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天公不作美。

雪花又開始飄了,太陽躲到了雲層裏,天色顯得有些昏暗,山頂的樹林裏都是薄霧,有漸漸加濃的趨勢。

如果不早點下山,恐怕晚點再想下去都難了。

袁城停下車,裴然立刻下了車,袁城膛目結舌地看着他很快消失在他的可視範圍,趕緊也下了車跟上去,這地方、這種環境,還有他們要做的事,都必須一起行動,否則不安全。

袁城追上裴然的時候他正蹲在盜洞門口那布置繩索,動作熟練而快速。

雖然兩人之間互相存有偏見,但袁城仍然不得不承認,裴然在某些方面真的相當可靠和專業。

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長褲,眼鏡片因為呼吸急促而有些哈氣,裴然幹脆扯掉了圍巾,蹙着眉頭将繩索扔下洞口,二話不說就下去了。

袁城看了一眼繩索拴着的挂鈎,十分結實,等他完全下去之後也順着滑了下去。

墓道裏依舊十分寒冷,裴然就好像有心電感應一樣,直接朝白色墓道那邊跑。

他和袁城根本不交流,但他知道後者一直跟着他。他側頭看了一眼,收回視線觀察前方。

這裏除了有些風聲之外都很安靜,其實裴然也不确定要來這裏找什麽,但如果不來這裏确認一下,他根本無法安心。

路途漸漸出現了分叉,他停頓片刻,朝左邊走去,袁城猶豫了一下,去了右邊。

兩人分頭行動,裴然走到左側墓道的盡頭,這是他之前懷疑為祭祀臺的地方,依然還是原來的模樣,圓臺,棺材……鈴铛?

等等,這并不完全是之前的模樣,這裏多了鈴铛和燃盡的白色蠟燭,就在棺材的四周,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似乎有人在這裏進行過什麽活動。

裴然短促地呼吸了一下,擡腳靠近棺材,身後傳來快速的奔跑聲,他迅速回頭,看見袁城。

袁城舒了口氣說:“那邊沒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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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注視着前方面無表情道:“就算有你也看不出來。”

袁城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放棄了辯論:“正事要緊。”

裴然沒理會他,跨過拉住和鈴铛,用手摩挲了一下棺材上的泥土,盯着指腹看了看,頭燈閃了幾下,似乎電量不足。

“來得太匆忙了,頭燈沒有充電,我們恐怕堅持不了多久。”袁城皺着眉說。

裴然摘下頭燈,對着棺材的邊緣一點點檢查,他繞了一圈,袁城不明所以地看着,片刻之後,裴然從随身攜帶的工具箱裏拿出了扳手和改錐,丢了兩個給袁城說:“過來幫忙。”

袁城驚訝地撿起來:“毀壞文物?這不是你的風格。”

裴然冷冰冰地說:“這副棺材被人動過,棺材四周的釘子是新釘進去的。”

袁城瞬間沒了交談的心情,棺材釘是新釘進去的,那麽,很有可能,棺材裏面……

這簡直讓人難以想象。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袁城緊跟着裴然用最大的力氣最快地速度起着棺材釘,但釘子釘得實在太結實,他們起了兩個就已經耗費了很長時間,眼看着頭燈就快沒電了。

裴然幹脆直接關了頭燈,拿出手機打開自帶的手電筒,放在一邊照着,繼續起釘。

袁城愣了一下,有樣學樣地拿出了手機,兩個足有一米九的大男人忙活了得有一個小時,才起了四個。

袁城有些憤怒地說:“他娘的,釘這麽多,工具又不給力!”

裴然一刻不停地努力着,盡管他已經滿頭是汗。

他頭也不擡地說:“釘棺蓋需要釘七根釘子,俗稱子孫釘,古人認為這樣可以讓子孫興旺發達。”

他竟然給他解釋了,這讓袁城受寵若驚,但他僅僅是睜了睜眼,便繼續行動,因為時間已經太久了,他們再不完成,且不說能不能安全下山,就說這棺材裏可能存在的人,都兇多吉少。

顯然,裴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開始着急,一直平靜淡定的動作有些淩亂了。越着急,錯得就越多,他焦躁地使勁捶了一下棺材蓋,袁城瞥了他一眼,舒了口氣。

又是争分奪秒的半個小時,七根棺材釘總算是全被起了出來,裴然毫不猶豫地去推棺材蓋,棺材裏的景象一點點展現出來,裴然直接愣在了那裏。

袁城拿起手機照着棺材裏面,看見是什麽之後也有些驚訝,雖然早就猜到會是誰,卻還是被這幅景象震到了。

精致的緞面,穿着苗族大紅嫁衣的丁瑤閉着眼躺在裏面,紅到極致的唇瓣,毫無血色的臉,那副清醒着時活力妩媚的容顏變得死氣沉沉,卻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詭異美感。

不得不承認,丁瑤真是百年難遇的美人,只是這樣的她實在讓裴然無法欣賞。她的手相交放在身上,手背上可以看到清晰的血管和被注射過的針孔。

這與他之前在苗寨裏見到的那個活生生的丁瑤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裴然伸手去抱她出棺材時,手都在顫抖,袁城擔心地說:“你行嗎?要不我來?那頭飾看起來挺重的。”

