是夠無恥的,你娘全然不是對手。”

“沒辦法,文人嘴皮子狡猾,我娘老實俠女一個,又不能真的打我爹,還能怎麽辦呢?”

聞人隽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駱秋遲啧啧搖頭,又感嘆了番,繼續津津有味地看向場中。

燈下,一直靜坐不語的鹿行雲抱住琴,微微擡眸,忽然低沉喚了一聲:“小眉。”

阮小眉與聞人靖的争執戛然而止,只見那襲玄衣抱琴,一步步走向她,她有些讪然:“鹿三哥。”

鹿行雲卻絲毫不顧聞人靖在一旁的瞪視,只望着阮小眉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朵明豔如火的花,遞到她面前,輕輕說出三個字:“送給你。”

阮小眉目光一顫:“地、地獄浮屠花……”

地獄浮屠花,顧名思義,開在火凰島的地獄岩附近,是江湖人口中的“地獄之花”。

它奇詭絕美,不僅明豔如火,還蘊藏着特殊的力量,食下一朵,至少能夠增進十年功力,比任何靈湯補藥都要奏效,江湖人無不心向往之,個個都想将這奇花收入囊中。

奈何地獄岩炙熱難耐,終年火焰翻騰,周遭十裏難以近身,要摘得一朵地獄浮屠花簡直危險萬分,猶如以命相搏。

從前闖蕩江湖時,阮小眉就跟鹿行雲去過火凰島,見識過那“地獄之花”,當時尚是二八小姑娘的阮小眉,一見那花便挪不開眼,直說太美太豔,生平罕見。

鹿行雲默默記在了心中,在阮小眉嫁人後,他不知怎麽想的,每年在她生辰前一天,他都會踏月而來,撫上一曲之外,還會送上這樣一朵地獄浮屠花。

因為此花開在火焰之中,極其特殊,只有在炙熱的環境下才能保持火光不熄,所以他每年都要将花貼身放在胸口,耗損無數內力,一路源源不斷地護住那花枝,保持它的鮮豔之态,不朽生機。

正因如此,在與駱秋遲對招時,他才一直未正面相迎,而是抱琴緊緊護住了胸口之處,護住了那朵要親手送給阮小眉的花。

他知道她被關在了深宅大院裏,關在了高高圍牆中,再難看一看外頭廣闊的天空,再難有年少時闖蕩江湖的恣意暢快,所以他每年為她送來這明豔如火的浮屠花,祈盼她能笑一笑,嗅到外頭自由鮮活的氣息,想起自己曾經那二八韶華奔騰熱烈的生命。

這份用意阮小眉如何不知,她感念于心,每年收到花後,都會插在自己窗前懸着的一把劍鞘之上,看了又看,直到那花漸漸熄滅火光,幹硬如石,她才會将“幹花”珍重地收入匣中,藏到最隐秘的地方。

那匣子裏藏着她的如歌歲月,如今不多不少,已近二十朵浮屠之花,這代表着,鹿行雲也風雨無阻,攜琴踏月地送了近二十年。

只是,這是他第一次,一步步走到阮小眉面前,當着聞人靖的面,親手遞給了她。

“小眉,送給你。”

見阮小眉怔怔的,鹿行雲低低一笑,又輕聲說了一遍。

聞人靖忍無可忍,搶上前道:“不許收!”

阮小眉這才一激靈,回過神來,聞人靖攔住她視線,惡狠狠道:“你生辰想要什麽樣的禮物,什麽樣的奇珍異寶,我都能為你尋來,你就是不能收他這朵花!”

阮小眉胸膛起伏着,被聞人靖徹底惹怒:“你每年送的那些金銀珠寶,绫羅綢緞,在我看來,通通都比不上這一朵地獄浮屠花!”

她說着,将他一把拂開,看向鹿行雲手中那朵明豔如火的小花,“那些都是死物,只有這朵花是活的,能讓我再次回想起那些仗劍江湖,自由無憂的快活日子,你根本就不懂!”

