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小葉公主
青州,東夷山,崖頂大風獵獵。
銀槍如龍,狠狠刺穿了那方英挺的肩頭,血腥彌漫間,那張臉被大胡子亂糟糟地遮掩住,只露出一雙眼眸亮得吓人,像抓了漫天星河塞進去一般。
大片兵士湧上,那賊寇窮途末路,以一人之力血戰至此,再無法支撐,長刀與銀槍凜冽過招間,竟一個踉跄後退,在大風中被逼落了山崖。
衣袂發梢高高揚起,那張布滿血污的臉掩在大胡子之下,只有一對瞳孔充滿萬般不甘,像一輪冷月能直直照入人心底般,令人遍體生寒。
支離破碎的畫面裏,卻是陡然間,那雙眼睛詭異一笑,亂糟糟的大胡子也被大風吹散,露出了一張俊逸邪氣的真實面目——
是他!
兩道身影霍然重疊在了一起,崖邊的銀袍将軍不可置信,握着長槍的手微微發顫,再按捺不住,竟也跟着縱身一躍,跳下崖頂,伸手想要抓住風中那道染血的身影。
“東夷山君!”
杭如雪猛地從床上坐起,額上冷汗涔流,心頭狂跳不止。
冷風敲窗,夜黑得吓人,他久久未動,整個人還沉浸在那個太過真實的夢境之中。
屋裏沒有點燈,簾幔飛揚,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清清嗓子,喚了府中管家前來。
隔着一道屏風,他按了按額角,嗓音略帶疲倦:“現在什麽時辰了?”
那老管家畢恭畢敬道:“回大人的話,寅時了,外頭天還黑着呢。”
頓了頓,老管家話鋒一轉,聲音放得更低,一字一句道:“大人,查過了,那駱秋遲出自寒門,祖籍蘭陵,那裏有個駱家村,他身份名姓均能對應上,找不出問題。”
“只是他親族單薄,父母早亡,家中只餘他一人了,無法從旁下手,也找不出更多東西了。”
夜間風大,一聲又一聲地敲打着窗棂,顯得屋中格外靜寂,月光清冷灑下,籠罩着床榻上那道身影。
許久,杭如雪揮揮手,聽不出語氣:“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管家退下後,杭如雪在簾幔間又坐了許久,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呢喃着:“駱秋遲,駱秋遲……”
揉了揉臉,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聲音低不可聞:“你究竟是誰?”
狄族一事震驚朝野上下,那日樹林之中,杭如雪率兵及時趕到,将跋月寒的人馬殺了個措手不及。
雖說狄族詭計未能得逞,但此次事态如此嚴重,按理而言,梁帝應當向狄族王發難,不說兵戎相見,發起大戰,至少也得遣使者前去要個說法,以示大國尊嚴。
但龍椅上這位一心求穩的陛下,竟然依舊選擇息事寧人,反倒是安撫杭如雪不要再去追究了,左右也沒有貴胄子弟為之喪命,只是死了些演練士兵而已,多發些撫恤金,追封些頭銜,将遺孀家屬好好安置,事情也便能大而化小,小而化無,壓下去了。
杭如雪一腔熱血,憤懑不過,連上了幾道折子,卻都被駁回了。
最後梁帝不得已,只能将他召去,關上殿門,單獨面談了一番。
大殿空空,燭火昏暗,梁帝靜坐案前,正在慢條斯理地沏茶。
他沏茶的手法十分清雅,與他那張年輕文秀的面孔一般,白霧缭繞間,整個人都籠着一股氤氲的茶香。
杭如雪才要伏地下跪,梁帝已命人賜座,言辭間對杭如雪十分尊敬:“杭将軍勿要多禮,來嘗嘗朕沏的新茶,今年的第一杯,當歸将軍。”
杭如雪的桌前立刻呈上了一杯澄淨幽香的清茶,他深吸口氣,向梁帝施禮道:“多謝陛下,可臣今日不是來喝茶的,狄族一事,臣想跟陛下……”
“杭将軍稍安勿躁。”梁帝開口打斷了杭如雪。
他揮揮手,左右侍從便紛紛退下,霎時間,空蕩蕩的宮殿裏,只剩下了梁帝與杭如雪兩人。
彌漫的茶香中,梁帝文秀的眉眼漾開淡淡笑意,對杭如雪溫聲道:“狄族之事暫且按下不提,朕想先跟将軍說個故事,等将軍聽完了故事,再來商讨狄族一事,如何?”
