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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活得自我的韓訓,突然答應投資方的無理要求,孫浩然頓感不好。

他骨子裏透着清高,不屑于資本,更不屑于別人左右他的思想,一副生來就等着別人鞍前馬後的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養尊處優凡事不操心的公子哥。

孫浩然和他認識了七年,也沒搞懂他在想什麽。

“小訓,”孫浩然拉過韓訓,低聲說道,“我們跟奧法影業商量的是《全武行家》的合作,如果他們需要定制劇本,可以請其他編劇寫,沒必要看他們的臉色。”

韓訓斜眼一瞥,說道:“我想寫。”

孫浩然一臉為他擔憂為他急的模樣,勸說道:“如果你想寫,那我們慢慢寫,小訓啊,慢工出細活,你不用着急。一個月時間太短了,就算不是為了劇本,你要為你的健康想一想,現在我們不需要趕着時間拼命了,雖然劇本很重要,可身體更重要呀。等你寫好了我們再和他們談,今天還是先顧着《全武行家》,畢竟奧法影業邀請的是文航導演,說明他們确實非常重視這個項目,徐總監的話不用放在心上,我們敷衍一下他,以後再慢慢說。”

孫浩然眼裏嫌惡徐總監的意思都要溢出來了,語氣裏都透着對無能富二代的鄙夷。

孫浩然不喜歡的人,韓訓卻看着格外順眼,蒼白冷漠的神情難得染上親切笑意。

他對徐思淼說道:“我有一個和徐總差不多的創意,只是一直太忙,沒空寫出來,既然徐總正好在尋找相似的劇本,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試試。”

徐思淼懶洋洋的靠在沙發裏,仿佛自己的驚天大創意獲得了認可似的,眼神贊許的看着他。

徐思淼說道:“我就說能寫出《動物醫生》的工作室,一定有能人。那就說好了,一個月時間,你能寫出我要的劇本,我就投一個億……哦,不,如果你寫的是大場面大制作,我的投資上不封頂。前提是,讓我滿意。”

徐思淼在這邊愉快拍板,然而,張粵卻皺了眉。

他轉頭對徐思淼說道:“徐總,我們還是繼續讨論《全武行家》的劇本吧,如果這位韓助理能夠寫出你要的劇本,我們再另外找時間談談。”

“《全武行家》沒什麽好讨論的。”徐思淼撐着頭,将桌上厚厚的劇本翻得嘩嘩作響,“這不是我喜歡的劇,我不想投,所以還讨論什麽?簡直浪費時間。”

張粵道:“徐董對這個項目很重視,公司已經準備把它當成明年重點項目宣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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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淼淺色的雙眼,神情懶散的看着張粵,狡黠一笑,說道:“張副總監,我才是決策人吧。”

張粵臉色一僵。

徐思淼坐在這兒不能當一個安靜的美男子,架子端足了,當面拂了張粵的面子,一點不打算留情。

他長手一伸,優雅的借過身邊秘書的筆記本和筆,低頭在紙上刷刷的寫了什麽,然後撕下來捏在手上。

沙發椅拖動的響了響,徐思淼站起來,身高幾乎超過了普通人,伸長手可以越過整張會議桌。

他将寫上電話號碼的紙條遞到韓訓面前。

徐思淼笑意加深,眼睛裏倒映着小助理蒼白詫異的臉。

他說:“準備好了随時打給我。”

孫浩然長了一張和善的臉,但是長期熬夜縱欲,才二十八歲已經像個中年人,臉上都是虛胖過度的浮腫,還長着厚重的眼袋,怎麽看也不像韓訓的同齡人。

結束了碰頭會,韓訓坐在格子間裏整理電腦,他就坐在一旁,開始勸說韓訓放棄寫這種可笑劇本的想法。

然而韓訓專注于整理電腦文檔,說道:“可笑的故事正好能寫成喜劇。”

孫浩然不依不饒的問:“可你的美食劇呢?之前你說想閉關幾個月,都是為了寫你準備了好幾年的美食劇,總不會放棄了吧。”

韓訓擡眼看他,黝黑的視線裏映襯出孫浩然虛僞的嘴臉。

孫浩然問的是他出租屋裏,卡在結局的劇本。

本來只想自我滿足的劇本,竟然獲得了最佳編劇獎。

還得到了那座砸在他頭上,将他打得奄奄一息的“最佳編劇”水晶獎杯。

獎杯晶瑩透明沾着暗沉的血色,黏稠腥甜的血氣湧上韓訓的口腔,只剩下遭到背叛的絕望,回憶過于血腥,激得他太陽穴突突的疼。

韓訓卻勾起笑容,直視着兇手。

他長得好看,眼睛微微上挑,笑起來看透人心似的,“孫浩然,你能別那麽惡心的裝好心了嗎?”

“什麽?!”孫浩然心裏咯噔一下,表情卻無比心虛。

他們合作三年,韓訓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笑意帶着嘲諷和透徹,仿佛他看清了自己一直以來背地裏做的事情。

不,不可能。

孫浩然定下心神,一臉擔憂的問道:“小訓,是誰對你說了什麽?”

