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這頓飯就這麽簡單過去。
一直回到家中,兩人攜手上樓,漆黑的樓道因腳步聲響起,光源應聲而亮,灑在兩人身上。等到了門口,秦陸焯掏了鑰匙将門打開。
他直接把鑰匙丢在門口的架子上,剛換了拖鞋往裏面走,就聽到喵喵喵的叫聲。
秦小酒聽到動靜,出來迎他們了。
秦陸焯正要走過去,摸摸這小崽子的腦袋,卻被身後的人拉住。
待他緩緩轉頭,就見蔚藍直勾勾地望着他,秀眉濃眸,特別是那雙烏黑的眸子,裏面像是藏着星辰,比今晚餐廳屋頂上亮起的星河還要漂亮。
蔚藍就那麽看着他,半晌,認真地問:“秦陸焯,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她盛裝而來,只為等待他的承諾。
她安靜地望着他,表情淡然又篤定。他和她之間,從開始到現在,或許都是她在主動,她撩撥他,不動聲色的引誘他,可是蔚藍篤信着,他并非無動于衷。
昨晚,她看見他眼中的欲望。
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渴望。
——她看見了。
秦陸焯被她問住,一向認定了就決不後悔的男人,被她問住了。
他望向面前的姑娘,她淡然,她勇敢,她大氣,她有一顆堅強又包容的強大內心,這些都是她,是他喜歡的她。
半晌,他眉眼冷淡地說:“早點兒休息。”
蔚藍怔住,突然,她笑了起來,再問了一遍:“你确定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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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陸焯蹙眉,終于再次開口,肯定地說:“明天還要上班,早點睡。”
蔚藍這次笑意斂起,認真地打量着他。
頭頂燈光照着兩人,他微蹙着眉心,唇線微抿,卻眼神堅定而決絕。
兩人對峙着,像是誰也不讓着誰。
可蔚藍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幾個小時前,面前這個男人還站在花店裏,對着一個陌生人描繪着他心底的那個姑娘,他說着她時,眉眼都是帶着笑,連那個素未蒙面的店員,都對這個即将要被表白的姑娘,充滿羨意。
“你知道,我想要聽到的并不是這個回答。”
蔚藍直直地盯着他,眼神灼灼,她從不是個情感熱烈的人。沒那麽強烈的愛,也沒那麽強烈的恨,即便曾經跟別人交往,可是卻如例行公事。她以為她這一生也會像例行公事那樣度過,直到她那天遇見了他。
喜歡一個人有多容易?
或許就是因為他深夜披着滿身倦意,來警局來接她。
又或者是,他站在深夜的街頭,彎腰跟那個衣着褴褛的老人低聲說話。
這個男人太硬,硬到她以為他真的就是一塊石頭。
可是這個男人卻又那樣柔軟,柔軟到他心底裝着太多東西,卻一如過往。
蔚藍望了他一眼,松開手掌,徑直越過他回了自己的房間。
秦陸焯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
他腳邊的秦小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管喵喵地叫喚着。他彎腰,将它抱在懷中,低頭:“你小子是不是覺得我挺沒用的?”
“喵喵喵。”
秦陸焯摸了懷中的小家夥,自嘲地笑了一聲。
這一夜,輾轉難眠。
淩晨四點,大夢初醒,秦陸焯猛地睜開眼睛,一身冷汗。
周圍一片漆黑,他過了許久才适應了眼前的黑暗。沒一會,他坐了起來,倚靠在床頭。
方才夢中的場景,像是倒帶一般在他腦海中回放。
那根本不是夢,而是現實。
他見到了老姚,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孩子剛七歲,正是讀小學的年紀,每回來警局說的最多就是,以後我也要跟爸爸還有秦叔叔一樣,當警察,抓壞蛋。
他還夢見了劉裕,二十三歲,剛畢業進入刑警隊。
如果他沒犧牲,現在就跟沈放一個年紀,也到了被父母逼婚的年紀了啊。
還有老任,三十二歲,他犧牲的時候,他女兒僅僅只有一歲,剛會叫爸爸的年紀。行動的前一晚,他還把錄在手機裏孩子叫爸爸的視頻放給他們所有人看。
那時候,秦陸焯是那樣自信又篤定,他相信他把所有人帶來,就能把所有人都安全的帶回去。
可是這世上,意外跟明天,沒人能肯定,哪個會先來到。
秦陸焯曾經篤定過,接着,他被現實狠狠地教訓了。
方局的那一通電話,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他以為他遠離警隊,就能把過去忘記,可是現在才發現,只要他還活着。即便他不去循跡罪惡,那些人始終也不願放過他。
可就像他曾經在宣誓的那樣,他将維護正義和法紀,忠于祖國,忠于警隊,保護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財産。
他從未後悔過穿上那身警服。
即便如今,那些人追着他不放,他亦不後悔。
他能将蔚藍扯進這一切中嗎?
