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錦繡天闕

“師兄覺得此卷軸有何用處?”宿清雲把手指按在凹槽處, 解開鎖,慢慢地把卷軸展開。如上次所見一般,軸內空無一物。

“此物未認主, 自然不顯現它的真面目。”君烜墨道。

“認主?”宿清雲把卷軸平整地鋪在桌上。此卷軸長約三尺, 寬一尺,适合挂在小廳堂中。

“但凡寶物皆需認主,認主之後方可發揮其作用。”君烜墨從宿清雲的肩上跳到桌面上,站在卷軸旁邊。

“如何認主?”宿清雲對此一竅不通。

“你将玄靈之氣注入軸中。”君烜墨的小手拍了拍白玉軸。

“好。”宿清雲點頭。在地下洞穴裏用玄靈之氣收了飛行法器後,再次使用得心應手。他把手按在卷軸的絲帛上,微微閉眼, 調出丹田中的玄靈之氣,凝聚在掌心,慢慢地注進卷軸中。

初時卷軸毫無反應,宿清雲繼續輸送,源源不斷地注入玄靈之氣注,然而卷軸如無底洞般,貪婪地吸噬着, 幾乎要掏空他的丹田了。

宿清雲的額頭布滿細汗, 丹田隐隐作痛, 但他并未放棄,咬牙堅持。

君烜墨目光如炬地盯着卷軸, 他知道宿清雲快到極限了, 卻不曾出聲提醒。若他能突破困境, 或許會更上一層樓。

豆大的汗珠滴在桌面上, 宿清雲低喝一聲,把體內所有的玄靈之氣注入卷軸,丹田枯竭了般,空蕩蕩的,痛如錐刺,身體輕飄飄的,頭暈目眩。

“莫放棄。”君烜墨稚嫩的聲音鑽進宿清雲的耳內,他猛地一震,神智恢複清明,不顧一切地刺激着丹田中的那顆小珠子,小珠子受到逼迫,承受不住,表面龜裂了開來。

宿清雲強忍巨痛,氣喘籲籲,如此堅持了半刻鐘,小珠子終于炸了開來。

他悶哼一聲,身體靠在桌上,手卻不曾從卷軸上移開。

“成了。”君烜墨卻放松了神情,他跳到宿清雲的手背,小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宿清雲只感一股清涼之氣從手背蔓延,順着經脈一路竄進丹田,那顆炸裂的小珠子重新凝聚成形,較之前更加的圓潤飽滿,璀璨晶瑩,令宿清雲驚訝的是,珠子竟綿綿不絕地吐露出濃郁純淨的玄靈之氣,枯竭的丹田如春回大地般,煥然一新,玄靈之氣充盈丹田後,再滋養身體的每一條經脈,褪去萎靡,整個人神采奕奕。

宿清雲如釋重負般,繼續給卷軸注入玄靈之氣,終于,卷軸開始發生變化了。

黑色絲帛的一角,出現一個金光點,那金光點如活物般,慢慢地在絲帛上游走,帶出一條條金絲線,金絲線在絲帛上繪制出一幅圖騰,當全部繪制完後,那圖騰倏地浮現在空中。

宿清雲專注地盯着圖騰,一刻都不曾放松。

圖騰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奇怪的妖獸幻影。

此妖獸頭長鹿角,脖子到背長有紅色鬃毛,四肢上的鱗片呈暗土色,腰後鱗片金綠色,逆向而生,形體如龍似蛟,面目猙獰,氣勢磅礴。

“這是何物?”宿清雲詫異地問。

“蜃龍。”君烜墨眯眼道。

“蜃龍?”此名仿佛在何處聽過,他仔細一想,終于想起來了。《山海經》中曾有記載,蜃龍喜栖息于海岩或大河之中,乃帝龍近親,看似兇狠實則性善。它口吐一口氣,即成海市蜃樓,亭臺樓閣富麗堂皇,栩栩如生,令人向往。

“與之定契,即可成為卷軸之主。”君烜墨道。

“如何定契?”宿清雲問。

“滴血定契。”君烜墨從他的手背跳下來,不待他反應,抱住他的小手指,咬了一口。

宿清雲感到小指微痛,一滴血冒了出來,君烜墨幫忙擠了擠,讓那滴血凝成血珠,滴進了卷軸絲帛上。

絲帛瞬間吸了血珠,空中的蜃龍聞到了美味的氣味,化為一道金光沖進卷軸,宿清雲的手一直按在絲帛上,忽感灼熱,有什麽附在掌心。

他忍不住翻過手,定睛一看,只見蜃龍圖騰一閃而逝,消失在手心了,緊接着,仿佛有什麽湧入識海,在腦海裏展開一幅幅精美的畫卷。

君烜墨翹起小腦袋,氣定凝神地望着宿清雲。

許久,宿清雲緩緩地睜開眼睛,對上他的視線,伸手輕輕蹭了下他的頭。

“師兄,成了。”

“哦?”君烜墨往旁邊挪了挪,躲開他的指腹。

宿清雲也不在意,展開手掌,對他道:“師兄先上來。”

君烜墨跳到他的手心,宿清雲把他放到自己的肩上,君烜墨揪住他的一縷發絲,坐了下來。

“我已與蜃龍定契,亦知了此卷軸的用處。”宿清雲道。

“哦,有何妙用?”君烜墨問。

“師兄且看——”

宿清雲右手按在絲帛上,絲帛忽地發出柔和的光芒,一層白色的霧氣騰升,精致小巧的亭臺樓閣拔地而起,鱗次栉比地出現在整個絲帛之上,瓊樓玉宇,雲霧缭繞,如天宮般,祥雲瑞彩,金光燦爛,美不勝收。

“芥子圖?”君烜墨沉聲道,“原來如此。”

“袖裏乾坤,包羅萬象。這芥子圖自成一個空間,可容納萬物。”宿清雲與蜃龍定契後,對此物了若指掌。“師兄,此卷軸實名為錦繡天闕圖。”

“錦繡天闕圖……确實名副其實。”君烜墨點頭。“師弟,可否進入其中暢游一番?”