裴然沒有回應,彎腰将丁瑤抱出了棺材,他無比慶幸,他還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即便已經很薄弱。

然而,事情并不順利。

在裴然剛剛将丁瑤抱起來一些時,她身後發出了什麽響聲,好像被她壓着的東西彈了出來,接着裴然就發現整個棺材底朝下挪了一層,無數的箭只朝外射了出來,他根本來不及直起身躲開,只能勉強抱着丁瑤朝一邊跑,但還是太慢了,箭只發射的速度太快,他和丁瑤跌倒在地上,丁瑤身上的鈴铛發出鈴鈴鈴的響聲,伴随着而來的是箭只射到牆上、墓頂上,還有人身上的聲音。

“我艹!”袁城趕緊拉着裴然往一邊去,一腳踹上了棺材蓋,裏面仍然 不斷有箭只往外射,棺材蓋不斷發出響聲,在這詭異的墓室裏散發着駭人的氣息。

“你沒事吧?”袁城将倒在地上毫無意識的丁瑤扶起來,她歪着頭靠在他懷裏,但裴然已無心去追究這些,他靠在棺材旁邊,急促地喘息着,後背上有兩根木箭刺入了他的身體,他咬牙挺着,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袁城将丁瑤放好,去檢查裴然身後的傷口,但他轉身時卻發現一個東西。

“裴教授,你看那是什麽?”袁城指着墓頂的凹槽說道。

裴然擡頭去看,那裏還殘留着方才亂射的箭只,箭只碰觸了開關,凹槽陷進去,是透明的沙漏,沙子飛快地下漏着,墓道另一端傳來沉重的響聲,裴然立刻站了起來。

“把箭拔出來。”他轉過身背對着袁城吩咐道。

袁城愣住:“就這麽拔出來?不會有事吧?”

裴然不耐煩地催促:“再晚就出不去了,讓你做就做。”

袁城遲疑了兩三秒,果斷伸手把兩只箭給拔了出來,裴然悶哼一聲,吸了口氣,掃了一眼倒在一邊的丁瑤,她那麽美麗,蒼白的臉在昏暗的光線裏越發誘人了,像極了冥界的新娘。

“你抱着她,我們馬上離開這裏。”如果裴然的身體沒問題,他肯定不願意讓別人抱着丁瑤,但現在沒辦法,他抱着她只會拖慢進度。

袁城果斷地抱起丁瑤,裴然走在前面帶路,三人飛快地朝出口處離開,來的時候十分黑暗的墓道突然變得燈火通明,白色墓道牆壁上都出現了凹槽,有的裏面擺着沙漏,有的擺着夜明珠,更讓人無法不注意的,是擺着金銀珠寶的凹槽。

貨真價實的金銀珠寶,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點亮了整個墓道,牆壁上的詭異壁畫好像惡魔的眼睛一樣盯着他們,袁城和裴然目不轉睛地通過,好像沒有注意到那些財富。

再次來到左右選擇的那條分岔路時,袁城下意識從來時的方向回去,但裴然腳步頓了一下,扯住袁城的胳膊說:“走這邊。”

袁城疑惑地說:“你記錯了吧?”

裴然臉色蒼白,但仍然挺直了脊背,冷着臉說:“跟着我走,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條。”

袁城二話不說跟着他超另外一邊走,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猛然發現來時那條路和他之前先去探的那條錯路一模一樣,盡頭還有白色的人影閃過,顯然早有人埋伏,如果剛才裴然沒及時拉住他,他真的會死在那,還會拖累了丁瑤。

袁城也不知道是怎麽走的,但跟着裴然,他們還真的回到了入口處。

裴然站定,擡頭看了一眼盜洞的頂端,對袁城說:“繩子沒辦法支撐兩個人的重量,你先上去,然後我把丁瑤綁在繩子上,你再拉她上去。”

袁城皺着眉點點頭,握住繩子正準備上去,突然又回頭問:“那你呢?”

裴然肅着臉說:“我最後上去,丁瑤上去之後你再把繩子扔下來。”

袁城颔首應了,快速爬了上去,随後拽了拽繩子給裴然信號,很快下面傳來裴然的信號,袁城立刻将繩子往下拉,能感覺到有些重量,這讓他稍稍安心。

他用盡力氣以最快的速度将丁瑤拉了上來,她依舊昏迷不醒,但值得慶幸的是還沒有失去心跳。

放好丁瑤後,袁城解下繩子正準備從盜洞再丢下去,可裏面忽然傳出猛烈的響聲,靠近盜洞入口的地方彈出了屏障,因為它曾掩藏在泥土裏太久,所以彈出來時發出了劇烈的聲響。

袁城怔怔地看着那個屏障,又望了望四周,雪覆蓋了山頂,天黑得很早,夜幕已至,他想下山都難,裴然還在下面。

他上不來了。

無邊無際的,白茫茫的白鹿山,袁城跌坐在墓室入口,一身紅嫁衣的丁瑤毫無聲息的靠着他,一切都透着絕望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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