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轉折

邢可倆次戀愛敗北,再聽這話沒一點心湖撩動,不驚不躁地接着他話,“要我做什麽呢?”

“改變我的生活。”

這都說的什麽跟什麽呢,邢可沒應聲。

時正又說:“我的生活一成不變,是一團死水。”

邢可答:“能抒發這麽文藝的句子,時先生不去做詩人可惜了。”

時正表情微微一滞,複又提起:“我的語言能力,有待加強,但所說,均為屬實。”

邢可點頭:“還是說着半截子古話,聽得正常些。”

邢可猜測,時正是不是患有心理方面的候群症,比如複古情緒強烈,需要外界的幹預,所以言行舉止才顯得與衆不同?

她經常被人請去做報告,是別人請教的對象,能這樣想,也是出于習慣。

邢可有一會兒沒有任何表示,時正主動說道:“我帶你熟悉下環境。”

邢可想了想,才動。

她抵觸減肥健身之類的提議,如同拒絕強光照耀眼睛那樣自然,順帶也抵觸這個不請自來的私人教練。

“時先生真的是會所指派給我的?”跟着時正轉動的時候,邢可開始套近乎。

時正腳步微微一頓,轉臉看着她,意态閑适。“不是。”

“那是自薦來的?”

時正微微笑了笑,眼角眉梢流淌着從容不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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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可當他默認,“為什麽呢?”

“我需要你。”他斟酌了下言辭,“需要你,改變我的生活。”

得了,這話又繞回來了。

邢可暗哂,腳下潦草逛了一圈,就想開溜。

時正沒留她,替她推開玻璃門,送她走進電梯,彬彬有禮 。

電梯門開了,邢可遇見了背着包來上瑜伽課的王志得。

見到王志得,邢可順便想起,這女人果然在打馬虎眼,到現在還沒給她任何關于Vivian的答複。

王志得沒有看邢可,一雙亮眼倒是盡數傾注在時正臉上,嘴角還抿了抿,直到邢可先跟她打招呼,她才注意到邢可,不自然笑了下。

時正用左手撐着電梯門,右手拈着一張薄薄的玉牒片,碧綠通透,光彩照亮了他的手指。

“我的名片,請收一下。”

邢可低頭看了看,內心哔的一響。

土豪她也見識過,但沒見過這麽牛逼閃閃的。

壕們用燙金名片,他用純玉牒片示人。

看他那樣子,又不像是用來裝的。眼色極沉篤,像是交付着誓言。

邢可遲疑不接,電梯門就遲遲合不上。

還是被倆人忽視的王志得現場拿了主意。她拎着玉牒片,小心放在邢可手裏,對時正說:“先生,請讓讓,我要出去。”

時正松手,電梯門緩緩合上,王志得也順便擠了出來。

倆人目送電梯離去。

電梯裏的邢可,看着攤在手心的玉牒片。

正中刻了個篆字:時。下面是一行小字:正明巷二七六戶,疑似住宅地址。翻到反面才有一串數字,像是電話號碼,除了這些,和它的主人一樣,讓人看不出來多少訊息。

邢可掂了掂玉牒片,估計着它的價值,也想起了學生們老愛嚷的一句話。

有錢人都低調,一裝逼就無敵。

電梯穩當地下去了,走廊裏,王志得行了個鞠躬禮,輕輕說道:“見過時先生。”

時正垂手受了她的禮,點點頭說:“下次見,不用客氣。”

王志得站在一旁,恭聲問:“時先生一人出來的嗎?”

她考慮着,是否應該層層通報上去,讓集團,派人來接他。

時正不答,反問:“你是什麽字輩?”

“志。”王志得不願意麻煩時正來演算,立刻多加幾句,“第二十一系,行‘志’字,我輩隸屬于集團健康教育部門,王開勝是我父親。”

時正凝神想了下,在記憶庫裏搜刮出王開勝的資料,朝五樓辦公室走去。王志得就小心謹慎地陪在一旁。

“兩年前你父親來找我,求我出面幹預你的離婚案,才能讓你分得較多的財産。”時正提起了話頭。

王志得由衷說道:“時先生好記性,多謝您施與援手。”

時正轉身看她,“既然已經離了婚,就應該知道被人背棄是什麽滋味,為什麽小法來找你時,你卻不願意幫她?”

