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法寶
騙鬼呢。
邢可心裏嘀咕。她摸出手機,對時正說:“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向我媽求證下?”
也是當面對質下。
“請便。”
邢可撥通了媽媽的電話,單刀直入,問,爸爸在世時,有沒有提及過“時正”這個名字。
她媽想了想,“有。”
“為什麽你們從來沒對我說過?”
媽媽啧了聲,“你那會兒被淩到迷得死去活來的,我們說什麽,你照樣左耳進右耳出。”
“可人家現在說,爸爸與他有約定。”說到這裏,邢可下意識的擡頭去看時正,只看得見他眉目間的清遠開闊,全然是鎮定而篤定的樣子。
她回頭再問:“爸爸到底托付了什麽?”
“等學校建成後,你代表你爸出席揭牌儀式,和其他股東一起加入時正的‘光啓基金會’,成為麾下的公益機構。”
邢可愠怒,“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不早點跟我說?”
媽媽的聲音雲淡風輕,“早點說你就能忘了淩到?好好跟着你爸幹公益?”
“……”
她追淩到敢情還成了沸反盈天的事?
但在父母眼裏,就是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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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可挂上電話後,沉默了很久。
她家的情況和別人不大一樣。
她爸是個濫好人,熱心于教育公益事業,把祖輩積攢下的家底花光了,還從媽媽手裏拿走了不少。媽媽搶先買了倆套房作不動産,一套小百平給她邢可做婚房,一套老公寓做家宅。自個兒擠在北城的醫院宿舍裏,把工資攢起來留給女兒。
她媽對她爸的公益事業,态度很清楚:獻愛心可以,先顧着女兒的;你獻你的,我過我的,別礙着我娘倆生活就行。
爸爸考察了幾個投資項目,決定響應政府的扶助農民工的號召,把多年的積蓄拿出來,投入到興建農民工子弟學校的活動中去。
政府的審批很快就下來了,建校一事卻拖了多年,最大的問題便是其他投資人的資金沒到位,工程進行得斷斷續續,險些爛尾。爸爸把全部積蓄投入進去後,氣急攻心病倒了,急需手術,邢可和媽媽又圍着醫院轉了一年多。
邢可結合時正透露的消息,理了理時間線。
2012年爸爸考察項目,順便結識了時正,她自己在讀研二,進入零道公司打工。
2013年爸爸投資建校,遇到挫折,向她講述了其中的資金困難,她開始幫爸爸籌錢。最簡便的方法就是游說零道的總經理淩到借款。
彼時追求淩到的女孩太多,邢可功力不到,不僅沒殺出重圍,還被擠出零道。
2014年零道上市,爸爸病倒,工程停滞,她和媽媽守在醫院。
2015年爸爸堅持出院,與其他投資人開會商讨,決定加入光啓基金會。大致事務敲定以後,爸爸抱病離世,此前,在瞞住她的前提下,似是向時正托付了她的工作事宜。
……卻被時正理解為托付終身。
……理由便是,爸爸代替她多次與他見面,有相親推介之嫌。
2016年初,淩到抛出橄榄枝,願意為子弟學校捐款鋪建設施,引誘她再入零道作顧問,期間追求淩到,終于要來了善款,引起了儲光光的不滿。儲光光利用家世攆走了她,致使她的初戀不了了之。
2017年1月,淩到下禁令,不準她接近儲光光。她心塞成狗,頹唐數月,偶遇李荇,被求婚,後被劈腿,時正就出現了……
邢可納悶,他中間這幾年幹嘛去了?一出場就讓她頭痛。
時正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頓,說道:“我一直在調理身體,減弱我的人體磁場對你的影響,因而不便來驚擾你。”
人體磁場?
什麽鬼?
邢可有些跟不上趟兒。
時正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體檢報告遞了過來,翻開,給邢可過目。
報告上展示,時正體內有強磁物質沉積,除此外,身體健康,無其他異況。
“你是唯一能感應到我磁場的人。”時正說得篤定,無一絲為難,“唯一的感應體。”
邢可看着他,“那我是不是該說,不甚榮幸?”
時正持重笑了笑,“如果留在我身邊,不分開,就可以減少再次見面時的沖擊。”
邢可扭頭沉默,“我寧願下車。”
這時,車突然停了,邢可去摳門鎖,卻被時正抓住了手腕。
“稍等。”他不驚不躁地說着,降下了車窗。
一個精幹的年輕人從自駕的車上下來,跑到窗前,雙手遞進來一瓶天藍色的藥水,隐隐有薄荷氣味。
年輕人恭整地問:“沒耽誤您的事兒吧?”
時正只點了點頭說:“有勞了。”回頭再看着邢可,“可以嗎?”