語氣可謂是有商有量,再溫和不過了,杭如雪忙道:“陛下言重了,臣洗耳恭聽。”
殿中茶香袅袅,梁帝遙望虛空,手指輕撫着白玉剔透的茶杯,悠悠道:“朕有一位姑姑,是當年宣帝最小的一個女兒,名喚葉陽公主,杭将軍聽說過吧?”
杭如雪凝眸想了想,擡首道:“是那個遠嫁西夏,結兩國邦交的小葉公主?”
聽過“小葉公主”四個字,梁帝目光動了動,啞然而笑,語氣愈發溫情了:“難為還有人記得這個稱呼,說起來朕都有多少年沒見過她了,朕的小葉子姑姑……”
葉陽公主是大梁皇室中最特殊的一位公主,因為她年紀最小,輩分卻最高,連梁帝都得尊稱她一聲“姑姑”。
皇族在世的女人中,數她資歷最“老”,與她同輩之人都已相繼過世,她卻還是個正當韶華的小姑娘。
“說來好笑,小葉子姑姑比朕還年幼好幾歲,從前在一起時,朕待她倒更像妹妹一般,她同朕自小一起長大,親厚無間。”
“那時她在宮學念書,因為身份特殊,大家只敢遠遠望着她,她沒有什麽朋友,身邊只養了只白狐,很是孤單寂寞。”
“大家都說她古板,人前總是不茍言笑,當時的裘院首還特意上書,大贊葉陽公主言行有度,舉止得體,稱她有皇室風範,是宮學貴女們的楷模。”
說到這,梁帝笑了笑:“她怎麽可能不恪守禮儀呢?她那樣的身份,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呀,縱是她想出格點,朝堂上那些大臣答應嗎?史官的筆下最是無情,口誅筆伐勝過無數刀劍,她是宣帝唯一留在世上的女兒了,就算為了宣帝死後的聲名,她也出不得一絲偏差,只能規規矩矩,做個任何人都無法指摘的公主。”
“可其實,那些人怎麽會知道,朕的小葉子姑姑,天性是個很愛說很愛笑的人,所謂的端莊古板,舉止沉靜,全都是她裝出來的,她這樣一裝就裝了許多年,有時還會跑來跟朕說很累,朕聽了又想笑又心酸……畢竟,朕的小葉子姑姑,還只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啊。”
悠悠輕緩的講述中,像是又回到了許多年前,歲月正好,不驚不擾的時候。
靈秀俏麗的少女,抱着雪白的小狐貍,坐在葡萄藤下,有一下沒一下地蕩着秋千,一邊支使着梁帝給她的小狐貍喂點心,一邊嘟着嘴巴沖他埋怨道:“蘇蘇,這個宮學上得好沒意思,也沒人跟我玩,他們都怕我,那裘院首還天天過來拍我馬匹,我都聽得煩死了,還得憋着不能笑出來,簡直太痛苦了,我不想去念書了,成不成?”
“不成。”梁帝拈起一塊水晶糕,往那小狐貍嘴邊遞去,頭也未擡道:“你若不去宮學,明天我的案頭上就該堆起一沓奏折了。”
“蘇蘇!”少女大吼一聲,抱着小狐貍氣呼呼的:“你好沒義氣!”
她伸出小小的拳頭,往梁帝背上捶了下,咬牙切齒道:“你忘了小時候你尿床,還是我幫你瞞過去的,你這個讨厭的……”
“姑姑,都陳年舊事了,能不能別提了。”梁帝頗感無奈,擡頭嘆了口氣。
少女反而被逗笑了,伸手又連捶了幾下:“就要提就要提,笨蛋蘇蘇,你最笨,最笨了!”