他不能。
黑暗中,火光乍起,秦陸焯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待他開門出來的時候,客廳裏一片安靜,他朝蔚藍的卧室望了一眼,還沒起床?
直到他看到秦小酒貓盆裏的貓糧,是今天剛放上去的。
她已經走了?
秦陸焯原本已經準備邁向玄關,卻在下一刻,回身。當他推開房門,看着床上鋪着整整齊齊的被子,還有幹淨整潔的房間,空空蕩蕩。
就像她來之前那樣。
蔚藍走了。
他握着門把手,再次自嘲地笑了一聲,是啊,她有不走的理由嗎?
後悔嗎?
他可以為了他的理想和正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卻不能把蔚藍拖進這一切中,他太了解那幫人的喪心病狂,一幫亡命之徒,因為被抓住也是個死,所以那些人從來不懼怕和警察對抗。
他可以不怕,他卻怕連累到她。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姑娘,卻落得這麽個下場。
窗簾被拉開,一室天光,只剩下他自己。
也好。
而此刻,蔚藍安靜地開着車,北京早上的路況并不算好。導航裏溫柔的女聲不停地提醒着她,她跟着望不到頭的車流慢慢往前。
待車子停下後,她下車,看着緊鎖着的大門。
這家餐廳的員工還沒上班。
于是蔚藍立即重回車上坐下,也不知等了多久,終于,餐廳裏有了動靜。她再次下車,推門進去。
服務員見有人推門,吃驚地看了過來,“小姐,你是來吃飯?”
蔚藍搖頭,“你們經理在嗎?我想點你們這裏的星河燈。”
這是這家餐廳的特色,蔚藍昨晚在網上搜索過,而且她也現場聽過服務員跟那對情侶說的話,這是為表白特地點起的星河燈。
服務員看了她一眼,趕緊說:“你稍等,我們經理正在開會呢。我去幫您問問。”
沒一會,穿着西裝的餐廳經理趕了過來。
他大概是沒見過這麽早就來餐廳,而且還是個漂亮的小姐。這裏來點燈的泰半是男士,極少有女孩來的。
經理問:“小姐,你想點燈?”
蔚藍點點頭,她看向經理,問道:“昨晚我朋友的男朋友就在這裏給她準備了驚喜。”
經理恍然,笑道:“您是秦先生介紹的朋友?”
秦先生……
蔚藍嘴角微勾,果然啊,她就知道。
這個嘴硬的男人。
不過經理又惋惜地說:“不過我們最近一段時間都已經預約滿了。這位秦先生也是很難得的,他約定的時間太短,不過他和原本準備亮燈的情侶商量之後,人家這才願意讓給他的。”
據經理悄悄透露,秦陸焯是付給了對方雙倍的價格,對方才讓給他的。
蔚藍擡頭,此刻餐廳的屋頂并不特別,昨晚的星光卻在她眼前閃過。
沈放正在門口跟秦陸焯的助理何蓉閑扯,他低聲問:“老大今天是不是心情挺不好的?”
早上開會的時候,秦陸焯臉色明顯不郁,低氣壓。
以至于有人一早就觸了黴頭。
沈放就是不幸掃到臺風尾的那個,這會兒快到中午了,所以他才過來。
何蓉輕輕搖頭,低聲說:“秦總一個早上都沒出辦公室,我送文件進去,都不敢擡頭看他。”
連一向長袖善舞的何蓉都這樣說,沈放啧啧了兩聲。
誰知他剛嘆完氣,門口走進來一個人,穿着一身黑色,黑色短款軍裝外套,腳上穿着一雙短靴,整個人看起來帥氣又精練。
沈放定睛一看,認出來了。
“蔚小姐,你怎麽來了?”