“師兄抓緊了。”宿清雲囑咐一聲後,玄靈之氣覆于手掌,往錦繡天闕圖灌注,身體似被吸進圖中般,瞬間消失在房間裏,同時,絲帛上的樓閣幻影淡去,卷軸慢慢地合上,最後無影無蹤了。

宿清雲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裏,還未仔細觀看四周的景象,卻先被那濃厚得令人舒暢的玄靈之氣給震驚了。

“師兄,是玄靈之氣!”他面露喜氣,不可思議。在魔修界得的寶物,竟有玄靈之氣。

君烜墨從他的領子裏鑽出來,爬到他的頭頂,翹首張望。

“不錯,确為玄靈之氣。”他道。适才進入錦繡天闕圖的過程中,沖力太大,差點被甩出去,他當機立斷地鑽進師弟的領子內,方免去了被甩出去的危險。

“為何會有玄靈之氣?”宿清雲疑惑。玄靈之氣乃昊天界神人特有的修煉之氣,此處是魔修界,理當不該出現昊天界的法寶。

君烜墨臉色微沉,眼神冰冷。

“定有昊天界的神曾來過此界。”他的聲音隐含了一絲恨意。

宿清雲心頭一顫,覺得師兄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令人寒栗。

“師兄?”他輕喚。

君烜墨收斂魔氣,道:“無妨,待将來上了昊天界後,問問那人即可。”

宿清雲走出宮殿,站在高大的柱子旁,觀看外面的風景。

此處空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所有建築皆懸浮于空中,仙霧彌漫,瑞氣常臻,震撼人心。

“師兄口中的那位,可是諸界之主?”宿清雲問。

君烜墨冷哼。“除了他可穿梭各界,還有何人?”

“他為何要留這麽一幅卷軸于此界?”宿清雲不解。而且,那地下洞穴正在星隕山下,而星隕山的曦照崖冰晶洞內,封印着一位魔尊。

是否與師兄有關?

“那人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冷冰冰得不可捉摸,何人知曉他的心思?”君烜墨擡眼望着遠處影綽的樓閣,仿佛回憶起萬年前的事,聲音略顯缥缈。“我不過是奉他之命,屠盡叛賊,卻怪我殺念太重,被小人讒言幾句,便将我封印于此,可恨可惡。”

宿清雲初次聽師兄提起往事,不想感慨。兩人之間的關系,越發的親厚了,師兄終于敞開心扉,毫無避諱地談及自身的事了。

“師兄……屠了多少叛賊?”宿清雲問。

君烜墨鼓了鼓包子臉,語氣不善地道:“一界。”

“嗯?”宿清雲以為自己幻聽了。

“一界罷了。”君烜墨道,“那一界之主欲率衆反叛攻打昊天界,我便出手滅了整個小界,何錯之有?”

宿清雲:……

他不禁回想起原來的世界,縱觀歷史,哪位君主派将領平定叛軍時,除了殺叛軍外,還會屠盡叛軍所占的城池?普通百姓何其無辜,豈能因叛軍而被殺個精光?

師兄一舉滅了叛軍所在的小界,有違天理。被諸界之主封印在魔修界,不算冤。

君烜墨得不到宿清雲的回答,不禁扯了扯他的發絲。“師弟,你道如何?”

宿清雲輕嘆一聲,道:“上位者博奕,不傷及無辜。師兄一舉滅了整個小界,視人命如蝼蟻,實在……”

君烜墨從他頭上飛了下來,懸于他面前,冷冷地瞪着他。“實在怎樣?”

宿清雲迎上他銳利的視線,無懼于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磅礴氣勢。

“實在暴戾恣睢,慘無人道。”

君烜墨聞言,咬牙切齒。“連你也如此看我?”

“師兄……”宿清雲欲言又止。

君烜墨聲音冰寒。“确實,本尊正是如此,方堕落成魔!他一劍封了本尊萬年,本尊豈能尚罷幹休?”

“師兄……”宿清雲怔怔地望着他,感受着他的憤怒。

“你若想含仁懷義,行善積德,不屑與我同行,便早日分道揚镳。”君烜墨神色冷漠,對上宿清雲茫然的臉,輕哼一聲,轉身飛走了。

宿清雲眼睜睜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兒沖入仙霧裏,瞬間失去了蹤影。

“師兄!”他高呼一聲,往前跨了幾步,猛地收住腳,宮殿之外是深不可測的天地,他不會飛行術,如何出去?

師兄那麽小一點,沖進廣袤的懸浮宮殿群裏,如石沉大海,無跡可循。

他懊惱地捶一記柱子,捶得拳頭發紅。

即使錦繡天闕圖認他為主,他可自由出入,卻還無法掌握全局,完全感應不到師兄究竟飛去哪裏了。

如何是好?

他心急如焚,努力回想從師兄那得來的功法之中,是否有飛行法術,無奈越急腦中越亂,什麽都回想不起來。

突然,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驚得宿清雲擡起頭,看向天空。

鹿角龍身,紅鬃青鱗,正是蜃龍。

蜃龍騰雲駕霧,姿勢優美地飛至宮殿旁邊,猙獰的巨首朝宿清雲點了點,宿清雲會意,面對如此龐大的龍,毫不懼怕,他縱身一躍,跳上蜃龍身上,置身在它的鬃毛裏,蜃龍雷鳴一聲,瞬時竄向天空,沖入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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