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災荒

“日商會的人越來越嚣張了，聽說日租界被他們逼死的人都成堆了！”藤井一鬧，大家都有意無意的談及日商會，說起來通通咬牙切齒！

“聽說前幾天有個姑娘在大街上被他們給害了，真是聳人聽聞！”女人最是八卦，大街小巷家長裏短都能說上一嘴！

“日商會的煙館讓多少人家破人亡，他們真該千刀萬剮！”

明光第一次知道群情激奮是什麽樣子，可是激憤又如何，最讓人痛心的還是深深的無奈感。日租界矗立在那，就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除非有一天能将他們趕出去，否則這樣的日子還要繼續。

可是趕出去這三個字說起來容易，但真正要做到，太難！

孫老爺回家後便窩在書房，晚飯時岑伯在門口一請再請孫老爺也不出來。岑伯沒了辦法，只好去請明光看看孫老爺。

明光讓敏清準備了一杯參茶，然後獨自去了書房見孫老爺！

“爹....”明光打開門先被滿屋子的煙味嗆了一下，待緩過勁後才走了進去。

孫老爺很寶貝他的書，從來不在書房抽煙，這是第一次明光看見孫老爺在書房抽的雲山霧繞！

“爹，別抽了，喝杯參茶吧。您連晚飯都沒吃，對身體不好！”明光放下參茶，前去打開窗戶透氣，順帶把煙鬥拿了出去！

孫老爺輕咳了一聲，臉色深沉的道“明光，爹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明光轉身走到書案前，定定的望着孫老爺道“爹，有什麽事你說吧？”

孫老爺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那是明光從未見過的悲痛。明光心裏咯噔一聲，對于孫老爺接下來的話有種不好的預感！

“山西大旱赤地千裏，如今兵荒馬亂的也沒人管他們，聽說死了好幾萬人了，爹...想為他們做點什麽！”孫老爺說完，長長的嘆了口氣！

明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臉上帶着幾分不敢置信，問道“爹，這消息是誰告訴您的？可以确定是真的嗎？？”

孫老爺點點頭，沉悶的說道“消息是沈司令親口說出來的！這一次的中秋宴為的就是這件事！沈司令有意讓北平的富商籌款備糧，送去山西赈災。我們家雖不如北平富戶，也捐不起多少糧食。但是山西既然遭了災，一定有很多病人，我們藥鋪最近不是進了不少藥嗎？我想讓你把藥整理出來，随着糧食一起送過去！”孫老爺望着明光，他悲痛的神情裏有一絲光芒，就像是黑暗裏的螢火之光，雖然微不足道，卻讓人仿若看見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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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神有那麽複雜，明光也從來不知道原來僅僅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感受到力量。

“好，不過那裏有大夫嗎？要不要我跟吳大夫把藥分好，到時候送過去就可以用！如果是一些嚴重的病症，我們恐怕無能為力！”明光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這件事情說起來簡單，辦起來可不容易。

是藥三分毒，藥若是不能對症而用，那就是害人的東西。山西如今是什麽光景大家都不知道，這批藥送過去若是不能讓人善用，那就失去了意義！

孫老爺似乎早已經考慮過這些，眼神裏帶着幾分悲憫幾分無奈道“我們能做一點是一點，不能做的......”

明光感受到了孫老爺的悲痛，相隔太遠鞭長莫及，也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東西送去，其他的就要看天命了！

明光默了默，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道“爹，能不能讓我跟吳大夫一起去？”

“不行”孫老爺激動的拒絕，駁斥道“這世道你一個女孩子去那種地方萬一出什麽事該怎麽辦？爹力所能及願意傾盡全力，可是你....爹失去不起！”

“爹，沈司令不是派兵護送嗎？”明光知道孫老爺的擔心，可是沈司令既然能送東西過去，肯定不可能只派一點兵力，明光想着那麽多兵應該能護住她的安全吧？

“明光，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沈司令雖然是派了兵，可是兵荒馬亂的年代，誰會傾力保護你的安全？萬一有什麽事情，他們随時會丢下你，你懂嗎？”孫老爺并不想把人心想得太壞，但是做事情總要把最壞的打算計劃在內，否則一旦出事就會亂了手腳！

何況兵荒馬亂的年代，為了活着做什麽都可以理解，人性在存活面前就變得毫無底線可言了！

明光知道孫老爺說的是實話，但是這樣的實話就像是針，紮得人心疼。

明光突然想起一句話：人心是不能考驗的！

“好了，這件事你和吳大夫去辦吧，記住小心一點，不要讓別人知道！”孫老爺說完，從抽屜裏拿出一沓錢放在桌上，道“這些錢你拿去，盡可能讓他們多送一點藥過來！”

“爹，你放心吧！”明光看着錢，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孫家如今的處境并不算好，上次鴻耀虧了一大筆，最近一段時間藥鋪每個月都在貼錢，孫家現在已經外強中幹了。

可是即便如此，孫老爺依然願意拿出這麽大一筆錢，明光很震撼！

“爹，藥鋪的藥都捐了，我們以後怎麽辦？”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明光想知道孫老爺的打算！

孫老爺笑了笑，道“放心吧，總會活下去的，在艱難總沒有災區的那些百姓苦吧？”

明光勉強的笑了笑，拿着錢離開了書房。

銀杏樹的葉子掉了好多，地上金黃一片，明光看着樹葉，突然覺得看見了陽光和希望。也許現在的日子很難，但是總有一天，枯黃的葉子會落掉，而新的葉子會再次懸挂在枝頭！

送去山西的藥因為需要吳大夫的幫忙，所以明光并未對吳大夫有所隐瞞，還有一些明光信得過的夥計，明光也跟他們說了實話，大家都很願意幫忙。

明光和吳大夫商議過，因為山西的情況特殊，他們準備的藥更要考慮的全面一些。吳大夫專門寫了一個醫藥手冊，讓裝好的藥可以根據病人的情況在酌情增減，還有一些比較複雜的病，也有詳細的藥方可以讓他們自行配藥。

為了讓所有人都看得懂，吳大夫寫的字十分精細，還有一些藥甚至備注了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