王志得立刻緊張了,“我先前并不知道,您與可老師有私交——”她擡頭看了一下時正的臉,又很快低頭說道:“是我錯了,我馬上聯系可老師,不管她要求的還是沒要求的,我一律給她辦好。”

“有勞了。”時正稍稍欠身,驚得王志得手腳不知往哪裏放才好。

邢可還沒走回老公寓,就接到了王志得的電話。

王志得告訴她,Vivian名叫丁一薇,家中獨女,實習時,謊稱有思想壓力,主動勾引李荇,讓李荇給她一路開綠燈,她則溜出實習隊賺外快,一度被風傳做過外圍女。

“哦。”

邢可的反應很淡,王志得有些急,“可老師別怪我啊,我這不是幫你打聽去了嘛,所以才耽誤了幾天,這時候來給你報告。”

“王姐說到哪兒去了,我沒那個意思。”

“不管有沒有那個意思,我反正先告訴你一聲,那女人背後有人撐着。”

邢可沒做聲,她猜測丁一薇背後幫她搞鬼的人肯定是儲光光。

也只有儲光光恨她邢可了。

簡直是莫名其妙的。

邢可翻過丁一薇的微博,只看她和“百撕不得其姐”互動最多。既然百撕姐經過證實是儲光光,那麽顯而易見的,按照儲光光的性格,稍稍教唆挑撥一下丁一薇,丁一薇就會上道。

邢可淡淡的,“王姐說了這麽多,跟我有什麽關系。”

“跟你大有關系。”王志得是買一送一,“我向系裏推薦丁一薇出省進修,明天就動身,你好好把握機會。”

邢可不見聲音起伏的,“我需要把握機會做什麽?”

王志得幹脆地說:“把你那未婚夫提叨提叨什麽的,總之別便宜了他。”

挂上電話,邢可啐了句,人精。

王志得提議“利益互助”,叫邢可出學校來她這邊成立工作室,做她的工作夥伴,對外挂牌營銷心理幫助、咨詢等業務。

作為回報,她會滿足邢可的一切要求,想怎麽樣整治丁一薇都行。

邢可自然不願意脫離學校單幹,只回答說,讓她考慮一下。

就在她“考慮”的時候,王志得已經促使丁一薇離開了本省,讓她有機可乘。

國慶假日宴飲峰高期來臨,李荇請假未獲批準,躲在辦公室裏上藥療傷。

邢可找到辦公室裏來,李荇解開襯衣,平常保持得清瘦的身子帶了不少淤青和紅腫,臉上倒是幹淨,沒有被揍的痕跡。

邢可心裏一跳,問:“怎麽了?”

李荇吹着紅藥水,咧着嘴說:“他媽的被人打了一頓,去報警,警察說調不到監控,叫我回來等消息。”

邢可凝目一想,突然記起了周轉說的話,要揍李荇一頓讓她出氣。

她繼續問李荇事發經過,李荇就透露出了更多。

大概情況是,李荇昨晚下班去地下停車場取車,一個戴着風帽和口罩的青年人從柱子後蹿出,用匕首威脅他不準聲張,将他拖到監控死角打了一頓。小青年揍人時有意只在李荇身上落腳,沒傷李荇的臉,完了還丢下一句,“敢動老子的女人,下次讓你廢了手腳”,給李荇拍了照,最後揚長而去。

李荇忍痛去派出所報案,警察做了筆錄,詢問他是否有懷疑人選。李荇仔細回憶,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只好去診所潦草治理了下。

邢可接過藥水給李荇上藥,問:“你招惹上哪個女人了?”