聞人靖身子一震,阮小眉已經上前,珍重地接過了那朵花,指尖輕輕摩挲着,感受着那股溫熱流淌的生機,動情不已。

她深吸口氣,看向鹿行雲,眸中已有淚光閃爍:“鹿三哥,謝謝你,我很喜歡,也請你回去告訴兄弟姐妹們,小眉對大家甚是想念,總有一日會回到破軍樓,看看大家的。”

鹿行雲冷峻的面容浮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眼神飽含深意:“鹿三哥還是那句話,如果過得不開心,十三袖永遠在等你,破軍樓的大門也永遠向你而開。”

再次聽到“十三袖”的名號,阮小眉心潮起伏,手心顫動,剛要說些什麽時,聞人靖已經将她往身邊一拉,狠狠瞪向鹿行雲:“姓鹿的,你不要得寸進尺,你這是要公然拐帶本君夫人嗎?!”

鹿行雲看也不看聞人靖,只發出低低的一聲嗤笑,他眼眸一轉,伸手向角落裏一指,遙遙望向駱秋遲:“少年郎,你叫什麽名字?”

駱秋遲一怔,正看戲看得入迷,不防會被戲中人點到,聞人隽在後面推了他一把,他才踉跄上前,忙恭敬施禮道:“晚生駱秋遲,見過前輩。”

鹿行雲點點頭,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意有所指:“你是阿隽帶回來的?”

“是,是……”駱秋遲沒想到第一句話便是問這個,難得結巴起來,聞人隽趕緊上前,微紅着臉對鹿行雲道:“鹿叔叔,他是我的師弟,之前為了保護我,臉上落了一道傷,我将他帶回來給娘親瞧一瞧,上點藥……”

鹿行雲聽後無甚反應,只是又深深看了駱秋遲一眼:“你還保護了阿隽?”

駱秋遲忙道:“區區小事,不足挂齒,不足挂齒。”

鹿行雲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确是個俊俏的少年郎,臉上落道傷難怪阿隽會急……”

他低喃着,忽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精巧玉瓶,信手抛給了駱秋遲,“每日三次,拌溫水細細塗抹,傷口不日便能淡去,光潔如初。”

駱秋遲手忙腳亂地接住了,下意識道:“前輩費心了,可是不礙事的,只是條疤而已,并沒什麽大不了,前輩的好意我……”

“你不在乎,可有人會在乎。”

鹿行雲按住駱秋遲的手,将玉瓶不由分說地推回他懷中,并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聞人隽,聞人隽急忙擺手:“不是的,鹿叔叔,不是你想的……”

“行了,不用多說了。”鹿行雲擡手打住,繼而看向駱秋遲:“後生可畏,好好保護阿隽,日後如有難,可上破軍樓來找我,報上我名號即可。”

“破軍樓……”駱秋遲一怔,還要說什麽時,那襲玄衣已轉身一拂袖,掠窗而出,抱琴飛入月下,身影如仙,只渺渺傳來一個清冽的聲音——

“破軍樓,十三袖,名號第三,白鹿長琴,追命行雲。”

阮小眉幾步追到窗前,萬未想到鹿行雲說走就走,如此突然,她還有不少話沒來得及同他說,只望着那道身影在月下越行越遠,不由喊道:“鹿三哥!”

玄衣飄飄,抱琴若仙,天邊只傳來一個悠悠回蕩的聲音——

“小眉,聚散有時,悲喜從心,來年再會。”

水霧一點點模糊了眼前,阮小眉久站窗下,心緒起伏未平,直到一只手蒙住了她眼睛,有人在耳邊一聲哼道:“人都走遠了,還看呢,你是有多舍不得他?”

