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被捕

走上樓梯時，我沒有直接拐進安排給我的房間，而是跟着Dwight走，“這是你的房間，晚安。”周一舸對Dwight說着，又開始給家駿師兄和Lewis帶路了。

“Dwight，”Dwight走近房間時，我叫住了他，“我想跟你說點事。”這一次不等他說，我直接先跨進了房間。“你可真自覺！”他笑着說道，跟在我身後跨了進來。

“假如被當局發現你們在幫我，”我不情願地吐出了這句話，“權益局會怎麽處罰你們？告訴我實話，Dwight。”

“你真傻！”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卻沒有給出我想知道的答案。我躲避着他深情的目光，“告訴我吧，Dwight。為了他們，告訴我。”

“權益局制定的法令是，包庇重犯者，□□五年以上；包庇非重罪者，一般只會處以罰款。”Dwight嚴肅地回答道，“你顯然不屬于重犯。”

“那假如加上襲擊士兵，阻礙司法辦公的罪名呢？”我不依不饒地問道。

“不會很大，”Dwight湊過身撫摸着我的頭發，“相信我，別忘了，嘿，我們只要說‘我們只是想試一下麻醉劑而已！’”他努力想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像一個有趣的玩笑，“我了解Thomas，就算認出了其他人的聲音，他也不會舉報他的朋友的。再說，你覺得Lewis他們會傻到‘作案’還留下證據嗎？”

“可我不想……”我的嗓子眼突然發緊，我不願什麽？不願意拖累他們？的确是這樣，可是，似乎我也很不願意離開他們？我也不願孤孤單單，一個人孤立無援地走上那條逃亡之路？但我不能那麽自私，是的，不能那麽自私！

“我不願意拖累你們。”我蹲下身子抱着頭，“我給你們帶來了這麽大的麻煩，我很內疚……”我的聲音開始哽咽，我甚至感覺淚水正在眼眶裏打轉，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成決堤之勢。

Dwight也蹲了下來，他抱我緊緊摟在懷裏，我肆無忌憚的淚水開始蹭到了他的T恤上。“一直努力堅強讓你很痛苦吧？”他輕輕撫摸着我的肩膀，聲音裏充滿了憐惜，我難受地把頭埋進他的肩膀。可理智又告訴我我應該立刻推開他，不然我會直接沉淪舍不得離開，然後，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

“至少，讓我陪着你。”Dwight用手捧起我的臉，“我們一起面對。我會給你力量，你也會給我力量。”

我伸出手去揉發紅的眼睛，矛盾的兩個聲音開始在我的心裏争辯起來。

“不能讓他陷入麻煩，一邊喜歡他一邊傷害他，這怎麽可以！”

“可是沒有他在，你堅持不下去的，你會随時崩潰！”

我的雙手都在抹着滴落的眼淚，他輕輕地掰開我的手，取過一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去淚痕。“我喜歡你，Elaine.”他輕輕地說了句。“我們是同一陣營的。”

清晨的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我懶懶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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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三樓的樓梯口，我笑着看向換上一件借來的紅色夾克的Dwight，“這下你不能笑話我了，我們倆彼此彼此！”

“本來就沒有準備笑話你。”他揉了揉眼睛，突然撲哧笑了出來。

“嘿，有沒有人告訴你，”我踮起腳尖在他耳邊悄悄說，“你穿上作訓服和脫下作訓服差了至少十歲。”話一說完我就笑着跑開了，廚房似乎傳來了一股讓我很想一探究竟的香味。

“哇，那是什麽？”我盯着休息室一堆圍在餐桌前的人頭。

“法國的蝸牛大餐，”一個人頭突然轉了過來，是Lewis，“Handy的傑作。”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把那盤所謂的“蝸牛大餐”圍得水洩不通，似乎正搶着品嘗。我和Dwight相視一笑，走到了另一張餐桌旁邊坐下，這裏的人寥寥無幾，正對着餐桌中央的那一大盤圓形面包發呆。

“我們需要跟他們說一聲嗎？”我問Dwight。

“我想這樣會好一些。”Dwight的聲音很小。

昨天晚上我們兩人已經商量好了接下來的行動。

“我們明天動身去庇護局，在你見完Caroline和Neal之後。”昨天在Dwight的房間裏，他幫我擦去眼淚後，溫柔地對我說，“假如這樣你能安心一些的話。”我眨巴着有些酸脹的眼睛，溫順地點了點頭。

