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路家二房的路少珩回國後, 聲勢浩大的宣告其存在, 讓二房突然就變得熱鬧喧嚣起來，這場景讓葉晴看着頗不是滋味, 雖然同是路家人，但這路少珩是從小都表現得優異，葉晴也常拿着他來激勵路枃盛奮發向上, 也是因為路少珩的存在，葉晴對路枃盛的學習幾乎看得死死的, 不肯被路家二房給落下。

若不是路枃盛和路少珩并非同一屆，還得鬧出不少幺蛾子。

總而言之，路少珩的存在, 給了路枃盛不少壓力，同樣也是路亦璟從小到大被要求學習的對象，只有路枃延不受其影響。

路少珩這次回來, 是沒有打算離開了, 這是學成歸來，然後處理母親家族那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幾人約在了一家保密性極高的會所裏, 明面上是為了替路少珩接風，也只是為了兄弟姐妹幾個聚一聚而已。

在這種場合, 路靜怡擔心淩雲志會很拘束, 所以一直坐在丈夫的身旁。淩雲志也相當有眼色, 知曉對方在衡量自己，并不急着找存在感，反而對答有禮, 絕不多言多語。

果然，路少珩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送了路靜怡和淩雲志一份結婚禮物。

路少珩打量了淩雲志片刻：“需不需要換一份工作？”

路枃延聽到這話，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淩雲志。

淩雲志猶豫了一下，仍舊搖搖頭，他雖然不懂得其中的彎彎道道，卻很了然，若是路少珩真的出手，恐怕會引起他岳父岳母的不滿，以此同時其中還有另一個尴尬，若是路少珩出手了，又把路枃延放在哪裏？堂哥能出手幫忙，親哥卻袖手旁觀。

路少珩見淩雲志拒絕後，也就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了，對淩雲志的拒絕也看不出有任何情緒。

路枃延托着下巴，打量了路少珩片刻：“故意的？”

“哪裏能？”路少珩倒了一杯酒，舉起酒杯，“不是說為我接風，怎麽連一杯酒都不喝？”

路枃延懶散的喝了一杯酒：“你這一回來，可是把我們的風頭全給搶走了。”

“不好？”路少珩似笑非笑，“我還以為，你比較習慣于藏在黑暗中不讓人發現。”

“是啊，全都是你的以為而已。”

路亦璟被兩個哥哥的對話弄得頭疼不已：“哎哎哎，二哥三哥，我說你們要不要把話說得這麽深奧，我馬上 兄弟，什麽叫兄弟，當然是有什麽說什麽了，你們在商場上那套就別拿來應付自家人了，家人就該想什麽說什麽。”

路少珩立即聽進去了：“你怎麽一個人來，弟妹呢？”

路亦璟一口酒喝得嗆了起來：“算了，你們繼續打官腔吧！”

路枃延笑得眯起了眼睛。

路亦璟覺得自己和路靜怡他們才是“一家人”，窩在一起聊路靜怡和淩雲志現在的生活，淩雲志現在一邊擺路邊攤一邊當快遞員，都是臨時工作，但淩雲志因此接觸到了不同的人，路亦璟聽得覺得特有意思，順便知曉了淩雲志過去的經歷後，更是引為知己，這淩雲志哪裏是什麽普通人，也很牛逼啊，一般人能夠如此千裏尋母？

沒有路亦璟插科打诨，路枃延舉起酒杯和路少珩幹了一杯。

“需要幫忙就說一聲。”路枃延語氣淡淡的。

“放心，不會讓你一個人逍遙自在。”

路靜怡見淩雲志和路亦璟聊得不錯，也把心思放在自己哥哥身上了，聽到這話，忍不住出聲：“二哥，你哪天給我們吧二嫂帶回來？”

路少珩端着酒杯，眼神斜了路枃延一眼：“怎麽就不知道催促一下你親哥？”

路靜怡反而愣了一下。

路枃延直接回道：“這是在讓你當榜樣，開一個好頭。”