李荇當然不敢說出丁一薇的事情,只抱怨他的委屈。

邢可安慰了他一番。

下午五點,一對新人即将舉行婚宴,李荇收拾好自己,光鮮亮麗地出了場。

現場互動環節來臨,蛋糕花車推出來,柔和燈光撒在主席臺上,輪到李荇持麥致辭,要代表酒店餐飲部,向新人送上祝福。

按照慣例,此時的背景音樂應該是李荇準備好的悠揚薩克斯曲子,還會配上一段酒店的宣傳MV。

然而實際播放出來的,卻是李荇與丁一薇閑聊時,對今天舉辦的這場婚姻的惡意吐槽。

新娘肥,穿着白色婚紗像一團五花肉……

新郎矮,一看就是武大郎短命鬼……

家裏人小氣,歪瓜裂棗沒長開,還追着他要多贈酒水……

後面的聲音是丁一薇在咯咯笑,勸她的寶貝不要生氣,反正這家人的奇怪基因,也生不出正常的孩子,就當為他報了仇吧……

胖胖的新娘當場翻臉,用麥克把李荇砸下臺,随後進行投訴。

這家人感覺遭到了從裏到外、從上到下的扒開式羞辱,不依不饒地帶着親戚在酒店鬧。

得到酒水免單的電話承諾後,他們才熄了火。

總經理火速趕到場處理局面,李荇則被灰溜溜地推進辦公室裏。他拿着存儲宣傳片的U盤想半天,感覺是被邢可調了包。

他和丁一薇在新房裏說的私密話,都被拷貝到酒店裏來,只有邢可能做到這麽絕。

李荇打電話質問邢可,邢可的電話一直占線。

到了晚上,還沒聯系上邢可時,被要求原地待命的李荇接到了上級的處分:降職,扣除獎金。

李荇一口氣堵得慌,去老公寓找邢可,沒見到人。随後,他接到了電話,新源酒店412見。

一進酒店房間門,李荇的氣勢就慫了。

他爸拄着拐杖坐在床邊鐵青着臉,他媽唉聲嘆氣擡不起頭。

邢可是站着的。她丢出一疊賬單複印件,對李荇說:“叔叔、阿姨已經知道你跟丁一薇好上了,還用了我不少錢,這是欠賬單,你找個時間還給我,我已經留了證據,沒必要弄到法庭上見。”

她把帶來的一袋藥推到李荇媽媽手邊,說:“這是叔叔的藥,阿姨記得給叔叔換上。”

李荇媽媽欲言又止。

邢可說:“我打心眼裏把叔叔阿姨當成自己的爸媽來孝順,可惜現在沒這個福氣了,後面的事,我管不着;前面該我做的,我已經做得最好。”

李荇媽媽連忙點頭。

說句公道話,在她家老頭子生病的這段時間裏,一直都是眼前這姑娘忙上忙下,不辭辛苦供着他們。

哪又能料到,她那不争氣的兒子在外面找女人享受。

李荇爸爸最後發話:“出了這麽醜的事,是我們老李家欠你的,你放心,這事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邢可一身輕松離開了房間,剛帶上門,就聽見裏面傳來李荇爸爸舉杖毆打李荇的聲音。

大半年的時間,第二場戀愛,就這樣終結了。

李荇雖然不是她的初戀,說不上刻骨銘心,但也是她認真交往的對象,讓她付出了辛苦和努力。

等不到好的結果,這次換她主動放手。

想到李荇的這些破事,邢可摸出手機給周轉打電話。

“哪兒呢?”

“值班。”

“那我長話短說。”

“可,你盡管說,我樂意聽。”

邢可稍稍滞了下,周轉對她說話,其實語氣都很正經,就是這意思,總會讓其他人誤會。

她是不會誤會的。

因為她這堂弟,就在她面前放得開,在別人面前,總是裝慎重。

“昨晚李荇被打了,是你下的手?”

“他被打得怎樣?”

“身上腫了,有的地方見了血。”

周轉不以為然,“那就不是我下的手了,如果是我,不會這麽便宜他。”

邢可語重心長,“你可是警察。”

“我寧可不做這片兒警,也要弄死欺負你的人。”

邢可有一會兒沒說話。

周轉猜透了她的心思,說:“打人那哥們是特訓班出身,下手有分寸,找的監控死角,過兩天就調離了,不留後患。”

邢可冷着臉,“下次不準這樣做!”

周轉笑:“不是哥們拉住我,我早就親自上了。”

邢可挂上電話後,看到外面燈光已暗,不以為然朝着老公寓方向走去。

這一年來,她已經習慣了晚上出來溜達,睡不着,放不下,坐在岸牆邊看燈景,打發一個個無眠又無聊的夜晚。

走進沿湖路,平時的節能燈柱一向是定時關閉的,只留垃圾箱邊的十個燈龛照亮路面。

今晚卻有點不一樣。

邢可踏上第一塊地磚時,路邊的燈柱突然亮了。她沒在意,随意走了幾步,越來越多的燈柱開始亮了起來,像是被喚醒了一般。

邢可不信邪,繼續朝前走,自然就有更多的燈光灑落在地面上,給她照亮了回家的路。

換成是其他女孩,不是驚喜就是吓一跳,邢可卻站住了,仔細觀察這條走了無數遍的路。

一輛黑色商務奔馳緩緩從對面駛來,打着近光燈。

她納悶,難道奔馳車出場,還自帶背景燈光的?

除了BGL,還要不要來點BGM?

可是很快,她就想不了其他的事。

車子距離五十米開外時,邢可的身體突然起了反應。

随着車子駛近,她的頭痛越來越厲害。

她隐隐約約知道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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