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江明月：“……”

江明月：“！！！”

江明月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 更難看了。“咚、咚、咚”，他腳下踩的震天響，仿佛是地震。

“遲、小、圓！”他的聲音猶如鬼魅，從地獄裏傳來。

陸堯騰出一只手，本能地護住遲小圓。

“小圓困了。”他注視江明月，“你小聲一點。”

然而遲小圓聽到聲音, 一下子就清醒了, 猛地擡頭, 視線裏出現哥哥憤怒到扭曲的臉，他瞬間站直, 小聲地喊：“哥、哥哥。”

完了完了完了, 哥哥超級生氣。

慌了一瞬, 遲小圓立刻鎮定下來, 哥哥疼自己, 雖然現在很憤怒，兇巴巴，但肯定不會真的怎麽他，但陸堯……遲小圓小碎步挪啊挪，挪到了陸堯前面, 擋在陸堯跟江明月之間。

陸堯拍拍遲小圓的肩膀, 然後走上前, 迎着江明月憤怒的眼神，說：“不是小圓的錯。”

“哥哥。”遲小圓的聲線軟軟的，又喊了江明月一聲。

江明月靜靜看着弟弟跟陸堯相互維護的行為, 臉色越發難看，可似乎是氣到極致，反而沒有發很大的火，也沒化身暴力兔。

沉默地轉身，走到陸堯的公寓前，他的聲線很淡，“開門。”

遲小圓愣了下，“嗯？”

“開門。”又重複了一遍。

“哦哦。”反應過來，遲小圓幾步跑上去開了門，然後緊緊貼在江明月身邊，抱着他的一只手，一聲又一聲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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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哥哥。”

“別叫了，我聽得到。”用力彈了遲小圓一個腦瓜崩，江明月在客廳坐下，板着臉，翹起腳，指了指正前方的位置，“過去那裏站着。”

遲小圓不敢反對，江明月讓站，立刻乖乖站好。

陸堯走到遲小圓身邊，陪着他。

江明月看了陸堯一眼，選擇無視他，只是盯着遲小圓，“解釋。”

“解釋……什麽？”遲小圓有一瞬的蒙圈。

江明月敲了敲桌面，“男朋友，是什麽意思？”視線在陸堯跟遲小圓之間來回轉一圈，他眯了眯眼，“你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戀人之間，氣場不一樣，根本瞞不住。

不過遲小圓也沒有想隐瞞。

“男朋友就是男朋友呀。”遲小圓直視江明月的眼睛，認真說，“就像哥哥聽到的那樣，陸堯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成為伴侶了。”

他的态度坦率而勇敢，笑容很甜，繼續說：“哥哥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江明月聽完，沉默不語。

遲小圓很緊張，兩只手交握在一起，大拇指互相戳來戳去，牙齒也咬着唇瓣，屏住了呼吸。

突然，江明月動了。

他一個瞬移到了陸堯面前，在遲小圓沒反應過來之前，擡起腳，狠狠踹向陸堯的膝蓋。

承受了江明月十成怒意的一腳，陸堯腳一軟，身體晃了晃，眼疾手快地扶住沙發，才勉強站穩。他唇色發白，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他知道，腿斷了。

并不在意這點疼痛，陸堯看着江明月，“我喜歡小圓。”

陸堯繼續說：“我會待小圓很好。”

“閉嘴。”

“陸堯！”遲小圓心疼地喊了一聲，然後張開雙臂，護在了陸堯身前。

“哥哥。”他抿着唇，跟江明月對視。

“圓圓，讓開。”江明月面沉如水。

“不讓。”遲小圓腮幫子鼓成了河豚狀，“除非你答應我，不打陸堯了，否則絕對不讓。”

江明月注視了會遲小圓，忽然說：“對不起，圓圓。”

一條捆仙繩從江明月的手裏飛出，纏在遲小圓身上，一圈又一圈，直接将他捆了起來。

陸堯沉下臉，不顧腳上的傷，沖到遲小圓身邊，“別急，我很快幫你解開。”

捆仙繩并不是普通的繩子，除非江明月解除禁锢的術法，否則根本解不開，而且陸堯是人類，他去碰觸捆仙繩，還會被刺傷。

掌心變得鮮血淋漓，陸堯依舊沒放棄，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一聲不吭，只是努力解繩扣。

“沒用的。”