“我怎麽覺得不像？怎麽都像是小晨的三嫂已經有眉目了。”

路靜怡心裏咯噔了一下，果然是從小就高高在上的二哥，随便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判斷出些東西來，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做到這些，還是乖乖當她的普通女子吧！

路枃延敲了敲桌子：“你夠了啊，小晨更關心你這個二哥，把我這個親哥放在一邊，我都沒有意見呢，你倒是有別的亂七八糟想法。”

“是不是亂七八糟的想法，你自己有判斷就行了。”

……

路少珩和路枃延又聊了聊，路少珩也從自己父母那裏得知了路枃延和井依涵的那點事，不由得想給路枃延出主意：“你可以和那位井小姐合作……”

路枃延頭疼，怎麽路少珩就非得認定他身邊已經有人了呢！現在他真的只是孤家寡人一個。

路枃延幹脆連話都不說了。

“哦，有什麽特別的情況？”路少珩竟然覺得有意思。

“我是個公私分明的好領導。”

路少珩扯扯嘴角，到底不提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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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嬑菲旅游回來，心情很是通透了一下，不管前路如何，都得迎難而上，逃避永遠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和路枃延沒有再聯系，一開始有點不習慣，随後理所當然，到了此時此刻，她竟然有一種感覺，她和路枃延已經分開了很久很久了，再回到這座城市，竟然覺得有點陌生。

她回到出租屋，把屋子都打掃了一遍，随後把衣服洗掉，才開始清理冰箱，把自己累得疲倦後，才去洗頭洗澡，然後休息。

她做了一個夢。

夢境很真實，甚至她在做夢時，感覺不到是夢，以為那都是真實會發生的事。

她夢到，她路過一個廣場，至于為什麽會路過那個地方，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去做什麽事，廣場上巨大的LED屏幕正直播着本城最盛大的婚禮，路枃延和一個漂亮到極點的女子，在無數人的祝福下，一同踏上那象征着幸福的道路。

圍觀者無數，她甚至能夠聽到旁觀者的八卦或者嫉妒，嫉妒這些該死的有錢人，一場婚禮的花費是他們一輩子都無法賺到的數額，嫉妒新郎新娘會投胎，一出生就淩駕于別人之上。當然八卦的也不少，說着路家和另一家的聯姻，說着這樁婚禮背後的“隐情”。

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屏幕上發生的一切，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一天終于來了，卻不是一個期待的“終于”，而是按照她所理解的“終于”。不是難過，也不是輕松，僅僅只是覺得心空了而已。

然後，一雙手緊緊的握緊了她，她似乎吓了一跳。

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就是她選擇的那個普通人的丈夫，和他在一起，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生，永遠也不知曉所謂的豪門生活，生活裏只有柴米油鹽和婆媳子女問題。

她竟然很想甩開對方的手。

“在看什麽？”男人問她，又看了眼屏幕裏的那場婚禮狀況，“別看了，豪門婚禮就是這樣，故意顯得財大氣粗，沒什麽意思。”

……

江嬑菲突然醒來，這并非是噩夢，而是她選擇的生活的一種現實寫照。

她打開燈，下意識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夢境裏，就是這只手，被一個男人所牽住，那下意識的要收回手的感覺，如今也沒有消散。

