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優渥的條件
如此優渥的條件和自由,是個人都無法拒絕的吧。
黎宴自認自己已經做到最好,期待地等着封鶴的回複。
封鶴放下策劃書,擡頭就撞入黎宴的目光中,他遲疑一瞬:“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再好不過的待遇。”
黎宴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皺皺眉:“那你的答案?”
封鶴的指尖放在茶幾上叩了叩:“我想知道,你給我這樣待遇的理由。”
“我很看好你。”黎宴認真地說瞎話,前世平日的生活裏他沒聽說過封鶴的名字,想來對方應該不算火,但這回在他砸下未來會爆的資源下,“我相信我對你的投資不會賠,你會火。”
封鶴定定看他半響,微不可察地嘆口氣:“你還是沒變,撒謊的時候眼睛會朝左飄,右手拇指食指摩挲。”
黎宴語塞,默默将手藏進袖子裏:“我……沒全騙你,我确信你會火。”
封鶴未曾言語,修長的手指圈着啤酒罐身轉動。
“好吧,你不用回複我。”黎宴本就沒指望對方能立馬同意加入他的公司,看來只有對方在青春偶像無法出道才能成功,“我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在你簽約別的公司前,我這裏一直為你敞開大門。”
講了那麽多話,黎宴飲下依舊冰冷的啤酒,幹澀的嗓子得到些許緩解。
“不能一起合作,也不耽誤我們敘敘舊吧。”黎宴按住似乎準備離開的人,“吃個晚飯再走?我點了燒烤,配啤酒正合适。”
封鶴感受到放在自己肩膀的熱度,視線映出黎宴的模樣,觸及那玉白臉頰浮出的淺薄緋暈,輕輕挪開目光,像是妥協地坐下。
黎宴高興地收回手:“我們有挺久沒見了,你還常回延晚鎮嗎?”
“五年沒見。”封鶴嘴邊挂起淺淺的笑意,眉宇間的冷峻消褪許多,整個人顯得格外标準的柔和,真的和人閑聊起來,“你應該不常回去了,是吧?”
黎宴神情微怔,五年沒見嗎?離那個結局還差兩年,湧上心頭的莫名情緒并沒有外露,他佯裝出平靜地回:“自從他們去世,我确實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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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但每年至少會回一次。”封鶴靠着沙發,偏過頭沒看黎宴,從進屋到剛才挺直的背脊終于彎下來,雙腿放松地交疊。
黎宴:“什麽?”
封鶴看出他的疑惑,聲音淡淡的無甚起伏地解釋:“忘記你不知道,大二的時候我最後的親人爺爺離世。”
黎宴臉色逐漸蒼白,怪不得前世的葬禮只看到封鶴的親戚,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沒想到這麽早就……原來大二就…是大二。
他記起自己從大一就開始疏遠封鶴,封鶴起初不解,常常來找他,甚至跟他道歉,想挽回關系,可他一直不理,大概是他态度堅決,封鶴漸漸不再找他。
唯獨大二他周末休息,熬夜打了通宵游戲,起床已是第二日下午,手機裏有一條來自封鶴的短信,語氣莫名有點卑微地求他見面,然而他睡過了頭,想着既然錯過便算了。
黎宴望着淡然如談他人事的封鶴,封鶴的神态間不見悲傷,隐隐透出釋然和習慣,看起來是真的不難過了,也沒對什麽人含有怨憤。
“你找過我,對嗎?”黎宴說話的語調,即便如何掩飾,一絲不穩還是撕開表象滲出。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想得到何種答案,更不清楚得到答案後,又該抱有哪種心情。
他的腦子亂透了。
封鶴聽到他的問話,思忖着道:“記不清了,應該是沒有。”注意到黎宴的表情,輕松地涵蓋道,“有或沒有對如今的我們都不重要。”
黎宴拎起啤酒灌入喉中,一罐酒被他喝完,他的臉色從白變紅,酒意也帶給他打破某種隔閡的勇氣:“大二周末,很抱歉我沒注意日子,但我記得你發給我的短信內容,你約我早上10點到秀水公園見面,我……”
封鶴嘴邊的笑意收斂,深黑的瞳孔靜幽幽地停駐在黎宴身上。
“我睡過頭沒看見,不是故意不去赴約。”黎宴握住空蕩蕩的啤酒罐,五指指腹泛起白,“後來看見短信,我又沒給你什麽回複,是我……想逃避。”
封鶴伸手把黎宴手中捏扁的金屬罐子拿出:“我知道了,手不疼嗎?”
黎宴順任對方的意思松手,低下頭看着啤酒罐被拿走,下意識收攏手指:“不疼。”
“還要喝嗎?”封鶴掃過他抓住新的未啓封的酒。
黎宴:“嗯。”
封鶴默然半響:“你的酒量怎麽樣?”