梁帝被囔得頭疼,卻不閃不躲,任少女發洩着,只是文秀的一張臉皺成了個團子。
說來滑稽,他們雖是姑侄關系,但私下無人時,她卻總是叫他“蘇蘇”,只因他名字裏含個“蘇”字,他覺得這稱呼太沒正經,她卻笑嘻嘻地跟他道:“你叫我姑姑,我叫你叔叔,剛好扯平了,你說對不對?”
那理直氣壯,歪理也能說成正論的樣子,真叫人啼笑皆非。
“朕那時常常在想,是不是讓她多發洩一點,在朕面前多任性一些,朕的小葉子姑姑,就沒那麽辛苦了?”
昏暗的大殿中,缭繞的白霧模糊了梁帝的眉眼,他望着虛空,像是看見了某道遙遠不可觸的身影,輕輕笑道:“畢竟,只有在朕面前,她才能無所顧忌,做回她自己,做回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如果日子能夠一直這麽過下去,于葉陽公主而言,大抵也算一件幸事,可惜,天公從來不仁。”
那一年,西夏向大梁開戰,來勢洶洶,西夏王禦駕親征,連奪了大梁十六座城池,戰況慘烈無比。
“紫荊關那一仗你也聽聞了吧,一座城都被屠盡了,死了無數的人,遍地橫屍,血流成河,白骨都堆成了山,連陸老将軍都折了進去……”
聽到“陸老将軍”時,杭如雪的手動了動,他沉聲道:“臣知道,臣曾在陸老将軍麾下任過職,他是個嚴厲卻又和藹的老人家,令人敬佩折服,臣在他手中學到不少東西。”
梁帝長長一嘆:“是啊,三朝元老,忠心耿耿,立下過無數汗馬功勞,可惜人說沒就沒了,鐵骨铮铮戰到了最後一刻,死在了西夏人的鐵蹄下……戰報傳來的那天,朕整整一個晚上都沒合眼。”
梁帝仿佛又想起那年的場景,摩挲着手邊的茶杯,聲音瞬間都蒼老了許多:“仗不能再打了,大梁耗不起了,不管是百姓還是将士,朕都不想再失去了……”
杭如雪坐在昏暗的大殿中,定定道:“所以只能談判講和。”
“對,談判講和。”梁帝閉了閉眼,嘆息着:“西夏人胃口大,要錢要土地,還要……皇室最尊貴的女人。”
像是又回到那雷電交加的一夜,少女散着發,赤着腳,抱着自己的小狐貍,宮人們攔都攔不住,她一路跑到了大殿,跑到了她的“蘇蘇”面前。
殿門大開,冷風呼嘯,她全身濕漉漉的,一步步走向他,像暗夜的幽靈,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蘇蘇,我不想嫁到西夏去。”
他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案前就擺着要遞向西夏的求和書,他悲恸地看着她,雙眸裏布滿了血絲。
他知道她會來,從下旨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一定會來。
他心如刀割,卻望着那張蒼白的臉,只能吐出六個字:“小葉子,對不起。”
殿裏靜了靜,忽然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蘇蘇,我不想嫁,我不想嫁!”
殿外電閃雷鳴,映亮那張瘋狂而絕望的面容,她一下跪在了地上,單薄瘦削的身子顫抖不已,一步步地向他跪挪過去:“蘇蘇,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能嫁,不能嫁去西夏,我要是嫁了會有人死掉的……”
“可已經有很多黎民百姓死掉了!”龍椅上的他忽地一聲吼道,他捏緊雙手,呼吸急促,血紅了眼眶:“不要拿死來威脅朕,小葉子,就算你死了,屍體都要給朕擡到西夏去!”