韓訓沒說話,只是将電腦裏的文檔整理在一起。

孫浩然繼續說:“不管誰跟你說了什麽,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誤會?”韓訓删除辦公桌電腦上所有信息,斜眼瞥他,“誤會了你拿着我的劇本名利雙收,轉過背卻告訴所有人,我是一個什麽都寫不出來的廢物,全靠你的工作室養着?”

孫浩然心中大駭,他私底下和投資方說的話,怎麽可能傳到韓訓的耳中。

韓訓從來不參與投資方的酒會,他只帶三個女助理出席。

他以為三個女人嘴巴緊,沒想到這些話傳到了韓訓耳朵裏。

到底是林笑、李月,還是吳嬌嬌說的?

孫浩然已經開始猜忌自己的助手,嘴上還是狡辯,“小訓,我沒有說過這種話,我對你怎麽樣,你還不清楚嗎?”

“清楚,我當然清清楚楚。”

韓訓拿起桌上最後一疊A4紙,嗤笑一聲,“三年前,你拿着我的劇本找到我,義憤填膺的大罵投資方沒有眼光,發誓一定要幫我把劇本推銷出去,可惜次次碰壁,為了故事不被埋沒,只好在陸衆集團的要挾下,被迫成為劇本署名人。現在想起來,你裝得跟真的一樣,我居然信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孫浩然緊張的來回張望。

還好,工作室的助理不知道去哪兒偷懶了,沒有人聽見韓訓說的話。

孫浩然低聲說道:“小訓,如果你對劇本分成不滿,我們可以再談。”

韓訓低頭看着劇本,往角落的碎紙機走去,他搖頭說道:“我寫劇本不是為了錢。只是可惜了這個好故事,我已經寫了十五場戲,但是它沒機會被拍出來了。”

孫浩然看着劇本,眼睛都直了,“怎麽會沒機會,小訓,你的劇本一向是最好的,我可以幫你找願意合作的投資方。”

“比如陸衆集團?然後在編劇的位置只留下你的名字,然後你再滿臉憤怒的告訴我,投資方怎麽能這樣做,你要去找他們讨個說法?”

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韓訓說出來只覺得輕松。

孫浩然太會做戲,一臉憤怒的去找陸衆,然後一臉悲痛傷心的回來說着對不起。

對不起說多了,韓訓也麻木了。

誰讓他的對手是資本,他根本沒有贏的可能。

想到此處,韓訓揚了揚手裏的紙疊,臉上都是笑意,“不勞煩孫老師了,有這時間在我面前演戲,還不如多點心思去寫劇本。”

說完,他随手撕下劇本紙頁,塞進碎紙機。

孫浩然臉色大變,“韓訓你幹什麽!”

聲音太大,引得茶水間助理跑出來,一看這架勢,都低聲問道怎麽啦。

韓訓站在茶水間對角上的碎紙機旁,一疊一疊的絞碎手上的劇本,他嘴角帶笑神情透出痛快的癫狂,像極了恣意縱情的瘋子。

她們尊敬的孫老師站在離韓訓一米遠的地方,驚恐萬分的說道:“小訓,你到底怎麽了,有事情我們可以慢慢商量,那些話都是誤會,你不求證就相信了!我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

韓訓看着孫浩然,露出殘忍一笑。

“知道。陰險小人,衣冠禽獸,為了錢你什麽都能做,包括出賣我。還有補充嗎?”

孫浩然臉色慘白。

韓訓雙手插在手袋裏,繼續說道:“你不補充,我補充。你的劇本真是平庸得一無是處,只會靠着三寸不爛之舌去騙有錢的投資方相信你的創意很棒,結果拍出來一堆你自己都不願意署名的垃圾。”

三個助理面面相觑,不知道韓訓為什麽忽然這樣。

孫浩然平時最器重韓訓,即使韓訓什麽都寫不出來,也會給他劇場實習的機會,平庸的明明是韓訓,可他居然有臉指責被譽為天才的孫浩然?

然而這時候,孫浩然已經顧不得去管助理,他沉浸在自己是天才編劇的幻覺裏太久,被真正創作那些優秀劇本的韓訓說出真相,頓時臉色漲紅,激怒似的嚎叫起來,“你明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也是被逼的!”

韓訓面無表情的說道:“哦,你是說有人逼你向陸衆集團通風報信,邀賞請功?難怪我覺得你拉來陸衆集團的投資未免太順利了,現在想想,是你出賣我的信息換來的吧。”

孫浩然幫陸衆集團監視他,換取那些人的信任,合夥打壓他的努力。

為的就是“韓訓”這個人徹底從世人面前消失。

韓訓雙手插在手袋裏,說:“孫浩然,我們認識七年,合作了三年,你一個編劇演這麽久的戲,不膩嗎?”

孫浩然不說話,臉色鐵青盯緊了歸于平靜的碎紙機。

韓訓聳聳肩,無所謂的往外走,“但是我膩了,再見孫大編劇。”

瘦弱的青年潇灑的背影消失在“孫浩然影視工作室”磨砂玻璃後面。

室內一陣沉默,孫浩然沉着臉,撈起碎紙機,将一箱子的碎紙屑倒出來。

哐哐哐的抖動盛放碎紙的箱子,揚塵的白色沫子撲散在空氣中。

他抓出好幾張碎紙渣子,翻出有字的碎片,忽然沖着面色驚疑不定的助理們叫道:“還看什麽看,給我拼起來!少一句臺詞都不準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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