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酥麻

我驚愕的注視着對着我扯出一絲笑容的木西子，心想她是不是瘋了，在別人家裏這麽糟蹋東西。我正在徘徊是否要發火時，聽到她小小的聲音，帶着幾分不安：“多多姐姐，我想喝水。”她的眼睛大大的，就像書上寫的一樣，像黑葡萄，裏面還一閃一閃的，又像星星一般。我滿腔的怒火突然就滅了。想着她一個小不點，惹哭了還不是我受罪，便忍氣吞聲的領着她往廚房去喝水。

奶奶正在炒菜，看到這麽一個水靈的小女孩，便問來：“哪裏來的小妮子，這麽漂亮？”

不料木西子順口便來：“我是木家的小公主，奶奶您好。”奶奶被木西子可愛的模樣惹笑了。我在一旁看着在讨好奶奶的木西子心裏有些不恥她的賣乖行為。

我粗粗的拿了一個碗從水缸裏舀了一碗清水便遞給木西子，她卻一臉天真的向我問來：“多多姐姐，這個能喝嗎？我外公說，小朋友不能喝生水，會鬧肚子的。”看着她說完揚起的嘴角，我在心裏咆哮着：姐姐可是從小喝生水長大的，也沒見得鬧幾次肚子。

奶奶在一旁接話了：“還真是位小公主，算了，多多，給她在外面倒茶喝。”看着木西子沖着奶奶又是一笑，我的心裏更是對她鄙夷萬分，把水賭氣似的往水缸裏倒去，然後放好碗，大步在前領着她出來。

我長高了不少，不用墊腳尖都能夠到桌子，輕輕松松的給木西子倒了杯涼茶。但是木西子端着涼茶卻沒有要喝的意思。我看着她埋着頭，不悅的問着：“怎麽不喝，你外公說喝涼茶也會鬧肚子？”如果正是這樣，我會讓天恩多喝點。我在心裏為自己鼓掌。

“我想外公了。”木西子擡起了頭，眼淚水說來就來，吓得我趕緊拿衣服就想去給她楷，但是伸到了半空便想起了她的“髒”字，便收了回來，但是又不能坐視不理，幹脆一個箭步跑到了廁所，小心翼翼的撕了一節紙又跑了出來，折好了才慢慢的為她擦去那些破碎的淚珠子。木西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抽泣着：“謝謝多多姐姐。”看着她眼裏流露的那份真誠，我這才想起來要是被奶奶發現我這麽糟蹋紙就糟了。

“不想喝就算了。”我準備拿過木西子手裏的茶，不料她一口喝了下去，然後墊着小腳把被子安穩的放在桌子上。看着她笨拙的模樣，卻亂丢一氣的天恩可愛多了，我不禁笑了。

“謝謝多多姐姐。”放好杯子後，木西子沖着我一笑，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我爸抱着天恩進來了，看着我倆笑道：“看你倆處的不錯。西子，這是叔叔的大女兒，林多多，這是我的小兒子，林天恩。”說着，我爸還掂了掂天恩，惹得天恩笑出了聲。我則一臉黑線的注視着天恩。

木西子說話慢條斯理的：“嗯，林叔叔，我已經認識多多姐姐了。”我看到木西子看向天恩，天恩突然摟住了我爸的脖子，好像在宣誓自己的主權。木西子微微一笑，慢慢而來：“天恩弟弟好，我叫木西子。”在天恩的印象裏，木西子就是來搶我爸的，所以他一點都不買木西子的賬，驕傲的扭過頭去，誰也不理。木西子也不介意，又對着我爸一笑。

吃飯的時候我發現木西子不僅說話慢，連吃東西也慢。每一口菜，每一口飯絕不會把嘴巴鼓得脹脹的，兩瓣嘴巴一閉，便慢慢的咀嚼着。我一碗飯都吃完了，她才吃了一小碗。吃飯時別提多專注，好似怕挑錯了、挑掉，落了笑話。殊不知，我家都是風卷殘雲，我和天恩更是撒的到處都是。可能是今天有她的存在，我家除了天恩都吃的比往日慢了些。我更是學着她的模樣，居然沒有掉飯掉菜，深感高興。

終于看到木西子吃完了，安穩的放下了碗筷，我也跟着舒了口氣。緊接着我聽到她對着奶奶和我爸說：“謝謝奶奶和木叔叔的款待，我吃得很飽很開心。”奶奶聽到木西子如此的有禮貌，不停地招手，笑彎了眉眼。我爸也一個勁的關懷她。我便從中又學到了原來用晚餐要這樣感激別人。聽了我爸的唠叨木西子只是略微的點點頭。天恩一看大家的重心又在木西子身上，扔了筷子又開始發脾氣。我爸則把抱過他好好安慰。

我下了座位拉着木西子遠離這哭鬧的場面，往陽臺上走。趴在欄杆上看着大家吃完了飯都在院子裏活動，我心裏有些落寞。木西子只能透過欄杆的縫隙往下看，然後用她那稚嫩的聲音問着：“多多姐姐，你怎麽不下去和她們一起玩？”

“她們不好玩。”這是我的慣用語。但是我還是舍不得不往下看，右腳也開始不自覺的往後踢。我知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她們不願意，只是我丢不下這個面子，情願一個人孤孤單單，也不會向她們，尤其是李雙低頭。我感到有人再扯我的袖子，歪頭一看卻是木西子。

木西子的嘴角挂着純真的笑：“多多姐姐，以後有我陪你一起玩。”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裏竄過一陣暖流，使得全身一陣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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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想下去和她們一起玩嗎？”我看着木西子有些犯難的神色，剛才的欣喜有些回落。

