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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上的時間轉向淩晨一點，窗外的狂風暴雨終于停歇, 沈夢看到對面旅館的燈一盞盞亮起, 他走到窗戶前, 透過窗戶看着窗外的場景。

這場暴雨不亞于臺風來襲，附近有樹被連根拔起，到處都是淩亂的垃圾, 皎潔的月光透過雲層給地面鋪成一層柔軟的光澤。

“沈老師, 我們回去嗎？”周旭站在他旁邊，明明身處幻境但卻還是能夠察覺周圍的異樣, “沒有風聲了, 是雨停了？”

在他周圍看了一圈, 最後在他手中看到了一條細長的蜘蛛絲，絲線一直連着窗戶，而且不只是他的手中, 整個屋子裏都布滿了長長短短的絲線, 所有的絲線組成了一張大網, 網的中央則是他自己。

蜘蛛本身的視力極差, 它會一直盤踞在網的中央，通過網的震動來判斷周圍發生了什麽。

幻境阻礙了他的視線，但終究還是在原先的地方, 只要他布下一張網，總是能夠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麽。

蹲下身子, 從自己的膝蓋上拽下一根絲, 周旭察覺到動靜, 眼睛朝着這邊看過來，那雙漆黑的眼睛不帶任何情緒，這一瞬間，沈夢突然懷疑，自己認識的周旭和現在的周旭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沈老師？”周旭小心翼翼的摸過來，“我們不能一直在這裏，你看，現在雨停了，但是那群學生也不一定睡覺，對了，現在幾點了？”

沈夢聞言嗤笑一聲，略顯疲倦的嗓音帶着磁性，讓身處黑暗的周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他什麽都看不到，周圍是他不熟悉的環境，但是那聲笑，讓他瞬間忘卻自己身在何處，他想的只有馬上到沈夢身邊，抓着他，攥緊他，永遠都不要放開，做他網上永恒的獵物。

“這邊。”沈夢打了個響指，将周旭的注意力集中過來。

不管是做出什麽樣的懲罰，這只蜘蛛都完全不在意，他似乎認準了自己不會殺死他，所以就算是自己折斷他的胳膊時也是笑着的，就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微微眯起眼睛，注視着面前蹒跚走來的人，沈夢開始思考，如果在這裏将人殺死嫁禍給老板老板娘的成功概率有多大，片刻後他搖搖頭。

太不現實了，周旭身上的毒素可怕之極，能夠對他抱有惡意、近他身還不被毒死的人類基本是沒有的，就算是他想要徹底殺死這只大蜘蛛也要費一些功夫，這裏的兩個人還差些火候。

而且，不管他有沒有嫌疑，這樣回去都會被遷怒，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吃力不讨好。

朝着空氣中招招手，擴散開來的紅色妖力便重新在他手中凝聚，周旭看到周圍的幻境一陣扭曲，便已經明白這是沈夢打算放他出來了。

視線逐漸變回原先的模樣，周旭卻沒有停下腳下，直到距離沈夢只有一米的時候，他這才頓住。

“沈老師。”周旭眉眼彎彎，“你總是這樣，我可是要生氣的。”

沈夢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轉身朝着樓梯走去，沒有擠那個小空間，他們踏着月色一步步走回旅館。

土地被雨水浸軟，一踩就是一腳的泥，等回到旅館的時候，他們的身上到處都是濺上的泥水。

“好髒。”周旭皺着眉看着自己的衣服，“沈老師要和我一起去洗澡嗎？”

灼熱的妖力瞬間從沈夢身邊蔓延，周旭遺憾的看着自己的身上已經沒有泥點，幹幹淨淨跟新的一樣，很明顯，沈夢并不想和他一起去洗澡，甚至不讓他自己去。

“上樓。”沈夢警告般瞥了周旭一眼，“從現在開始，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哎？”周旭聞言驚訝的湊過去，“沈老師什麽時候這麽依戀我了？”

直接拉着自戀的周旭上樓，沈夢煩躁的将人摁在牆上，“別再給我裝傻了，你這樣看上去很惡心。”

“惡心？”周旭臉上的笑容褪去，幽黑的眼睛平靜的和沈夢對視，“你說，這很惡心？”

沈夢冷笑一聲，“非常惡心。”

說完，沈夢放開手，走進二樓的房間裏，只留下周旭一個人站在原地，周旭垂下眼簾，眼睛中閃着點點的紅，片刻後他緩慢轉頭，恐怖的猩紅色直接将站在那裏的人吓得一個激靈。

“周……周老師，我出來喝水。”黃毛咽了一口口水，渾身都在打哆嗦，“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周旭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略顯血腥的笑容，“你站在那裏，是想要我幫你走嗎？”