“不過，那是哪裏？”

“庇護局是獨立于當局的另一個法定組織，它不需要接受當局的控制與調配，主要是對一些可能受到嚴重傷害而沒有遭到當局保護的民衆進行初步的救助，但是也會有一些所謂的被冤枉或者有其他隐情的被通緝或者被判刑的，呃，算是逃犯吧，前去申請尋求庇護。”Dwight的手輕輕撫過我的眉毛，“或許我們可以去試一試，或許他們可以幫助我們向當局提出抗議與送返申請。”我感覺到他的手指抖了一下。

“那會有用嗎？”

“庇護局的人一向客觀公正，而且他們是在世界上大部分民衆的支持下建立的，號召群衆的力量足以與當局抗衡，當局不會随意與庇護局對着幹，除非他們想要在下一屆大選中失去大部分人的選票。”

“聽起來似乎希望很大。”我露出一個淚眼朦胧的微笑，說了一句，“這聽起來還真像我們世界的紅十字區。”

“你的情況可能稍微特殊一點，不過庇護局的人一向很有愛心，事實上，這是他們選拔組織成員的最大标準。再說，我們好像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退路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兒也不着急，就像我也一點兒不着急一樣，只要有他在，我覺得我似乎永遠都不需要着急。

“不過他們設立的總部地點很隐蔽，我想這大概也是為了減少與當局發生沖突的可能□□，我已經聯系了他們的對外平臺，假如申請通過，我想今天會有消息。”

“嘿，”我突然反應過來，“你早就計劃好了？”

“沒錯。”他朝着我笑道。

“你剛才沒有說出來……”

“假如我們不預備和他們一起，那麽少知道一些對他們，對我們都是一件好事，”他寵溺地摸着我的頭發，“我想Elaine不會願意有那麽多人陪着她一起逃亡，事實證明，我很正确。”他的嘴唇印上了我的嘴唇，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全身好像通了電流。天吶，天吶，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Elaine！” 一個人影從拱門飛快地跑了過來。

“Caroline！”我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着我在這個世界裏最好的朋友。簡亞站在簡旭身後微笑着看着我們。

“嗨，Neal！”我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沒事，真好。”他關切的眼神讓我渾身泛起暖意。

“多虧了你的麻醉劑，大藥劑師！”我趴在簡旭的肩膀上對他眨了眨眼睛。

“嘿，不過你這身衣服，真的好醜耶！”我一把推開簡旭，“嘿！”我佯裝着氣鼓鼓的樣子往她肩膀上招呼了一拳，心裏卻充盈着感動。她總是這樣，我要是出了事一定擔心得要命，可一看到我沒事了絕對是第一個找茬的。

“我真怕見不到你了。”簡旭突然眼眶一紅， “我什麽事都沒有，看！”我急忙說，轉了一個圈，“除了醜了點。”我頑皮地朝她笑着道。

“你可不知道，為了來找你，我們簡直在大街上兜了四五六圈，就怕帶上尾巴。”歇了口氣後，簡旭終于恢複了正常。

“感覺一定很驚險，就像在玩007！”我笑着說。

“那倒是，真心有意思，感覺自己突然變成了特工，到處查看有沒有可疑人員！”她嘿嘿笑着。

“你們有用探測儀掃描過了嗎，權益局的跟蹤器一向可怕得吓人。”Dwight問道。

“那是，從頭到腳，簡亞把我捅了好幾遍，疼得我龇牙咧嘴的。”簡旭吐着舌頭做出一副痛苦萬分的表情。

“別那麽憂慮，Dwight，”家駿師兄拍了拍Dwight的肩膀，“Handy這家夥在這裏裝了十幾個信號幹擾器，方圓十裏他們連只蚊子都檢測不出來！”

“好吧，可是Thomas一向不簡單，”Dwight笑着說，“小心點沒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突然發現原來Dwight在他的朋友面前一點兒也不像是在訓練場上的樣子。“嘿，你在發什麽呆？”簡旭拿着手在我眼前揮了揮，我才發現自己好像又在傻傻地盯着Dwight看了。