木西子松了對我的拉扯，然後透過欄杆縫隙往下看：“可是她們不想和多多姐姐一起，我便不想和她們一起玩。”我看着木西子還不到欄杆的小模樣，那件漂亮的白上衣已經被欄杆抹了些灰塵上去，她的小皮鞋也有些髒了。我卻覺得她越來越漂亮、可愛了。

“那好，以後我倆一起玩。”這時，我并沒有再俯視院子裏的人，而是仰望藍天，恰巧有朵白雲飄過，我的心裏在想：媽媽，我有新朋友了，你不用擔心我了。

天黑了，什麽都看不見了，但是木西子的爸爸還沒有回來，我爸便讓我照顧她睡覺。自從我開始上一年級了，學習總是名列前茅，我爸便讓奶奶帶着天恩睡到了另一個屋。現在這個屋子我一個住。所以當我領着木西子進屋後，開了燈，便把門關上了。然後我脫了鞋便翻上了床。木西子卻站着不動，我有些困惑着：“你怎麽不上來？”

木西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捏着自己的裙子：“奶奶說過，要洗幹淨了才能上床。而且，而且。。。”

我坐在床上看着鬧別扭的木西子，心裏埋怨着她家的大人怎麽這麽多話，這也說，那也說。便不悅着：“熱水還沒燒好，燒好了我們再去洗腳。而且什麽？”

“而且我沒有睡衣。”木西子一直都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

睡衣？我的腦袋有些懵了：“睡覺穿的衣服？”看木西子點點頭，我的腦袋更大了。此時此刻我才發現她真的是一位小公主，連睡覺都有專門的衣服。我往自己的衣櫃撇了撇，裏面我的衣服一年四季來來回回就那幾套。突然我的耳朵有些火燒火燎的：“你，一定，要穿嗎？”見木西子沒有回應，現在反倒是我有些局促了。看她依舊不動，我只好下了床，打開衣櫃時還能清楚地聽到衣櫃發出的“咔吱”聲。看着裏面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每一件都翻來看了看，最後找了套今年我爸才給我買的新衣服，還是作為期中考試的獎勵。我自己都舍不得穿。每次穿完，都會洗得幹幹淨淨。但是轉身看到木西子那一身漂亮的衣服，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這套衣服，質量立竿見影。我捧着衣服慢慢地走到木西子身邊，極不情願的将手伸了過去，簡單粗暴着：“給。”

木西子這才擡頭看了看我，然後看了下我的衣服，有些怯懦着：“謝謝多多姐姐。”我看着她肉嘟嘟的小手把我的衣服拿過去，心裏還是有些不舍。

奶奶在外面一喊水燒好了，我便走出去先把水裝了溫瓶，再把剩下的倒在盆裏，洗臉。我揪幹帕子時，正好木西子穿着我的衣服走出來。長的袖口她已經卷好。看着自己的心頭好被她穿在身，我還是有些心傷，把帕子直接遞給木西子。木西子有些為難的看着我。我不爽的開始嘀咕着：“你又有什麽事？”木西子可能是聽出了我的不悅，趕緊接過了帕子，認認真真的洗臉。洗完臉，我拿過小凳子，把腳盆拿出來，倒出熱水，又添了些冷水，讓木西子坐下，自己再去外面搬了根凳子進來。看着我把腳放進盆裏，木西子才猶猶豫豫的把自己的腳放進去。腳盆很大，我倆的腳都很小。我不安分的腳在盆裏踩着水。木西子也跟着一起。濺起的水花有些落回了盆裏，有些蕩在了地上。我倆相視一笑，剛才的不悅與不适消散了。

也許是我倆的笑聲有點大了，奶奶說了句，我便止住了笑。洗好了，我走回房間發現木西子把自己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桌上，桌下擺着一雙小皮鞋。我朝她看去，她乖乖的跟在我的身後。上了床，我往外面挪了挪，告訴木西子：“你睡裏面。”木西子很聽話的往裏面躺，然後一雙大眼睛看着我。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安慰了她一句：“你爸工作忙，你今天先挨着我睡。我在外面，你掉不下去。”木西子會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我拉過被子把我倆都蓋好了，才拉了拉系在床頭的繩子，燈，熄了。

什麽也看不到，我卻能感到木西子有些不安的躁動，便開了口：“別怕，我在這裏。”我似乎聽到了，似乎又沒有聽到她“嗯”了一聲。這一夜，便這麽過了。

我覺得林多多還可以，看上去兇了些，但是為人還是不錯。我爸太忙了，把我随便一扔便不聞不問了。在她家我誰也不認識，所以更加的小心翼翼。奶奶和她爸為人都比較親和，除了她弟比較嬌慣，但是我不屑與他争。倒是林多多必須得好好相處，我感覺今夜我爸又把我忘了，我可能會和她睡。所以當她用羨慕的眼光看着樓下那些下屁孩時，我便知道她也想玩，只是孤零零一個人。我便給她承諾，讓我接納我。自從進了她家，我便知道我的要求不能太高。但是有些習慣還是改不了。既然她能滿足我，我便欣然接受。她的睡衣穿上去有些不舒服，她的床有些髒，她的被子有些舊，但總比我爸的冷冰冰的沙發好。她關了燈，黑暗瞬間向我襲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我的心十分不安。但是聽到她的聲音，我緊張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來，輕輕地應了聲。慢慢的，我向那聲音靠近了些，再近一些，直到她的呼吸的氣流打在我的臉頰上，我才慢慢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好樣的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