黃毛捂住嘴巴，轉身就跑，轉瞬間就竄到了房間裏，整個人窩在被窩裏發着抖，他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是，太可怕了，恐懼讓他的大腦緊繃，全身都無法控制的顫抖，明明……明明之前還沒有這麽怕的。

角落裏，周非雨捂住自己的嘴巴，顫抖着縮着，他是因為看到黃毛離開就跟上去看看，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這才是周旭的真面目嗎？這才是在妖界無人敢招惹的煞神。

“發什麽瘋呢，趕緊進來睡覺。”拯救了周非雨的是房間內沈夢的喊聲，周非雨發誓，他簡直要佩服死這個人類了，能夠和周旭待這麽久還活蹦亂跳的。

“來了。”周旭拖着長音回應，不消片刻，周非雨就聽到了遠離的腳步聲，他閉上眼神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剛才簡直是要吓死他了。

呼出的那口氣還沒有出完，一道陰影突然出現在他的頭頂，周非雨顫抖着擡頭，煞神站在他面前，面帶微笑，“呦，這裏還有一個走丢的小朋友。”

呼出的氣被猛地倒抽回來，周非雨被自己嗆得直接咳嗽起來。

“咳嗽？你也是出來喝水的？”

周非雨拼命的搖着頭，轉身一邊咳嗽着一邊往回跑，仿佛有鬼在後面追他。

雙手插兜慢悠悠的回到房間，周旭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抽煙的沈夢，那個小小的火點随着沈夢吸氣時燃燒，灰白色的煙霧從他口中吐出，煙霧中，他眼角的那點淚痣若隐若現。

這還是蝴蝶嗎？真的不是從什麽地方鑽出來的一條美男蛇？

捂住胸口做被擊中狀，周旭倒在床上，蠕動着鑽進被窩裏，整個腦袋都捂在裏面，只留下眼睛能夠看到的空隙，一直一直看着沈夢。

被這樣看着，就算是死人都會有感覺，更何況是本來就敏感的沈夢，從椅子上起來的沈夢坐到床上，拍了一下被子裏的周旭。

“抽嗎？”

周旭露出自己的腦袋，幽幽的看着沈夢，片刻後嘆了口氣，“所有人都說我性格反複無常，喜怒皆在一瞬間，如果他們見到沈老師，一定就不會這樣認為了。”

“我真是看不透沈老師，明明剛才還說我惡心，現在卻又願意和我共享一根煙。”周旭裹着被子湊到沈夢的肩旁，“沈老師，告訴我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白色的霧氣噴了周旭一臉，周旭捂着臉趴到床上，忍笑忍的整張床都在顫抖，“沈老師莫不是認為這樣我就能忘記剛才你說我惡心的事情？”

“愛忘不忘。”沈夢叼着煙戰起來，還沒等他離開就被周旭從背後抱住。

“給我抽一口。”周旭索要沈夢手中的香煙，沈夢也沒有多在意，随手就給了他，然後他就聽到了周旭止不住的咳嗽。

有些好笑的把煙從周旭的抽中拿出來，他把未抽完的煙撚滅扔進垃圾桶，“不能抽煙你抽什麽。”

“你讓我抽的啊。”周旭捂着嘴巴，聲音帶着淡淡的沙啞。

“明天要去找蒼龍族的墓地？四大妖族的首位，應該會有不少好東西。”周旭懶洋洋的趴在床上，漆黑的眼睛裏帶着笑意。

沈夢看了他一眼，“實際上我并不想去，都滅族了，還去翻人家的墓，會遭天譴的。”

“天譴？”沒想到周旭迅速因為這個詞興奮起來，“小蝴蝶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明和鬼怪？”

“不相信，随口說的。”沈夢關掉燈，整個房間遁入黑暗中。

周旭躺在沈夢旁邊，聲音中帶着誘惑，“真的不去找嗎？這裏的那兩個人一直都在找墓地的位置，你就不怕等以後墓地被找到後糟蹋掉嗎？”

“你不是妖界過來的嗎？你怎麽不去找。”沈夢捂住耳朵，“煩死了。”

“蒼龍族承認的是你又不是我。”周旭淡淡的說：“這好歹也是四大妖族之首，我上哪裏能随便進去，就是把我拆成兩半也進不去。”

“幾千年了，再頑固的封印也會被磨損。”沈夢聲音中帶着點點諷刺，“你在努力個幾年，足夠把封印打上個孔。”

周旭微微眯起眼睛，“沈老師在說笑嗎？我閑着沒事做在這裏耗幾年。”

話說完卻沒有聽到回應，周旭剛擡起頭來，就聽到了沈夢均勻的呼吸聲。

這裏很奇怪，比如沈夢比如他，他們都不是能夠在這種環境還能安然沉睡的人，但現在他們總是在無意識中沉入夢境。

微微勾起嘴角，周旭伸手攥住沈夢的手，在他身邊閉上眼睛。

“好了，這樣就不會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