年輕人駕車駛向他的來路,有筆直樹木的林蔭大道。
急匆匆的一趟,竟是送藥的。
邢可回過神來,看見了藥瓶,伸手去接,“我自己來。”
時正沒有勉強。
邢可側過身子,将藥水敷在左手腕上,揉幾下,散開被淩到抓出的瘀痕。
味道好,觸覺涼,背鍋罹傷後之良選。
只是肩膀上、右臂上的那些痛感,此時就不方便處理了。
時正緩緩說:“這瓶藥水送你,寒舍內還備有一些。”
“謝謝。”
邢可把藥瓶放進包裏,順手掏了掏,摸出一個定制的小鎮紙雙手遞了過去,“禮尚往來。”
鎮紙由玻璃造成,塑成一個龜殼類小動物模樣,頭上有觸角,昂着腦袋,瞪着萌萌噠的大眼睛,粉背上還馱着幾層烙餅似的東西,很薄,呈黑色狀,不能分辨是什麽作用。
時正把鎮紙托在手上,修長的手形,骨質分明。邢可忍不住低眼去看,越發覺得玻璃體不及他的秀澈。
他的手,足以是手控的福利。
時正掂了掂鎮紙,“有什麽寓意?”
“小禮物而已。”
“我是說,粉色龜殼之上,那些紙張。”
“不是紙張,是鍋貼。”
時正彎了彎嘴角。他是個很有耐心的男人,只要用手托着這只似龜非龜的玩物,不愁邢可不解釋。
邢可看着他的手,說道:“鎮紙原型叫‘蝜蝂’,在語文課本裏是‘善負小蟲’的意思,我給它改了下,雕成龜狀,還把鍋貼放上去,就成了‘萬年背鍋王’。”
時正合上手掌,擱置在膝上。“有什麽寓意?”
特意定制的鎮紙,總歸不會心血來潮擺弄兩下就作罷。
邢可的目光落在時正的掌脊上,像是失去了焦點,沒說話。
時正用空餘的手,摸出口袋裏的定制手機,平放在掌上,遞了過去,“我再送你一份禮物怎樣?”
“不用了。”
“手機上存了令尊的照片,可作紀念。”
這個提議很有誘惑力,邢可考慮一下,回道:“我買下來。”
“我不缺錢。”時正淡然道,“只缺一個答案。”
“手機太貴重,我不能收。”
時正不置可否,将手機屏幕點開,向邢可展示了電話簿。
裏面只留了一個叫做“法寶”的聯系人。
時正撥打法寶電話,邢可的手機響了。
她微微驚異地看着他。
原來她就是法寶。
“手機只用來聯系你。”時正褪下了SD卡,交到邢可手上,“照片已儲存好了。”
邢可沒再推拒。
時正再說:“現在能不能告訴我,鎮紙的寓意?”
邢可抿了抿嘴,怏然道:“用來自比。”
她登錄微信,打開頭像,當真是蝜蝂圖,旁邊還有自取的名字,實力背鍋王。
“我經常背鍋。”邢可說得有些郁悶,“人家甩鍋過來,我反甩無效,只能背着。”
時正莞爾一笑。
她想收手機,他眼疾手快,壓下她的手,指間的微溫傳到她的皮膚上,烙得她的手抖了一下。
“別動,讓我看看。”
邢可抽出手,“看什麽?”
“誰在甩鍋。”
邢可劃開微信通訊錄,找到了一個“最上鏡小姐”的水晶杯圖像,旁邊同樣配了個名字,煎鍋。
她毫不猶豫地說:“儲光光。”
時正突然持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勢,在通訊錄上用指尖輕輕一撥,找到了淩到的半身像。
他看到了淩到的定名,“鍋貼?”
邢可掙開手腕,低落地回道:“儲光光負責出鍋,淩到負責倒貼,我負責背着。”
三人恩怨大抵如此,總之是她落了下乘,即使反撲也無效用。
淩到不信她,只偏心儲光光。
時正摸了摸她的頭,最為平常不過的說:“我幫你甩回去怎樣?”
邢可擋下他的手,“那又何必,我已經不想踏足他們的圈子。”
“如你能做到再見淩到不急着辯解,不需要受傷,我就不插手。”
時正說得沉穩,邢可卻黯淡了眉色,抿緊了嘴角,“我重申一遍,不要為難淩到。”
時正阖緊掌心,玻璃鎮紙瞬間變得冷硬。
他在面色上淡淡的應了,“盡量。”
車子走完林蔭大道,拐入一條幹淨的青磚石街道,盡頭是一道雕花鍍鋅大門,兩旁有警衛在值守。
遙控大門緩緩打開,警衛筆直站着,車子直接駛進,在一棟錦繡的中式庭院前停了下來。
時正為邢可拉開車門,“請。”
邢可致謝,下車,滿眼的綠色喬木,如層巒疊嶂,掩映着幾座深深院落。
司機繼續駛離車子,去了車庫。
在路上時,他猛然意識到,正哥通過不斷制造話題,巧妙地轉移了可老師的注意力,将人成功地拐到家裏來。
害他白操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禾和盛夏光影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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