之前沈放見過蔚藍幾次,一直覺得這姑娘大氣又淡然。沒想到今天風格大變,沒有長大衣的遮擋,一雙長腿筆直又纖細,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明豔帥氣。
蔚藍沒跟他廢話,直接說:“我來找秦陸焯。”
沈放:“……”
說着,蔚藍已經徑直走過去,推開秦陸焯辦公室的房門,正低頭在看資料的男人,擡起頭,在看見她的時候,神色錯愕。
蔚藍一甩頭,“出來。”
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等走到沈放身邊的時候,問他:“你們這裏有什麽寬闊又僻靜的地方?”
寬闊?還要僻靜。
沈放一臉懵逼地望着已經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秦陸焯。
然後他點頭,“有。”
物流公司嘛,地方有的是,正好這會兒工人都去吃飯了。沈放直接給蔚藍領到了倉庫那邊,夠寬闊,夠敞亮。
他在兩人之間瞧了又瞧,直到秦陸焯看着他,“看熱鬧呢?”
雖然不舍,沈放還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臨走的時候,還把大門給他們兩個拉上了,鐵門咯吱咯吱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蔚藍站在秦陸焯對面,原本拎着的包,直接扔在地上。
随後她把手套也摘了,最後順勢連外套都脫了,扔在包上。
她裏面穿着一件黑色高領毛衣,貼身的,胸脯高挺,腰肢瘦地一雙手就能勒住。纖腰蔓延而下,是頂翹的臀以及一雙惹眼的長腿。
她将毛衣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雪白又纖細的手臂。
秦陸焯望着她,看着她慢條斯理地做好一切準備工作,然後沖着他說:“打一架吧。”
……
他覺得這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操蛋的一個要求了。
可不容他拒絕的是,他還沒開口說話,蔚藍已經沖了。當她擡腿就往他脆弱部位踢的時候,秦陸焯才知道她是來真的。
剛開始,他只是往後閃躲,并未還手。
可是蔚藍卻沒對他手下留情,趁着他不還手的機會,一腳踢在他側腰上,鑽心疼。
她站在原地,冷笑着望着他:“還覺得我需要你保護嗎?”
“忘了告訴你,我從15歲開始就跟着有陸軍格鬥之王稱號的人訓練。”
秦陸焯微怔,就是這麽閃神的功夫,蔚藍又是一腳踹在了他腿上。
真沒留情。
等幾分鐘之後,秦陸焯就知道,蔚藍真的沒撒謊。她的格鬥技巧确實是帶着軍隊風格,簡單、不花哨,招招都是制敵的招數。
要不是他有身為男人的優勢,又身手厲害,怕是真的要被她狠揍一頓。
直到最後他終于反手将人扣在懷中,兩人都喘着粗氣,誰都不讓誰。
“所以你上次被夏智輝挾持都是裝的?”
蔚藍:“不是。”
她确實不是故意的,而且她敢反手對付夏智輝,也不是找死,确實是有把握的。所以最後那把刀子不是割斷她喉嚨,只是劃破了皮膚而已。
秦陸焯沉默。
直到蔚藍再次說:“所以,你現在還覺得我軟弱嗎?”
“我從來沒覺得你軟弱。”
“所以是怕你自己連累我?”蔚藍聲音冷漠,卻充滿篤定。
她是心理醫生,他騙不了她的。
男人沒說話,終于他懷中的女人,狠狠地用後腦往後撞,他一時沒避開,鼻子差點兒被撞斷,又酸又澀,生理反應之下,眼淚幾乎都落下來。
蔚藍順勢掙脫了他的束縛。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秦陸焯,你給我聽好。你拖不拖累,不是你說的算,是我說的算。”
“那麽我告訴你,這世上能拖累我的人,還不存在。”
秦陸焯看着她,似乎在尋找着什麽,可她的臉上除了堅毅,就只剩下坦坦蕩蕩。她不是一時沖動,也不是在安慰她,是真的這麽想。她要堅持的事情,沒誰能改變。
她要的,她就是坦坦蕩蕩地要。
“你要是哪天真的沒了,你放心,我不掉一滴眼淚。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宰了那個人。”
她猜出來,她都知道。
蔚藍還想說什麽,突然她的臉被捧住。
男人的唇,如影随形,穩穩地封住她的唇瓣。
他說:“閉嘴,我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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