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之驕子
“清流,機會寡人給過你,但是你輸了。”
秦王清冷的聲音在大殿回響。
是啊,我輸了!
不自量力,挑戰秦國九大高手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我輸了!沒有把握住唯一的機會,走出那道宮門!
其實關于那場挑戰,王宣等人對霍清流的評價各不相同,但對他的技擊術非常肯定。雖然礙于身份他們不能全力以赴,但憑霍清流以一敵九之勇,足以令他們心服口服。
他們贏了,勝之不武;霍清流輸了,雖敗猶榮。
最後一箭确定勝局的弩*箭手名田蛟,祖上本是齊國人,後追随蒙氏投秦。他出身□□手世家,在射藝這門古老的技擊領域稱得上是佼佼者中的王者。那天端着自己引以為傲的□□破軍一時竟無從下手,簡直是破天荒第一次。
田蛟感慨:“若單打獨鬥,我不是對手。”
章轄嘆氣,“憑一招卸人武器,我辦不到。”
王宣贊道:“天之驕子,若是我秦人該有多好!”
眼下天之驕子正躺在床上由着太醫令為他查看傷勢。
其實贏季這次确實很小心,只是快要結束的時候突然把控不住。這也難怪,男人在進入沖刺階段的時候如果被打斷,一般都很難冷靜下來。為此贏季也頗為懊惱。原本是想讓霍清流盡享魚水之歡,進而打消他心裏恐懼的,可惜臨門一腳把人給傷了。
“大王放心,公孫這次是外傷,按時服藥,飲食再注意一些,不出五天便可痊愈。”
霍清流仰面躺着,這個姿勢壓迫傷口很疼,太醫令勸了幾次讓他趴着或者改側躺,他均沒理會。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守住那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趴在床上,總會想起那種任人宰割的無力。
目前他仍在後殿寝室。配殿還沒有布置出來,恐怕年關之際是住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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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你看,臣不能,真的不能。”
晚些時候,贏季坐在床前,霍清流木然說道:“臣無法取悅君王。”
“清流,你又何苦勉強自己。”
此刻贏季也是滿心亂絮。那天他的确已經很克制了,誰料到霍清流突然毫無預兆掙紮起來,自己一時措手不及,這才把人傷了。然而君王也有有苦說不出的時候,他總不能說,哎呀你要老老實實的,想必就沒事了。雖說實情确實如此,但贏季肯定真這麽說了,霍清流恐怕能拼的頭破血流。
他不反抗,不代表他真的肯從于秦王。
“公孫,下雪了。”
“下雪?”
霍清流沒見過雪。霍國冬天最冷的時候,也不過下一兩場冬雨。那個時候出不了門,就和慶言圍爐小坐,青梅煮酒,聽他高唱北國牧歌……雪是什麽樣子?心底某處記憶突然被觸動,吩咐道:“我們去看看。”
田必見他突然轉性也跟着開心,就說:“公孫稍等,外面冷,小的給您拿件厚衣服。”
自從他入秦宮,贏季并沒有限制他的自由。但是他自從第一次侍寝損了心脈,秦國的日子大多是在床上渡過的。難得肯出門,田必自然高興萬分。趁着霍清流沒注意,把秦王新下賜的雪白大裘給他披上了。
這場雪來的很突然,前幾日還晴空萬裏,昨天入夜濃雲蔽天,早上就飄起雪花。贏季離開的時候沒有驚動他,吩咐宮人讓他多睡一會,只有田必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一見下雪了,叽叽喳喳跑來報信。
此時雪還不大,地面沒有形成積雪。雪片墜地即化,早将青石地面打濕了。霍清流站在殿前空曠的廣場上,雪花自高空旋轉飛舞而下,他一動不動,任憑雪花落在頭頂,落在肩膀,有的甚至落在他顫動的眼睫上……
這裏沒有讀書的草廬,沒有溫酒的四方壺,更沒有唱牧歌的那個人……
你曾告訴我,那個地方有匈奴的號角,有綿延千裏的長城,也有飄落的雪花……
慶言,多謝你八年悉心教導;多謝你五年身在燕國而不忘南國的我;多謝你在我入秦時趕來送我最後一程……然而一切為時已晚!你我今生無緣再見,學生遙祝先生大業有成!
王宣帶人巡視宮城,遠遠就見那個叫田必的呱噪貨引着霍清流走出大殿。他很好奇霍清流會在這個時候做什麽,就在宮牆一隅駐足觀看。然而霍清流什麽也沒做,就呆呆的望着漫天雪花不知在想什麽。
王宣就笑了,自嘲道:“我倒忘了,霍國應該是沒有雪的。”
但緊跟着王宣就笑不出來了,那個人就在他的視線裏慢慢的、慢慢的彎下腰,拳頭按着心口的位置,仿佛非常痛苦,幾乎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糟糕!
王宣第一反應,這位公孫恐怕舊傷複發了!
田必吓得面無人色,抱着霍清流哭道:“公孫你怎麽了,別吓小的啊!”忽然身邊一聲大喝,“還不快扶公孫進去!來人,傳太醫!”
田必如醍醐灌頂,不容分說擡臂把霍清流手臂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就把人扶了進去。
普降大雪是好兆頭,然而贏季今天眼皮一直在跳。朝議後他在前殿處理公務就一直心不在焉,眼前晃的都是霍清流的影子,甚至連蒙衍帶給他關于霍國的最新消息也沒聽進去多少。但還是有關鍵的信息溜進了耳朵,贏季震驚地看向蒙衍,滿臉不可置信。
“霍昭平這麽快就動手了?”
“是。”
“那寡人是不是該謝謝他,在動手之前把霍清流送進我大秦。”
蒙衍脊背挺直,帶着武人天生的嗜血氣息,此刻忽然微微一笑,“不過想賣大王一個人情罷了,大王無需理會。此子狼子野心早晚是禍患,如今他磨刀霍霍,勢必攪亂吳越兩地,早晚為楚王所忌。”
“也是。”贏季勾起唇角,語氣不無諷刺,“原以為他還要再蟄伏一段時日,看來是寡人高估了他!”
“只是清流得到消息,免不得要難過上一陣子了。”
“大王。”大黃門疾步進殿,跪在秦王身邊耳語幾句,贏季一愣。
“什麽時候的事?”
蒙衍知道自己該告退了,低低伏下了身。
贏季身影消失在大殿一角,蒙衍偏過頭,微眯雙目,眼底摻雜着別人永遠看不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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