她深呼吸一口氣，有些想笑。

她竟然覺得很可怕，和那樣期待的普通男人生活在一起很可怕，更可怕的是她怕自己已經回不去想要的平靜生活，她在路枃延身邊，努力保持理智，卻還是被他影響至深。

見識了最好的風景，就不願意再看別的風景了。

不能這樣，太危險了。

第二天，在江嬑菲發簡歷要找工作時，之前工作過的那家雜志社，再次打電話來，邀請她回去工作，待遇都有提升。

社長和總編連番給她打電話。

江嬑菲果斷的拒絕了，她不知道他們給自己打電話，是因為在網上看到了她找工作的消息，還是僅僅只是因為挽回她，然後繼續讓路枃延投廣告。

她把心思都放在找工作的事上，故意壓抑所有同路枃延相關的事，竟然慢慢适應了這樣的生活。

她找了一份很沒有前途的工作。

在一家廣告公司，她的工作只有一個，那就是發微博。公司裏以前做這項工作的人，全都嫌棄沒有前途，要求換部門，不能換部門，就立即辭職了。江嬑菲來做這項工作，雖然一天只發兩條微博，但上司是一個精益求精的人，逐字逐句的找問題，她所形容的每一個字，都被問着具體含義，上下是否連貫……江嬑菲覺得自己現在比小學生更加認真的學習，每次把設計好的微博發給上司時，都心驚膽戰，然後在對方喊自己名字時，頭皮發麻。

這一天終于糊弄過去後，江嬑菲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下班時遇到了同公司的同事，對方打量了她片刻：“別喪氣，都是這樣的，你前一位也是這樣，每天都焦慮得不行，過段時間上路後就好了。”

江嬑菲感激的沖對方點點頭。

……

江嬑菲開始看之前發的微博內容，決定向之前那位學習技巧，然後發現，其實真不難，為何偏偏在自己準備發微博組織語言時兢兢戰戰？她真不想承認，一個要求嚴格事事都要管一管的領導，的确會給人巨大的壓力。随後她就發現，自己要做的事，真的特別少，以後能夠游刃有餘的話，她就可以用這些時間來向別人學習別的東西了，有這個想法後，她工作變得積極了很多。

……

只是江嬑菲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裏看到淩雲志。

兩人沒有打招呼，她是公司裏的員工，而淩雲志則是快遞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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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志把看到江嬑菲的事立即告訴了路靜怡，路靜怡聽了後，并沒有覺得有問題，但仍舊給路枃延打電話。

“哥，你和嬑菲姐現在怎麽樣了？”

“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想問問。”

路枃延揉着自己太陽穴：“小晨，你覺得我和她合适嗎？”

聽到這話，路靜怡心裏咯噔了一下：“哥……你們……你們分手了？”

路枃延沒有回答，或許他自己都糊塗了，他沒有主動和江嬑菲聯系，于是她就可以做到徹底不和他聯系。她不同他分享她旅游中發生的種種事，回來後也不告訴他她已經回來，甚至是找工作，她也一個人能做好。

他又不傻，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她現在是在努力提前适應，沒有路枃延後，她會過什麽樣的生活。

路枃延嘴角微微向上翹起，他也想知道，沒有自己後，她是不是真的就過得那麽好。一開始進那廣告公司的幾天，她過得相當雞飛狗跳，一條不足百字的微博，她能被要求反反複複改上十幾遍，用詞有問題，标點有問題，前後意思銜接有問題，然後被要求把工作郵件具體格式記錄下來，糾正常用錯誤，甚至連發郵件的方式，都能被要求打回重來，和上司交流，被要求只能用郵件的方式……然後呢，她竟然真的就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工作上，剩下的那點為數不多的時間，給了她的母親。

“你別管我。”路枃延語氣不是很好。

路靜怡嘆了一口氣：“哥，你會不會願意放棄一切和嬑菲姐在一起？”

路枃延沉默。

路靜怡笑了笑：“要不要我去找嬑菲姐聊聊？”

“不用，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哥……”

“嗯？”

“嬑菲姐的确不适合你這樣的生活。”

路枃延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挂了電話。

……

路枃延的心情不好，路靜怡說他同江嬑菲不合适，他自己何嘗不知道這個事實？大概就是因為知曉，所以才會如此難受，因為他在強求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別扭的不肯放棄的姿态，他自己也很厭惡。

他心情不好，于是去找了那個讓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

江嬑菲這麽久再次看到路枃延，就是被他指責，指責她什麽都不告訴他，就那麽想離開他嗎。

路枃延這莫名的憤怒，讓江嬑菲有些傻眼。

因為路枃延在指責了她一通後，就摔門離開，又留下一臉懵的江嬑菲。江嬑菲坐在自己床上，手緊緊捏着床單，心口一陣一陣的疼痛。

路枃延剛才的一句話，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江嬑菲，你有為我努力過嗎？”

