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尬聊?

路虎車後座安裝了兒童座椅, 看樣子,真的像淩到特地跑一趟,來接他侄子的幼兒園朋友小寶去參加生日趴似的。

邢可想着,反正推不脫魚魚媽媽的邀請,為了照看小寶,她一定是要去一趟的。

淩到抱着小寶坐好, 邢可順勢留在小寶旁邊, 就是主駕駛位的後右側方向。

淩到撐着車門沒關上, “你坐前面去, 我有話跟你說。”

副駕駛位向來是女朋友專利,邢可以前老坐。

她現在很拎得清自己的位置,回答:“不用了, 後面照樣聽得見。”

“我要看得見你。”

這是淩到的習慣,他要寵得自己的女朋友敢在他面前, 甩各種臉色, 真實顯露心裏的想法。

所以他要回頭就能看見, 她臉上的表情, 在想什麽。

但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在他心裏也是唯一有名分的,實在是太小心了, 有抱怨沒在臉上表現出來,對着他時,都是好好說話的樣子,就算鬧一鬧小情緒, 還要隔得很遠,怕招他煩。

現在想來,也是心酸。

淩到拿來果汁和小餅幹放在小寶身邊,撐着副駕駛的門,看着邢可。

邢可不打算耗了,下車,移到了前排。

車子走了幾分鐘,只有小寶嚼餅幹的嘎嘣聲。

邢可觀察着倒車鏡,時正的奔馳車并沒有跟來。

“剛才接你時,有輛奔馳停在不遠的地方,沒熄火,是時正的?”淩到随便問了一句,看見邢可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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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看了看車鏡,突然停車,要推門下去。

邢可下意識抓住了他的右袖子,“幹什麽?”

淩到回頭認真看着邢可,“他要跟着你?行,上我車來,我一塊兒拖回去。”

邢可猛然記起魚魚媽說過,淩到也住在半山湖公寓區裏,算是近鄰。

他那語氣,可不像順便招呼下客人的意思。

邢可皺眉,“你有病吧你,他沒跟着我。”再說了,就算他要跟過來,也輪不到你淩到管。後面這句,邢可怕激發矛盾,幹脆掐在肚子裏了。

但她的表情出賣了她。

淩到看看小寶天真的小臉,再想着今天這個時機不大合适,幹脆深吸一口氣,把火氣壓住了,只藏了一些小火星在眉眼裏。

邢可也罷了,沒繼續跟這個話題。

車子繼續穩穩朝前開,淩到查看到邢可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餓不餓?”

“不餓。”

他接着問:“你以前老愛去的那家老街面館,現在怎麽不去了?”

那家老板看着很喜歡邢可,還喜歡把他淩到錯認成大學生,他也是有意找了個熟悉的話題來打破車裏的安靜。

邢可淡淡說:“那家老板有點智力殘疾,我爸那會兒就幫過他,我去吃面,其實是幫他發單子做宣傳。”

淩到細想了一下,還真是。他又說:“你爸跟你心腸總是這麽好,外面對你們的評價很高。”

“什麽評價,你聽過?”邢可掀唇譏笑,“說得你好像弄得挺明白似的。”

邢可不想算舊賬,本來嘛,就是淩到不相信她的人品,由着儲光光中傷她抹黑她,把她的心堵得死死的,留了诟病。他那時幫了什麽忙?信了儲光光,警告她注意影響,當然,也做了些好事,比如他沒朝外擴散那些壞話,弄了兩三回,還順手把流言掐滅了。

邢可轉頭一想,算了,已經跟他沒關系了,再刺他有幾個意思。

淩到這邊,卻是特地提起這個話頭的。

他想跟邢可真心誠意的認個錯。

冤枉人家大半年,每次都沒好好跟她說話,不是削就是趕,混賬到頭了,現在想補救,有點尴尬,又有點難開口。

他握緊了方向盤,“我确實沒弄明白,所以去弄明白了。”

邢可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不接話。

淩到說:“我私下請2號樓的一些業主吃了飯,飯桌上,他們都提到了你爸跟你,說你家一直做好事,開免費班,幫忙帶小孩,自己掏錢安聲控燈……大事小事太多了,一下子也說不完。回頭我想,這麽好口碑家庭出來的,人品應該信得過,不管做什麽事,不應該值得懷疑吧,可我就是混,腦子抽了似的,一個勁的信儲光光說的,忽視了你的感受——”

“不用說了。”邢可截斷他,“你要說的,現在沒意思。”

“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說了又有什麽用?就你心裏好過點。”

“我心裏不好過,可能你不信,我手裏還出了汗。”

邢可沒說話。

“邢可。”淩到的聲音滿是誠意,“再給次機會,我們好好處。”

“你專心開車吧,這會兒我們處的也不差。”

“你別裝聽不懂我的話,我是要你做我女朋友。”

“再做一次?免了,好不容易脫層皮撤了出來,再上趕着去受虐,準是傻缺。”

淩到沉默了下來,手心的汗讓方向盤滑了一下,他馬上提起精神開穩車。

小寶依然很幸福的吃吃喝喝。

邢可放下一縫兒車窗,吹着涼風,讓心頭降溫。

車裏和手機一直很安靜。

猛然間記起時正,不知他這會兒是不是回去了,就發個短信問了下。

手機沒回消息,邢可考慮到時正是不是在開車,連忙又撥了個電話,“您在哪兒?”