阮小眉将那手一把拍掉,腦袋扭到一邊:“你別碰我,就是你把鹿三哥氣走的,我都沒來得及問他大家的近況,還有好多話沒說……”

聞人靖一只手圈住阮小眉,另一只手慢慢滑下去,順勢一把攬住她腰肢,貼在她耳邊,軟了語氣:“小眉,你有什麽話,跟為夫我說也是一樣的嘛,咱們也是當年一起闖蕩江湖過來的,何苦一定要找那厮敘舊,好小眉,別鬧別扭了……”

月光灑在他那張俊雅的面容上,夜風掠起他幾縷烏發,任是誰也想不到,外頭威名堂堂的一個奉國公,此時會像個毛頭少年一般,貼在心愛姑娘的耳邊,伏低做小,極盡讨好。

駱秋遲憋住笑意,扯扯聞人隽的衣袖,比出嘴型:“咱們出去。”

兩人貓着身子,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卻是一出門,駱秋遲就貼到了門邊上,豎起了耳朵,聞人隽小聲道:“你幹什麽呢?”

“噓。”駱秋遲掩不住笑意,拉聞人隽一起蹲牆角,“聽聽,你不想聽聽嗎?”

夜風飒飒,裏頭開始還是一陣推拒争吵,卻鬧着鬧着,盡數變成了聞人靖的無賴撒嬌:“小眉,小眉,為夫錯了,為夫錯了嘛,你打我幾下出出氣好了,來來來,往胸口上使勁,別不開心了,笑一笑嘛……”

駱秋遲噗嗤一聲忍不住,聞人隽也身子一哆嗦,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我也沒想到,沒想到我爹私底下這麽肉麻……”

裏頭阮小眉似乎嗔怒了一聲,卻被聞人靖死纏不放,她嫌棄道:“別碰我,走開點,你幹嘛,不行,今天說什麽都不行,別拉我了……”

一陣激烈的推搡聲響起,緊接着天旋地轉,像是有人被撲倒在了床上,另一個身子随之壓了上去,斷斷續續傳來各番詭異的聲音……

聞人隽尚自有些懵懂之際,駱秋遲已經意味深長地一笑,倏然伸手,堵住了她耳朵,“行了,再聽下去就是一出活春宮了。”

他将她腰肢一攬,拂袖踏風,竊笑着飛入月下,聞人隽一聲尖叫生生卡在喉嚨裏,只埋首緊緊勾住駱秋遲脖頸,心頭狂跳不止。

大風獵獵,迎面掠過長發衣裙,星河滿天,月光如水,不似凡塵人間。

屋頂之上,一片清光如銀,聞人隽與駱秋遲并肩而坐,看着漫天繁星,眸中映出一方粲然夜空。

“真是沒想到,你爹與你娘相識得那般傳奇,難怪你這個金刀大菜牙,能夠寫出那麽多俠客話本,原是親耳摘自身邊,筆下才得快意平生……”

駱秋遲對月爽朗而笑,卻又扭過頭,望着聞人隽清婉柔美的側顏,道:“但是,你說你爹不喜歡你,這不應該呀,他對你娘的疼愛絕不作假,怎麽會……”

聞人隽輕嘆了一聲,撐着下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從小到大我怎麽想也想不通,我娘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能安慰我說,爹是因為太看重我,對我寄予厚望,才會嚴苛要求我,從不溺愛我,他的冷落都只是表象……”

“瞎扯吧,你爹那樣的,明明是不想搭理你,跟什麽嚴苛要求,寄予厚望,才沒關系呢……”駱秋遲一口打斷道,卻有什麽在腦中一閃而過,他忽然興沖沖地抓住聞人隽的手,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因為……”

聞人隽瞪大眼望着他,駱秋遲一字一句道:“會不會是因為,你越是承襲家風,循規蹈矩,你爹越是不喜歡呢?”

“怎麽可能呢?”

聞人隽驚愕不已,這猜測實在過于離譜,是她從未想過的方向,可駱秋遲依然抓住她的手,繼續道:“那我問你,你爹喜歡你,還是喜歡你娘?”