江明月站在陸堯身邊，用力推開他，然後抱起被捆仙繩困住，動彈不得的遲小圓。

他要帶弟弟走。

不能讓弟弟繼續留下來了。

“哥哥！”遲小圓急的大喊，蠶寶寶一樣拱來拱去。

江明月低頭，“哥哥帶你回家，你不能再待在陸堯身邊了。”再待下去，對誰都不好。

“等等。”陸堯拖着一條腿，臉色白的過分白，他抓住江明月的手，“小圓他不想離開。”

“滾開！”

陸堯毫不退讓，他跟江明月對視，“小圓，他不想離開，你不能強迫他。”

江明月面色一冷，指尖動了下，陸堯就仿佛被一股力氣拉扯着，飛出去，再重重跌在地上。

正好壓到受傷的那只腿，陸堯臉上的血色退的一幹二淨，衣服瞬間被冷汗打濕，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按住腿，緩了下疼痛，陸堯扶着沙發，努力站起來，再一次向江明月走過去，要阻止他。

“你不能強迫小圓。”

回頭看了陸堯一眼，江明月已經壓制不住暴躁和憤怒，走了幾步，将懷裏的弟弟放在旁邊沙發，再轉過身時，他的眼神冰冷的可怕。

“我很早之前就警告過你，不要打圓圓的主意。”江明月一步步走近陸堯，語調很輕柔，卻詭異恐怖，“我說過，我會殺了你。”

望着江明月，陸堯表情堅定，并沒有因為江明月的威脅，生出退縮的神色。

江明月朝陸堯伸出了手，在他的手快碰到陸堯脖頸的時候，掙紮了半天無法脫身的遲小圓突然開口：“哥哥，你如果傷害陸堯，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他緊緊盯着江明月，神色、語氣認真極了，甚至用上言靈的力量，是在立誓，“我會陪着他。”

江明月的手頓住了。

“……圓圓？”

遲小圓一張娃娃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哥哥，我說到，一定會做到。”

江明月的手僵在半空。

陸堯緩緩說：“小圓是我最重要的寶物，他是我的全世界，這一點，你殺了我，也不會改變。”

江明月死死瞪着陸堯，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幾百年來，江明月只有三個最重視的人，遲爺爺，遲小圓，還有……早已離開的他。

現在弟弟用“不原諒”和“死亡”威脅，又想起在山上，爺爺告訴自己的事，江明月的手失去力氣，垂了下來。

捏了道法訣，消了捆仙繩的禁術，江明月蒼白着臉走到沙發坐下，頭低垂着。

他累了。

很累。

明明不願意弟弟步上他的老路，希望弟弟永遠開開心心，可是……為什麽無能為力呢？

江明月頭很疼，他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禁锢的術法一消，遲小圓立刻跑到陸堯身邊。

陸堯一直忍着疼站着，這會幾乎要站不住了，但看着遲小圓心疼的模樣，又揚起了笑容，柔聲安慰他，“乖，我不疼。”

他摸摸遲小圓的臉，在他的嘴角點了點，“小圓笑一笑，好嗎？”

遲小圓哪裏笑得出來，扶着陸堯坐下，他立刻将靈力注入陸堯體內，幫他接骨。

陸堯輕嘆了一聲，摸摸遲小圓軟軟的頭發。

過了會，“還疼嗎？”遲小圓問。

“不疼了，也好了。”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陸堯動了動腳，确實已經沒事了。偏過頭，他注視着遲小圓，語氣溫柔說道：“小圓，去跟你哥哥道歉吧。”

他了解遲小圓，說出那句話，現在肯定很難受，“你哥哥很愛你，你也最喜歡他，不是嗎？”

“可是……”他有點點生氣。

“小圓心裏是明白的，對不對？”輕柔地刮了下遲小圓的鼻尖，“你哥哥，是為了你。”

遲小圓點了下頭，“那你早點睡啊。”他湊上去，親了親陸堯額頭，“晚安吻。”

—

江明月漫無目的，開着車在外面轉了一圈，最後轉回了湖邊別墅。

算了。

回家。

燈都沒開，江明月把自己扔在沙發上，一雙長腿曲起，一只手臂擋住眼睛，覺得疲倦極了。

充滿了無力感。

屋子裏太安靜了，靜的只能聽見江明月自己的呼吸聲，他忍不住，又陷入了過去的記憶裏。

“明月，我愛慕你。”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抱歉，明月，我要食言了，下輩子……不，就到這輩子吧，你忘了我，好好過。”

江明月翻了個身，低着頭，蜷縮起身體，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滴到沙發上，濕了一小塊。

“騙子。”他喃喃自語，“都是騙人的。”