時正接通後回答:“環湖路。”

跟現在的車程不是同一個地方,邢可放了心,問:“您去那兒做什麽?”

“商會剛打電話給我,請我去赴私宴。”

“哦,那我不打擾您了。”

“嗯。”

時正按斷了藍牙。

時正話不多,嗓音也很平淡,邢可沒覺得奇怪,因為這時,她對他不夠敏感,換句話說,也是不夠重視。

嚴苛歸納起來,她即将加入光啓基金會,時正只能算是她的預備上司。

後面該怎樣相處呢?工作上的接觸是避免不了的。

邢可安靜地坐着,想這個問題想出了神。

淩到瞟了一眼邢可的樣子,知道自己被無視了。

對比以前受她追捧的待遇,可是天壤之別。

他的心揪了一把,手上把車停了。

邢可沒反應過來,瞅着他推開車門下去,站在綠化帶那邊,背對着車點燃了一根煙。

煙瘾犯了?

邢可狐疑地看了一眼,他那肩膀沒抻住勁兒,有點抖。

搞什麽呢?

她記得他抽煙不兇的,有時候只是應應場面。

淩到只抽了一口,就把煙丢進垃圾桶,上車來說:“不好意思。”

邢可點點頭,沒說什麽。

淩到自發說:“堵住了,就是這麽個感受。”

她看都沒看他,反正也聽不懂,安靜呆着就行。

淩到穩了穩方向盤,“我以前沒少讓你添堵吧?”

邢可聽懂了這句,卻沒理會。

“現在換到自個兒身上來,才知道是什麽味兒。”

邢可安靜地聽着。

“對不起,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誠心道歉。”

說完這句後,淩到就沒再開口,把車穩穩當當開到環湖公路上,經過警衛崗,駛進別墅區。

半山湖公寓住戶不多,才兩三家毗鄰,稀稀落落的四棟建築圈了十五萬地皮,各種配置朝前。

草坪上停着一架私人飛機,有個穿着休閑西服的男人站在一邊,看到淩到的車進來了,還招了招手。

淩到不認得那人,出于禮貌,把車停了。

邢可推門出來,驚訝地問:“王醫生也在這裏?”

時正的私人醫生,王醫生說:“時先生帶我來的,他知道你會來,提前給你準備着。”說着,将邢可朝飛機上請,想替她做好消磁的工作。

邢可嘀咕,“走到哪兒,都能碰見他。”

王醫生笑,“你有沒有想過,為了見你,他才答應來的,平常想請他出門參加一次商務宴席,真心不容易。”

邢可想先安頓好小寶,回頭一看,淩到把車鑰匙丢給管家,牽着小寶的手走了。

邢可見沒別的閑人了,問:“時先生怎麽知道我來這裏?”

王醫生意味深長答:“你什麽事兒,他能不知道呢?”

得了,這話說的,像是天眼照頂似的。

邢可還真是不知道,時正對她的生活圈子參研透了,連帶着知道不少淩到這邊的社會關系。今晚請時正的是淩到表哥房蔚,當然,對外宣稱的是愛子生日宴,就算他邀約時正入夥的主張失敗了,也不會遭商會嘲笑。

這次武市有個大項目投資公路建設,撇開一半商貸後,還需承建企業融資,淩父與淩到表哥都參與其中,在他們覺得後繼力量不足時,就多想拉幾個過硬的企業入夥。

淩到明确表示沒興趣,還跟他爸杠上了,投資重點要放在邢可的特教事業上。

關系僵了後,房蔚出面調停,把主意打在本市財力較為雄厚的萬歷集團上,集團CEO司開元回話說,請本集團的時正會長過來商談,由他全權處理。

處理這詞這不輕,房蔚夫妻立刻明白,來的人不能怠慢。

把人請到書房裏,一看,清雅明肅的青年,說話簡短有力,處事不躁不驚。

據說為了他,萬歷出動了保镖、私醫、助理一票人,飛機裏坐不下去,開三輛車後繼跟來的。

這架勢有點大了,女主人喬言低聲跟她老公嘀咕:“請來的怕是萬歷的祖宗吧。”

老公磕了下她的額頭,“裏面估計有什麽門道,要不吃個便飯,用不着這些人。”