她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在她面前極少用“朕”這個字,可一旦用了,就是再無轉圜的可能了。
她顯然明白過來,渾身不住顫抖着,忽然發出一聲嗚咽,整個人伏在了地上,恸哭失聲。
她懷裏的小狐貍受到驚吓,跳了出去,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瑟瑟發顫,似乎不明白主人為什麽這樣傷心欲絕。
“那是朕第一次看到她哭,從前不管多辛苦多累,她都沒在朕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朕直到那時才知道,原來一個總是笑着的人,哭起來也可以是那麽的……絕望。”
雨夜滂沱,雷電交加,大殿裏,他走下了龍椅,一步步來到她身邊,顫抖着手,将她一點點摟入了懷中。
她是那樣瘦,身子那麽冰冷單薄,好像風一吹就會散開一般。
他強忍着淚水,在她耳畔道:“別怪朕,他們指名道姓,一定要你,要你這個宣帝的女兒,大梁身份最尊貴的女人。”
“那西夏王曾在宮宴上與你有過一面之緣,他記得你的模樣,遣人送了畫像過來,那使臣再三叮囑,一定不能弄錯人,言下之意是警告大梁不要妄想耍花招,否則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朕別無他法,連找人替嫁都不可能了,朕……對不起你,小葉子,你心裏有怨有恨就都喊出來吧,都是朕的錯,是朕無能,朕保全不了你。”
大殿中茶香萦繞,陷入回憶的梁帝眉目哀傷,望着虛空一時久久未動:“那夜的雨下了好久好久,天昏地暗,外頭仿佛始終沒有清明過一般,朕耳邊至今都還依稀能聽到那夜的雷電聲。”
“葉陽公主最終還是去了西夏,她說不怪朕,國難當頭,她必須要肩負起一個公主的使命……”
“從那天起,朕再也沒有見過葉陽公主了,西夏那麽遠,她遠離故土,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定活得比從前更不易,她原本是那樣愛說愛笑的人,可卻被逼得心如死灰,臉上再也找不出一絲笑容,就像她離開皇城的那天一樣,雙眼直勾勾的,像一口枯井般,了無生氣。”
“朕知道,朕的小葉姑姑,從那天開始,就已經死了。”
梁帝深深吸了口氣,低下頭,一滴淚水墜入了茶杯之中,漾開一圈又一圈。
他沒說話,杭如雪也沒說話,大殿一時寂寂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首座上才傳來梁帝沉重的聲音:“或許在你們看來,朕這個君王過于軟弱,只知一味退縮,但朕是真的不願再打仗了。”
“戰火一起,死的都是黎民百姓,動亂的都是國土山河,朕不願再見血流成河的畫面,不願再失去像陸老将軍那樣的老臣,更不願再親手把自己最在乎的人送出去。”
大殿燭火搖曳,梁帝将手中的茶杯緊緊一捏,眼眶泛紅:“男人們打仗輸了,卻要把女人送出去和親,你說好笑不好笑?”
杭如雪眉心一動,霍然擡首望着梁帝,他面孔依然文秀清雅,卻似乎陡然間染上一層堅毅的光芒,他在龍座上一字一句道:“朕發過誓,絕不再送任何一個皇室貴女出去和親,這江山興亡,最不該犧牲的,便是百姓與女人。”
擲地有聲的話語中,杭如雪唇角翕動着,到底忍不住開口道:“陛下有此心臣萬分欽佩,可是戰争總是無法避免的,狄族三番四次挑釁我大梁,若還不……”
“朕知道。”梁帝揮揮手,凝眸望着杭如雪:“狄族不是不能動,但不是現在,朕要思慮的東西還有很多。”
他緩緩道:“你容朕再想想,朕知道杭将軍赤膽忠誠,一心為我大梁,但是許多事情無法急在一時。”
“杭将軍你是千年一出的将星,一劍可擋百萬師,無所畏懼,但你有沒有想過……”
梁帝頓了頓,拔高了語調,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在大殿回蕩着——
“我大梁現在,又有幾個杭如雪呢?”
座下的那身銀袍心頭一震,還來不及開口時,梁帝已将手邊茶向殿中一灑,冷冷道:“朕肩負黎民百姓,肩負祖宗基業,一旦做出決定,便如此茶,覆水難收了。”
“朕賭不起,眼下也不想賭,狄族之事先暫且如此,朕心意已決,無需再言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書院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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