人類都是騙子。

驀地，大廳的燈亮了起來。

“哥哥。”遲小圓到處找江明月，跑得氣喘籲籲，這會看到江明月縮在沙發上的身影，才松了口氣，“你去哪裏了？我找了你很久。”

“別過來。”江明月保持着背對着遲小圓躺在沙發上的姿勢，不回頭，也沒有動一下。

“哥哥？”

“別過來。”他加重語氣，重複一遍。

遲小圓停住腳步，望着哥哥拒絕的背影，眉心一皺，心裏不安起來。

哥哥，怎麽了？

遲小圓有點手足無措，小聲又喊了江明月一聲，“哥哥。”他慌慌張張道歉，“哥哥，我錯了，剛才不該那麽說話的，那是氣話，不作數的，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吸了吸鼻子，主動領罰，“你打我吧，我絕對不躲……我錯了，哥哥，你別不理我……”

江明月沉默了會，輕輕嘆了口氣。

到底是舍不得弟弟傷心。

飛快眨了幾下眼睛，掩下自己的神色，江明月轉身坐起來，板着臉看遲小圓，“錯了？”

遲小圓用力點頭，“錯了。”

“哪錯了？”

“不該說那樣的話，哥哥會傷心。”

一個問題一個回答，像極了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遲小圓乖巧得不行。

江明月看着他，“那如果，我讓你跟陸堯分開，做得到嗎？”

遲小圓不會撒謊，更不想騙哥哥，一點意義也沒有，他誠實地搖頭，有很篤定，“不行。”

他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步，見哥哥沒反對，又大膽了些，走到江明月身邊坐下，像以前每次惹哥哥生氣那樣，軟乎乎地喊一聲“哥哥”，抱着他撒嬌。

抱着江明月的一只手，腦袋貼在他的肩膀，蹭了蹭，遲小圓睜着又大又圓的眼睛，“哥哥。”

他的語氣多了些認真，“我真的喜歡陸堯。”

江明月換了個姿勢，面對遲小圓，“笨蛋圓圓，你懂得什麽是喜歡嗎？”

“我知道。”提起陸堯，遲小圓的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跟陸堯在一起，哪怕他很忙，可我看着他，也會覺得很滿足。

他笑了，我想跟着笑；他高興了，我也很高興；他不開心，我跟着不開心，心髒會疼……”

“我想象不出來，他身邊站的人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人。”遲小圓一只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哥哥，我是喜歡他的。”

“我不能離開他，離開他，我會變得不開心，哥哥，你最疼我了，所以，別阻止了好嗎？”

“我的傻圓圓。”江明月摸着遲小圓的頭，“你知道，你是妖，他是人，這條路，會有多難嗎？”

遲小圓是樂觀的，“沒關系，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定什麽困難都可以克服。”

江明月嘆息，“笨蛋圓圓。”

“哥哥。”他執着地跟江明月對視，“別再阻止我跟陸堯，好不好？”

江明月閉了閉眼睛，耳邊又響起爺爺說的話——

“明月，小圓是只特別的妖，他有曾經結下的緣，是注定的，你我都無能為力……”

那份緣，就是陸堯嗎？

睜開眼，江明月凝望着弟弟期待的臉龐，他伸出手，輕輕撥了撥遲小圓的額發，露出那雙永遠清澈、單純的雙眼。

“笨圓圓。”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臉，兩手一起用力，揉了半天遲小圓的臉，“我可以答應你不碰他，也不強行帶走你。”

他又捏了捏遲小圓的臉頰肉，“結婚了會離婚，戀愛也會分手，他如果讓你傷心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帶走你，到時候，哪怕你會恨我，我也不會退步！記住了嗎？”

遲小圓笑了，可他搖搖頭，有點小得意，“不會的，我和陸堯不會分開的，他超喜歡我。”

當然我也超喜歡他！

遲小圓在心裏說。

拍了下遲小圓的頭，江明月抱着手臂，“最好不要給我機會。”

心裏的郁猝已經快要爆發出來，江明月急需發洩，他站了起來，“圓圓，你回去吧。我約了人，要出去一趟。”

遲小圓抓住他的手，“哥哥，你真的沒事嗎？”剛才那樣脆弱的哥哥，他是第一次見到。

江明月拂開他的手，“沒事。”

快步走到玄關，他又停下來，“對了圓圓，你考得很好，改天我再把禮物給你補上。”回頭對遲小圓笑了笑，他揮了揮手，“回去吧，幫我鎖好門。”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

麽麽噠~

ps：感謝 秋秋的秋x160、離殇花x20 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