“沒有啊，我只是發現Dwight不是陰沉着臉的時候比較帥。”我故意露出一副傻乎乎的表情，伸出手指着Dwight。

“說正事兒吧。”Dwight笑了笑，又很快恢複了嚴肅的神色，“我和Elaine商量了一下，我和她一起。”

“什麽？”簡旭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其他人看起來也似乎有些目瞪口呆。

“等等，你是說，你們接下來的行動，都要把我們排除在外？”家駿師兄反應很快地問道，他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為什麽？Elaine你不相信我們？”簡旭看起來似乎有點受傷。

“還是你們覺得我們的利用價值已經完了？”Lewis的臉色冷到了極點。

“不是——這樣！”我撫了撫胸口，想把開始哽咽的語氣強壓下去。“我只是……”我再一次停住了話頭，因為我發現自己的吐字似乎有帶着哭腔的危險。

“她不想繼續拖累你們了，她不願意害得你們所有人都為了她與當局為敵。”Dwight抓住我顫抖的肩膀，緩緩地說着。“至少，你們現在還沒真正被拉入泥潭。”

“我不在乎！”簡旭推開Dwight的手，一把抓着我的胳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也一樣，”周一舸的臉色看起來和緩得多，語調也平靜很多，“考慮一下我們的感受，放棄掉自己的朋友，你給我們帶來的內疚會讓我們比去死還難受。”

我滿面愁色地望向Dwight，這個局面我們的确料想過，可等它真的出現了，我們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糟糕，Thomas趕過來了。”那個給我找了衣服的姑娘Rosa匆忙走了過來，“他發送了通話申請。”

我們面面相觑，“怎麽會這樣？”簡旭和簡亞的臉色一下子變青了。

“接通吧，他們大概已經包圍了這裏。”停頓了幾秒鐘，Dwight率先開口，沒有人提出反對。我們都知道，就算接通，也不會讓事情比現在更糟糕了。

Rosa幫我們按下了通話鍵，我們通過大屏幕看到了Thomas，他正站在古堡不遠處，神色疲憊。

“讓我一個人進去，我們好好談一談。”屏幕上的Thomas說。

“可以。”Dwight回答道，轉過身來對我們說，“讓他進來吧，他一樣不願意用極端方式解決問題。”周一舸快步過去打開通過權限。

“我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人流血，所以，我期待我們能夠和平解決。”Thomas認真地說。“Elaine，跟我走。”他的目光朝向我，“我保證什麽也不會說出去，任何人都不會受到牽連，只要你跟我走，”他堅定地補充了一句，“我會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相信我，這是你最好的選擇，這也是所有人最好的選擇。”Thomas朝前走了一步。“我們已經把這裏包圍了，你們不可能所有人毫發無傷地逃出去。經過昨天的事情，我不能保證他們看到你們逃走能夠不開槍。”

“你真的可以相信我，Elaine。”他望向我的目光誠懇而澄澈，甚至我還隐隐約約地看到了一絲關切。

“你保證？”我直視着他的眼睛，企圖從他的眼睛直透他的內心深處，看看他有沒有撒謊，“保證他們任何人都會毫發無損。”我的身體似乎有點發抖，但我努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

“我發誓。”Thomas立刻回答。Dwight按住了我的手，我慢慢轉頭望向他。

“我和她一起去。”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

Thomas緩緩地轉過頭盯着Dwight，足足盯了有一分鐘。

“可以。”

“不，Elaine！”簡旭拖住我的夾克。

“這是最好的方法，我沒有資格讓每一個保護我的人受到傷害，我們任何人都沒有這個資格。”簡旭跟随着我的眼睛望向休息室裏的其他人，有十幾個少年派俱樂部裏我還不太熟悉的人遠遠地坐在角落裏，眼睛裏流露着明顯的恐懼。

我從來都不是偉大的人，但放任那麽多人為了我一個人去送命，或者被□□，我從來也不會這麽自私。

“那麽，我也陪你去。”簡旭毫不遲疑地開口。

“我也是，我想知道當局究竟打算給我們一個什麽樣的說法。”

“我也是，你們不能拒絕我喜歡湊熱鬧的心！”

“好吧，”Thomas像是被逗笑了，“反正位子夠大，我想我沒有理由拒絕。”

