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桂花飄香

宅院雖然是新置的，可是樣式老舊，刷了新漆可還是透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院中移植了幾株桂樹，金黃的小花朵藏在綠葉之後，暗香浮動讓人高興。

“老時傳下的規矩，新入宅要添桂樹，這是貴氣。老太太認老理，喜歡這些！”岑伯看着明光一直瞧着桂樹，笑着解說道。

明光回神點點頭，沉沉的壓下心中的一口悶氣！今日是入新宅，她不想把自己對阿瑪的一腔追思帶到喬遷的喜氣中。

岑伯引着明光去了書房，孫老爺極愛收藏古書，很多古今珍本幾乎都在他的書房裏。這一次來北平，孫老爺寧願自己吃苦受累，也從不讓他的寶貝書受到一點點損傷。新宅的書房雖然不比以前的書房大，可是裏面收拾得比任何地方都好，甚至放書的架子都是最好的梨花木。

如今亂世，書這個東西既值錢，又沒什麽大用。但是孫老爺喜歡，他說華夏子孫，不能忘了老祖宗的教導，只有書能富國強民，教化子孫！

孫老爺正在書房裏收拾箱子中的藏書，一本本如同珍寶一樣有序的放置在書架上，一旁的仆人都插不上手，只能在那幹看着。書是孫老爺的命根子，府中能進孫老爺書房的除了明光再無旁人。明光深知孫老爺的心思，故而便是她也不敢慢待了這些書。

“爹”明光上前搭手，踩着圓凳接替下孫老爺手中的活，把他的寶貝書按他的規矩喜好放置。

孫老爺洗了手，又拿着棉帕仔仔細細的搽幹淨了手上的水漬，才拿起一旁疊的整整齊齊的絲絹擦拭書頁，道“明光，書房的鑰匙我讓老岑給你配了一把，你以後要好好照看它們！”

明光聞言，無奈的笑了笑道“爹，女兒可擔不起這重責大任，爹還是讓岑叔保管，我要來看的時候讓岑叔打開就行。”

孫老爺擡頭望着明光，鄭重其事的道“老岑記性不好，爹年紀也大了，以後這些東西都要你費心！”

“爹這話岑叔聽了可要不高興了，女兒聽爹的，拿一把備用的鑰匙，爹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明光将書架最上層擺好，撤了圓凳，陪孫老爺一起擦書。

“老岑年紀大了，脾氣也大，說也不能說了！”孫老爺将手中已經髒了的絲絹丢下，搶了明光手中的絲絹，繼續擦拭。

明光無奈的放下書，去洗了洗手，不敢在幹預了！孫老爺說岑叔年紀大了脾氣大，他這脾氣也不小，明光不過是一句話閑話，偏還生氣了？

“老爺，老太太舟車勞頓，有點不舒服，老爺去看看吧！”說曹操曹操就到，岑叔虎虎生風的跑了進來，腦門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如今已經秋涼了，書房外的銀杏樹都在掉葉子了，也不知道岑叔到底跑了多遠，才生了一頭的汗。

孫老爺蹙眉看了看岑叔，将一旁幹淨的手絹丢給岑叔，厲聲說道“以後進書房別這麽大動靜，一腦門子汗沾在書上我饒不了你！”

岑叔接過手絹，胡亂的擦了擦，忙不疊的點頭，道“小的知道了，老爺快去看看老太太吧！”

孫老爺将絲絹往明光手上一塞，領着岑叔走了出去。

七叔端着水盆子進門，看見孫老爺急匆匆的背影，朝明光問詢的看了一眼。

“奶奶不舒服，爹去看奶奶了！”明光一邊小心翼翼的擦書，一邊跟七叔解釋道。

七叔渾圓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上前來幫明光收拾髒掉的絲絹，道“大小姐，二小姐剛剛好像出門去了！”

“出去了，這四九城她認識誰啊？”明光疑惑的望了一眼七叔，而後又了然的笑了笑。

孫老爺有兩子一女，大兒子鴻輝，一介書生，一頭紮進了孔孟之道，如今拉也拉不回來。二兒子鴻耀，自小就頑皮，雖然聰穎，但是性子太過好動，不定性。女兒明月，比明光小一歲，生的嬌俏可人，活潑熱情，跟她二哥一樣好動，而且喜歡新式的東西。

孫老爺生的好，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是名門之後，大家閨秀，故而子女都承繼他們的好，一個個的長得都帥氣美麗。大夫人生了兩個兒子，老大在八國聯軍攻進北京城的時候死了，老二便是現在的大哥鴻輝。如今的老二是二夫人所出，而明月卻是孫老爺一位早喪的紅顏知己所生，自小被寄養在二夫人的名下。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好性子，這麽多年一家人和和睦睦，極少有争吵。

老太太是孫老爺的親娘，已經七十多歲了，身子骨還算硬朗，這麽多年跟着孫老爺四處逃難，吃盡了苦頭，所以孫老爺對老太太心有愧意，更加的孝順，幾乎是言聽計從。

“二小姐的性子坐不住，剛進城門就想出去玩，那時候老爺心情不好，二夫人拉着沒讓，這會怕是得了閑，偷溜出去了！”七叔回道。

“那可有派人跟着，如今的世道，一個姑娘家在外總歸不好！”明光似乎能想到明月的迫不及待，也是為難明月了，這一路都屈着，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出去玩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如今的北平也不知是什麽光景，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挺讓人不放心的！

七叔笑了笑，道“二太太心裏有數，讓阿酒跟着呢！”

“阿酒？”明光有些驚訝，阿酒雖然會些拳腳功夫，但是性子太過軟弱，讓他跟着好像用處不大。

七叔笑了笑，道“大小姐別擔心了，阿酒會保護好二小姐的！”

“奶奶沒事吧？”明光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老太太是大清規矩下的福晉，心思有點不活泛。明光被韓叔托付給孫老爺，老太太一直覺得不妥當，而且明光的身份讓老太太很有壓力，每次見着明光就不自在，這麽多年，都緩不過勁來。

明光寄居屋檐下，自然要知情識趣，所以很少出現在老太太面前，除非逢年過節！

七叔搖搖頭，笑道“沒事，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着呢，只怕是剛從杭州來，有點不習慣北方的天氣！”

“那就好”明光将手中最後幾本書收拾好，便吩咐下人開始清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