這一下,聞人隽啞然了半晌,“喜歡……我娘。”

“這不就結了!”駱秋遲愈發興奮,像窺中什麽玄機一般,“你爹那麽愛你娘,毫不計較她的出身,沒道理反而會嫌棄自己女兒是個庶出,他對生兒子也沒什麽執念,說大不了過繼幾個侄子進府,而你從小又那麽聽話,同他一個模子刻出似的,沒做過一點出格的事,他依舊不喜歡你,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聞人隽慢慢抽回手,駱秋遲盯住她的眼眸,逐字逐句道:“他就是喜歡你娘那種性子,喜歡她那般的明媚動人,你越是不像她,越是做個無趣規矩的世家女,反而越叫他生厭,你說對不對?”

這幾句話重重擊在聞人隽心頭,叫她如醍醐灌頂,撥開雲霧見青天般,整個人豁然開朗。

她緩了好一陣,才在風中望着駱秋遲,喃喃道:“難怪,難怪從小到大,只要爹瞧見我在廊上看書,就會一臉陰沉地走開,我以為是我不夠努力,學問還不足,不能達到他心中的要求,所以我更加刻苦,更加手不釋卷,我告訴自己,一定要争氣,一定要讓爹滿意,要像一個真正無可挑剔的世家小姐,讓爹以我為傲,能夠正眼瞧一瞧我……”

那話到了最後,分明帶着幾絲不為人知的酸楚,駱秋遲心中又澀又漲,憐惜無比,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摟住了聞人隽單薄纖秀的身子,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嘆道:“傻姑娘,你已經這麽好了,不是你的錯……”

聞人隽在駱秋遲懷中,久久未動,有溫熱的濕意浸透了駱秋遲的白衣,也氤氲了他一顆心,不知過了多久,他懷中才傳來聞人隽悶悶的聲音:“所以,其實一直以來,是我猜錯了爹的想法?”

駱秋遲輕輕撫過她的長發,溫柔道:“想知道你爹到底是怎麽想的,咱們來測試一下,就知道了,你說呢?”

“怎麽測試?”聞人隽擡起頭,臉上淚痕還未幹,幾縷發絲還貼在臉頰上,像只楚楚可憐的小花貓,駱秋遲撲哧一笑,掏出懷中一方素色手巾,一邊替她擦幹淨臉,一邊道:“明天就是你娘的生辰了,你先前說,你爹每年都會為你娘辦一次盛大的宴會,那過往數年,你都為你娘準備了些什麽賀禮呢?”

“書畫、刺繡、玉石……跟幾位姐姐送的差不多,雖然我知道娘不會喜歡這些東西,但她也要我跟着姐姐們一樣送,因為宴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她怕我在爹面前出錯,讓爹失了顏面,又惹爹不開心……”

聞人隽紅着鼻頭,一動不動地任駱秋遲為她擦拭,月光照在她白皙的小臉上,模樣透着說不出的乖巧可人,駱秋遲嘴邊噙笑,心頭愈發柔軟。

“今年,你就不要送這些東西了。”

“那送什麽?”聞人隽吸了吸鼻子,長睫微顫,月下顯出幾分天真懵懂:“總不能把我寫的話本傳奇送給我娘吧?”

駱秋遲但笑不語,收回手巾後,雙臂一張,往屋頂上一躺,星子映入眸中,白衣随風飄揚。

“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

他長吟着詩句,眉目說不出的潇灑落拓,就如聞人隽筆下的那些俠客一般,聞人隽隐隐猜到了什麽,卻又摸不準深意,正想要一問究竟時,駱秋遲忽然伸手将她一拉,她冷不防撞入他懷中,腦袋貼在他胸口,聽着他清朗的聲音自心房中傳來——

“小猴子妹妹,你放心,一切有小駱駝哥哥,包準給你爹娘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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