“謝謝你昨天沒有朝我們開出那一槍。”在車上，Dwight突然朝Thomas說道。

“你怎麽知道？”Thomas用笑眯眯的神情表示他接受了Dwight的道謝。

“顯而易見，”我快速接口道，就像在玩什麽問答游戲，“如果你開了槍，我們至少有一個人現在不該坐在這裏而是在醫院的太平間。”

“哈哈，真聰明，”Thomas誇了一句，“不錯，又聰明又勇敢，配得上你的智商和勇氣，”他轉頭對Dwight說着，“很少有人坐上這輛車還這麽神情輕松。”

“有那麽多人陪着自己一起去送死，換了你還會害怕？”我吃驚地發現自己開起了玩笑。我靠在了Dwight的懷裏，感受着他獨特的氣息，感覺自己全身心地放松開來——除了心髒還是有點兒不規律地跳動。

“你們在一起了？”簡旭張開了嘴巴又立刻合上，表示着她早該尋到什麽蛛絲馬跡。我笑着點點頭，在這個世界裏，我好像不容易羞澀了，或者說，也變得有些沒臉沒皮？簡亞卻只是時不時地朝我投來情緒複雜的一瞥，我搞不懂為什麽。

“嘿，你的衣服，”我舉起了身上這件夾克的袖子，它長得把我的手指都包住了，“我真的不還了，你自己再去買。”我對着Dwight露出一個狐貍般的狡猾的笑容。

“随便你。”Dwight有些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麽。

車上的氣氛似乎在慢慢的變好，感覺有點像我們大家一起出去郊游。

“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怎麽找到我們的？”簡旭突然問Thomas道。“我自認為我們很謹慎了。”她的聲音裏帶着一點兒哭腔，我能感覺到她的愧意和恐慌。我走上前去，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我一點兒也不會怪她，也不會怪簡亞。

“我也想問這個問題，我們已經用掃描儀掃描了好幾遍，都沒有發現身上被裝上了跟蹤器。”簡亞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更多的是懊惱，他大概被很大程度地打擊了自信。Thomas疲倦的面龐上浮現出一抹微笑，這大概是他的得意之筆。

“你們從來沒想過家裏的金屬掃描儀會出問題吧？”他笑着反問，“這一向是讓人容易忽視的地方，可是源頭往往是最要緊也是最致命的。”簡亞的臉一下子黑了，“上帝！”他喃喃道。

“僅僅只是這樣？”Dwight半眯着眼睛，聽他的語氣倒像是現在正在辦公室裏和Thomas讨論着今天的天氣。

“還是你了解我。沒錯，我一向會多做一手準備。”Thomas看起來似乎更得意了，“在你們進入索道的入口時，人其實不算太多，但你們卻覺得有人在擠來擠去是嗎？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神情就像沙場上運籌帷幄的軍師，可他同時也還是個将軍，這可真可怕。

“有，”簡旭的臉色不再那麽發白，“可是我摸了全身也沒有發現什麽，就以為只是……”

“看看你的蝴蝶結發卡。”Thomas溫和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晴空霹靂，簡旭驚慌地拔下發間的發卡，我湊過頭去看——一枚小得可憐的像鑽石一樣小小的閃閃的金屬，她轉過頭來望着我，簡直快要哭出來了，我捏了捏她的手，“沒關系，這不怪你。”

其實我并不很為上了這輛車而感到痛苦與絕望，至少現在，我突然覺得是自己在這兩天裏最輕松的時候了，不用再東躲西藏，也不用再提心吊膽。

“防不勝防，你們果真厲害。”我笑着朝Thomas說了一聲，“實至名歸的第一名。”

“Dwight也是第一，”Thomas謙虛地說，突然插了一句，“只是他太容易感情用事。”

“什麽？”我揚起了眉毛。

“我在工作時會理智得多。”Thomas望了一眼Dwight，“比如這一次，他讓簡旭和簡亞過來跟你們會面就是一個錯誤。”

“那只是因為他有人情味！”我駁斥着他。

“戰場上，我會把這稱之為愚蠢。”

“随便你！”我背對着Thomas抱起了雙臂，對我們的對話顯得無動于衷的Dwight卻在這時笑出聲來，“你氣呼呼的樣子真好玩。”他捏了捏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