“和原來一樣。”黎宴滿十八歲,和封鶴偷買過酒喝,他三瓶半啤酒醉倒,定死了的限度,再沒多少長進。
封鶴的酒量他歷經兩世都不清楚線在哪兒。
醉了有封鶴在呢。黎宴滿不在乎地想着,放任自己開啓第二瓶啤酒。
啪地一聲,拉環摔在桌面,伴随着黎宴“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清楚”的話落停止響動。
隔了兩世,混合着前世今生意味不明的複雜語義,黎宴掩埋在心底,在前世來不及出口的道歉,今生終于有了機會。
“對不起。”
淺色的酒液溢到空氣中少許,來回蕩着灑到封口外。
黎宴:“我不求你原諒,只是希望……你不要把合作的事牽扯到裏面,請你一定以自身利益考慮,認真确定合作意向。”
“我不是說,你必須選我,如果有比我更好,更符合你期望的,你當然可以不選我。”
“……”
黎宴不再糾纏合作的事宜,繼續前面的道歉話題:“一聲不吭的疏遠,對不起。”
“你沒有任何錯,都是我的問題。”他神色低沉地說。
黎宴難以啓齒自己犯下錯誤的緣由,喝酒轉移這份想揍過去矯情的自己的心情:“我在暑假找你玩,不小心發現你在看兩個男人的視頻,我……我很震驚,覺得很惡心,無法接受和一個喜歡男人的你相處。”
他的一通剖白,解答了封鶴多年的困惑。
黎宴小心地瞄一眼對方,見人露出恍然的表情,抿抿唇:“我過去是個混蛋,你對我那麽好,我們關系那麽好,怎麽能僅僅因為性向,因為我個人狹隘的歧視,忘記你的好,放棄我們自小到大的友誼……我是個白眼狼。”
“對不起。”
“後來我長大了,我知道自己的不可理喻,膽小地不敢向你坦白,不敢找你講清楚。”
黎宴喝下瓶罐中最後一滴啤酒,眸色迷離,捕捉變得朦胧的封鶴模樣,他忍不住想要抓住晃動的人,最後的理智讓他沒說出如若不是封鶴出事,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和人有交際。
抓到了!
黎宴臉上浮起開心的笑容,他抓到了,是活着的、不是虛幻的封鶴。
封鶴看着黎宴又提起酒飲下,修飾整齊的劍眉輕蹙,他記得黎宴以前的酒量,三瓶半啤酒。
見人馬上要喝完第二瓶啤酒,封鶴有心想阻止,可動作沒黎宴灌得快。
“少喝……”
封鶴扣住黎宴準備拿第三瓶的手,嘴上勸說的話剛蹦出第二個字,到第三個字音時,陌生的氣息混着暖度遏制住了他的思緒。
他悶哼出聲,極具份量的沖撞,撞得他胸腔鈍痛。
封鶴抱住撲到自己懷裏的人,背部抵住沙發,頭部低垂望進對方烏黑的發絲和雪染血一般的側臉。
他聞到一股好聞的清香,夾雜着淡薄的酒味,令這香蘊起醺人神志的醉意。
“抓住了。”模糊不清的嘟囔,由于過近的距離,清晰地落入封鶴耳中。
封鶴目色微微深邃,凝聚的焦點全數定在懷裏人的嘴唇上:“黎宴,你說什麽?”
“封鶴。”理智沉浮醉海的黎宴自顧自地說着話,聽到一道悅耳的嗓音在自己頭頂響起,覺得這聲音極為熟悉,控制不住嘴巴的他,道出了猜測到的聲音主人姓名。
“……”
一室安靜,唯獨啤酒罐滾落地面的脆響。
黎宴掙紮着想起身,不小心碰到茶幾的啤酒,使其摔落地面的動靜令黎宴不敢再動彈,他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錯,傻傻地停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仿佛等待着誰的審判。
“沒事。”封鶴猶豫須臾,擡手揉了揉黎宴的頭。
黎宴跪坐在封鶴身邊,腦袋乖巧地垂着,方便另一人的撫摸。
乍響的門鈴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無聲的相處。
封鶴放下手,起身去開門,黎宴喝醉,不能指望他行動。
是外賣送達,封鶴拎着燒烤回到客廳。
“我以為你要走……”黎宴稍微清醒些,臉頰仍是紅彤彤的,眼神卻清明不少。
封鶴不置可否:“不走,住哪兒?”
“住我家。”黎宴理所當然道,“你匆匆過來A城找我,應該沒定好住宿,普通酒店你住着不方便吧?”
封鶴:“我不是大明星。”
“小明星私生粉才更多呢,因為你好接觸,在你不紅時,才有可能發生進一步的情誼。”黎宴開始瞎掰了,說着他還覺得自己挺有道理,底氣十足。
封鶴擡眸:“你在挽留我嗎?”
“對。”黎宴。
得到肯定回答,瞬間翻騰出的心思,讓封鶴都不能分辨,他想:你知道自己在挽留什麽人嗎?
黎宴沒有讀心術,看封鶴沒有明确反對,安排起來:“客房沒來得及收拾,你住我卧室,我床很大,不用擔心睡不好。”
“你呢?”封鶴。
黎宴:“我睡沙發。”見封鶴皺眉,趕忙換了個提議道,“要不我們一起睡?床真的很大,睡六七個人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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