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遠方來客
幾天後秦王啓程回鹹陽。
要對韓用兵了,總要重新部署一番。
但他沒有帶走霍清流。原因無他,嬴奭小王子留了下來,順便“委婉”表達了一下想請先生陪他多玩幾天的要求。嬴季想想也好,破天荒沒有對兒子的無理要求反駁。他也覺得霍清流是該多出來走動,本來這次帶他出來就是為了讓他散心。雖然韓奉節的事情是早就預謀好的,然而霍清流畢竟白白落了無妄之災,嬴季打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但沒人指望秦王去道歉謝罪,還是嬴季自己想到若自己不在,他也不必整天束手束腳,至少能敞開了玩幾天。
嬴奭小王子才不願這麽快回鹹陽。照他的想法,他還要多玩上一陣子,最好等雪下來,那時要是出去能打只狍子回來才是真正的刺激。
典型的纨绔主義。
為此王宣非常克制的翻了一個白眼,因為真等雪下來,到時沖鋒在前的還不定是誰呢!
但是大秦第一劍客對如今這個結果表示非常滿意。因為秦王不但走了,還把半夜從床上跌下來的蒙将軍一道帶走了。他早就看那豎子不順眼了,家裏好馬一匹又一匹産仔,就連大王都為心上人讨了一匹,只有他還再為不知何年的小馬駒而惆悵。然而聰明一世的大秦劍客卻偏偏忘了,自己府上馬廄裏的千裏駒,又有哪一匹不是那夜裏被莫名踹下地的蒙将軍送的。
但這還不算最重要的,小馬駒雖說遙遙無期但他還能等,可為什麽堂堂大秦第一劍客一直都是下面那個?
關于這個問題王宣非常不解,論動手十個蒙允也不是自己對手,可偏偏着了道的為何每次都是自己?
沒道理啊!
為此大秦第一劍客滿腹苦惱無處訴說。
小王子很是逍遙了一陣子,但是初雪遲遲不降。那孩子托着腮沒精打采坐在廊下無所事事,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甚至連他身邊的先生都成了隐身人。
辛葭哭笑不得,對霍清流道:“公孫見諒。王子怕是悶了。”
霍清流扶額,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每天上上下下所有人圍着你團團轉,這孩子居然覺得悶!
嬴奭一連三天蔫蔫的,霍清流也沒有什麽辦法,能用的招數都用過了,難博孩子一笑。
所有人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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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怎麽忘了,三日前就沒有了。許是晉陽宮近來有事沒有做,殿下再等等吧。”霍清流停下腳步,只見辛葭放輕腳步倒退出門,轉身一見是他忙上前行禮。
霍清流向殿內看了看,小孩一臉不高興,正由田必陪着恹恹地看他投壺。
“殿下要什麽沒了?”
“殿下喜喝晉陽宮送來的湯水,不過已經三日沒有送了。”
“給晉陽宮報信了嗎?”
辛葭俯身:“報過了。”
“好。”
霍清流簡單回答一個字。然後他又覺哪裏似乎不對,可一時又想不到問題出在哪兒,只得搖搖頭,心說定是自己多慮了。又往殿內看了一眼,雖然小王子無所事事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但看來田必是玩瘋了。有他幫着哄小孩,霍清流倒不擔心沒人盯着那孩子。
出庭院時王宣正匆匆進門,一看是他忙停住腳步。王宣也沒想到這個時候會碰到霍清流,畢竟平日這個時候那個人多半在看書或者舞劍。
“我來看看殿下。”霍清流率先開口。
“公孫辛苦了。”
“王将軍也是來看殿下的?”
王宣略微遲疑,又緩緩點頭:“是。”
霍清流點點頭轉身往外走,王宣竟也跟了出來。如今他已經不太防備霍清流,但該有的保護還是會安排。霍清流對此置之一笑,從不多說一個字,為此秦王就曾摟着他笑說:“還是你最懂事。”
于是“懂事”的霍清流就問:“王将軍可不只是為了看望殿下吧?”
王宣深深吸了口氣。
确實如此。
鹹陽有使者奉命來見霍清流。
來自霍國的使者跟在秦使身後拜見。入秦一年後,霍清流第一次正式接見了來自故鄉的使者。
“公子!”使者手捧诏書高舉過頭,霍清流眼睛狠狠一閉,知道最不想見到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吾王何時薨的?”
“一月前!”
霍清流身體頹然歪了一下。這是極少見的,甚至王宣都不由産生一絲擔憂,憂心霍清流經受不住。但他的擔憂明顯多餘,霍清流默默理好衣擺再次正襟危坐,只是面上平靜的可怕,然而王宣看到那雙漆黑的眸子,卻有種風雨欲來的錯覺。
“何人即位?”
不等使者答話,霍清流又道:“昭平?”
使者把上身低低伏在霍清流面前,甚至不敢擡一下頭。
……
一陣詭異沉默,霍清流緩緩站了起來,身姿依然挺拔,但是王宣卻在他起身一刻捕捉到了不易察覺的抖動,但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
“我那幾位兄長——?”霍清流拖長的聲音仍然含着不确定,但所有人都知道等待他的答案。
霍國使者咽了咽吐沫,最終沒敢接下去。
漫長的等待過後,霍清流手指诏書明知故問:“這是什麽?”
“吾王冊封诏書。”
“冊封?”霍清流不無諷刺的低哂。
“公子乃潞城君嫡子,理應受封。”使者再次低下頭去。
“公孫,吃一點吧。”
案上飯菜一口未動,田必與王宣對視,二人無聲搖頭。
霍清流面向東南席地而跪,身上的衣服悄然換成了素色。
在秦宮他不可能身着孝服。
晚些時候田必又勸一遍,最終命人撤下所有飯菜。
王宣命人往鹹陽送信,送信使者出門迎上步履匆匆的辛葭。
“奴婢有要事拜見公孫。”
田必嘆氣:“姐姐,讓公孫歇息歇息吧。”
辛葭往室內看過去,想說什麽一時又猶豫不決。田必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辛葭擡起頭來,臉上寫滿震驚。王宣朝她點點頭,意思是千真萬确。
王宣、辛葭與田必守在門外,三人默認不語。
千裏之外饒邑,一騎絕塵趕在城門落鑰前沖進大門。那馬毫無減速直奔城中最大那處宅院,府門外早有人等候,只見馬上人沖到門口,勒馬同時說出三個字:“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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