所有人都說他們不合适，那她有為合适努力過嗎？

如果她說有呢？但就是沒有辦法，就像看到打折促銷，永遠會想去購物，哪怕現在并不需要那物品，路過奢侈品店，永遠都覺得那些東西是裝飾品……沒有辦法啊，她試過了，真的沒有辦法。

……

路枃延直接開車去到了一家酒吧，沒有別的感想，只是想喝酒。

他一口氣喝了兩瓶酒，才稍微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人和人的緣分，妙不可言，路枃延自己都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直到井依涵走到了他身邊。三番兩次的偶然遇見，這樣的幾率，連路枃延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井依涵其實比路枃延更加意外，但看到了若不是不來打招呼，似乎又不太對。

井依涵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她真的只是單純的過來打一個招呼，上次他說的試一試，把她吓到了，幸好第二天工作的時候一切如常，否則她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

“你覺得我和江嬑菲合适嗎？”路枃延丢出了這個問題。

井依涵愣了愣，選擇了坐下：“我覺得，有時候人和人之間，不能用合适與不合适來形容，應該問問自己，是不是喜歡，是不是就這個人不可了。如果答案是是，合适與不合适，有什麽關系？重點難道不是，遇到一個很喜歡的人，就是最大的幸運？”

“哦……但你避開了我的問題。”

井依涵閉嘴不言。

別人的感情，旁人本來就沒有資格去評價什麽，更何況她既不是路枃延的朋友，也不是江嬑菲的朋友，就更加沒有資格說什麽了。

“為什麽不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麽。”井依涵自己喝了一口酒，“我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塌糊塗，其實沒有資格評價別人的感情，何況我現在都懷疑我自己看人很不準了。我自己從大學交往的男朋友，我卻不知道他心裏對我有那麽多的不滿，随後他劈腿，然後我仿佛才是那個做錯事的人。但突然有一天，我再想起他，想到我這麽久竟然都在小心翼翼維護那段感情，想到他對我的真實想法，我竟然覺得後怕，幸好沒有真的和他一起走下去，否則我大概才會悔不當初。”

“那你後悔和他在一起嗎？”

井依涵認真想了這個問題：“我其實并不知道這個問題……因為，或許他也很後悔和我在一起。”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扪心自問，我的确是因為他的名字，才答應了他的追求。”井依涵又喝了一口氣，“葉慎行，他還有一個哥哥葉謹言，連起來就是謹言慎行，很有意思，是不是？”

路枃延手撥動着酒杯邊緣，聽到她的話後，心情沉重得千斤重，無法再前進一絲一毫。

“我和她高中的時候就遇見了。”路枃延艱澀的說着話，“算是一見鐘情吧，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了，就認定了。”

井依涵愣了一下：“高中？那真的很久很久了。”

“是啊，很久很久了。”路枃延把手中的這杯酒喝了。

“那更應該珍惜了。”

路枃延目光清冽的看向她，讓井依涵渾身發憷，不懂他為何這樣看着自己，而且這樣類似的目光出現了不只一兩次，她似乎能夠感覺出來，他藏着千言萬語，裏面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也和她相關。

在井依涵開口想要問什麽的時候，路枃延先出了聲：“如果我和江嬑菲在一起，傷害到了別人，你說那個人會原諒我嗎？”

“傷害別人？”井依涵不太明白，“移情別戀……不對，這樣傷害的不會是別人。”

路枃延搖搖頭：“比那個要複雜。”

“那我就猜不到了。”井依涵聳聳肩，“但如果是我，不會覺得傷害，因為不管是喜歡你或者喜歡江嬑菲的人，看到你們這麽多年起起伏伏始終都在一起，都會想要祝福。”

“你朋友在喊你了。”

井依涵這才看向朋友那邊：“那我過去了。”

路枃延點點頭。

路枃延看向井依涵的背影，有些陰差陽錯，像是冥冥當中的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