所謂門道,其實就是隐情。

時正有次随意出門,帶了一身傷回,管家生氣了半個月,逮着集團高層絮叨,這次不要他說,司開元馬上配置好了隊伍,穩妥妥地送出來了。

時正一想,去的地方也是淩到的家裏,就當是登門拜訪吧,也就不撤他的随行隊伍了。

邢可看到了配備,吐了個槽,真當他是皇帝出巡呢,弄了個儀仗隊的規模。

吐槽歸吐槽,見到時正時,她還是挺有禮貌的。

她坐在小寶身邊,小寶坐在房魚魚身邊,三人在餐桌右邊,對着左邊的房蔚夫妻及時正。

邢可想着,淩到不來,就不用尴尬了。

魚魚問:“叔叔呢?”

魚魚媽喬言笑着回答:“叔叔在給你搭小木屋呢,等會兒帶妹妹去玩吧。”

魚魚聽後飛快的吃完西米露和松餅,拉着小寶跑了。

喬言發現時正幾乎沒有動筷,體貼地問,是否合乎口味。

時正安然回答:“是我口味不佳,喬總不用過慮。”

至于男主人房蔚提出的融資邀請,他早就答了,容他考慮幾天。

邢可明白時正不吃的原因,他家的食譜和餐飲都是定制的,以養生為主,确實不對他的胃口。

她緩和氣氛,“這盤果蔬沙拉不錯,要不要試試?”

“好。”時正明明答應了,又不動。

邢可狐疑地看着他,他卻恬然自安,眼睛裏隐藏着期待。她深覺莫名,試着鏟了一盤沙拉遞過去,他竟然接了,然後不緊不慢開吃。

這簡直了……邢可心裏腹诽着,擡頭看見師姐喬言遞過來的玩味的目光,忙擺了擺手示意,我也搞不清楚情況……

一頓飯吃得安靜,賓主客氣寒暄幾句,就完成了儀式。

時正詢問主人:“能不能讓我随意走動下?”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陪着了。

喬言求之不得,笑着說:“就是怕怠慢您了。”

“不用客氣。”

時正轉身,看着邢可,“一起去?”

邢可看看師姐的笑臉,又看看時正期待的眼光,硬着頭皮說:“好吧。”

喬言趕緊說:“小可幫我陪好貴客,謝了。”

倆人慢慢朝着湖邊走去,喬言瞧着他們的背影,想起淩到現在的情況,嘆了口氣。

半山湖有山有水,景色宜人。

時正站在湖邊問:“你現在見到淩到,比較自然了吧?”

邢可不明白這個話題是從哪裏說起的,但為了禮貌,就沒有打斷。“是的。”

“那就好。”他看着湖面,水紋比不上他的眼光那樣沉,“我放心了。”

他曾說過,只要她能做到遇見淩到不急着辯解不會受傷,他就可以不插手。

邢可沒怎麽明白,“怎麽突然提到他了?還說什麽擔心我之類的。”

“你一遇到他,就總是受傷,心裏的身體上的都有。”

這個邢可認了。

時正說:“現在有我在你身邊,希望你能輕松點。”

邢可笑了笑,“哎喲,我好有安全感。”

時正也笑了,眉眼開闊而幹淨。

邢可心裏一動,問:“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的方式怪怪的?”

“你說過。”

“其實你這個不叫怪,是叫強行找話題尬聊。”

時正微微一笑,“我們生活的背景不同,說話方式也就不同。”

“不見得吧,我看人家工程師跟農民工師傅交代圖紙時,那叫聊得一個暢快。”

“我們現在不暢快了嗎?”

“……”

“謝謝你提出來,讓我注意到了不夠配合你的方面。”

邢可想,又暈了,跟他說話真有些費力,繞來繞去的。

其實做心理輔導時,她都挺耐心地傾聽別人訴苦。

但她跟時正的幾次聊天,都是由他掌握着話語權,把她帶着到處跑。

時正情難自禁,擡手拍了拍她的頭,“你不用在意,我接受的教育就是,幹淨果決地說完目的,然後有效率地去執行。”

效率,邢可想起來了,第一次去時正家裏時,他就說過這個詞。

邢可無語地看着時正,時正很想用手貼貼她的臉,“對你來說,我的目的總結起來就是這幾點意思:一,我喜歡你;二,我願意為你做所有的事;三,這之後一定會有效執行下去。”

邢可依舊無語,目瞪狗呆jpg。

至于話題怎麽跑這裏來的,她早就放棄追索了。

時正問:“這三點總聽得懂吧?”

她在他的目光下,被動點頭。

他微微笑着:“那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快樂!

正哥其實是古人啊,他的語言進化到現在這個程度,應該不錯了吧,抹淚TAT,不是我有意寫他這樣的,他每句話真的斟酌了才說的,小法你要聽得懂啊,你還是語文老師來着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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