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落入狼穴

卿卿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眼前景物虛糊不清,她以為是在做夢,閉眼凝神片刻再睜開眼,卻發覺此處不是蕭府,她大驚失色,想要起身可手腳不能動彈,低頭看去只見自己被粗麻繩五花大綁着。

“啊!!”

卿卿驚聲尖叫,但嘴也被堵上了,喊出來的全是沉悶模糊的濁音。

“美人,醒了?別怕,別怕,我在這兒呢。”

這聲音聽來不懷好意,中間還夾了幾聲陰陽怪氣的淫-笑。卿卿早已六神無主,她尋聲望去,看見有個人立在不遠處,身上衣袍不整,笑容猥瑣不堪,就是她白天遇到的那個流氓公子。見她醒了,謝公子撫掌大笑,随後貓着粗腰賊兮兮地走去伸手撫下她的小臉。

“好嫩的人兒,真是比豆腐還嫩。告訴你,能被本公子看中,可是千截難逢的福氣,今夜若侍奉得好了,以後保證你吃香喝辣。”

那張滿是紅疙瘩的臉擠作一團,笑得殷勤奸佞。卿卿不再掙紮亂動,喉嚨裏的聲音也變小了,謝公子以為她開始順從便取出她口中的帕子,誰料帕子剛離口,她就聲嘶力竭地大叫:

“來人!救命!”

此時,謝公子已沒了白日裏獐頭鼠目的窩囊樣,他挺直腰杆把帕子往腦後一扔,随後坐上交椅端起茶盞品一口咂咂嘴,悠哉悠哉地任由她呼天喊地。

“美人你就別費勁了,叫破嗓子我可心疼。”

半晌,他懶洋洋地開口道。叫半天沒有人來,卿卿只好硬壯膽子,兩眼怒瞪惡狠狠地威脅他。

“快點把我放了,否則我去官府告你!告到皇上那去,沒你好果子吃!”

謝公子聽後不屑地哧哼一聲,然後裂嘴笑着道:“你知道我叔父是誰嗎?你要是不識時務,別怪本公子不客氣。”

卿卿面上鎮定,其實心裏怕得發抖,看到那人起身把手伸過來,她不由脫口叫道:“我是蕭家的人,你若敢碰我,我們蕭老太爺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

此話一出,那人的手馬上就縮了回去,他站在那兒斜眼打量片刻,随後冷聲哧斥:“區區一個婢女敢如此張狂,如果是別的府上興許我還考慮,蕭家的我更不會放人!”

語畢,他便拉開錦袍對綁在床上的人兒動起手腳。卿卿哭叫起來,扭着身子死命掙紮,見她不肯就犯,謝公子便從中拿出一粒藥丸硬塞到她嘴裏,然後捂住她的嘴直到她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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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吃什麽了?”

卿卿口裏發澀,那顆藥丸幹堵在嗓子眼難受得很。謝公子哼笑兩聲,俯身湊到她耳邊悄聲道:

“小心肝兒,你馬上就知道了。”

話落,他又發出幾聲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淫-笑。卿卿千方百計想把那粒東西吐出來,然而沒過多久,她就覺得身子發熱,連哭叫都沒了力氣。謝公子早已打好主意,原本想多逗弄她一會兒,等藥勁上來再行魚水之歡,但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分外動人便按捺不住獸心,急忙解下腰帶壓了上去。

倏地,屋內起了陣怪風,燭燈熄滅頓時一片漆黑,看不到嬌嫩的芙蓉面,謝公子只覺得缺了情趣,罵罵咧咧地起身點燈,而沒走幾步就扳了一跤,整個人撲倒在地頓時沒了聲音。卿卿聽到動靜收住哭聲,忐忑不安地四處張望,只見身邊忽然多出個鬼影,她吓得失魂落魄,正當要尖叫,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噓……是我。”

哥哥?!卿卿驚詫萬分,回過神後頓時眼淚汪汪,腦子裏還想着他怎麽進來的,身上的繩索就已經被解開了。

“別出聲,閉上眼睛,哥哥帶你走。”

蕭墨沉聲而道,卿卿聽後馬上把眼睛閉緊,嘴巴抿死。她先是聽到一陣唏哩嗦羅的聲響,緊接着就感覺到被人抱起,她伸手摸索着,一把抓住哥哥胸口的衣裳緊靠過去,懸在半空的心終于着了地。

耳邊揚起輕風,陣陣喧鬧由遠至近,過了片刻,卿卿忍不住睜開一只眼睛偷窺,見哥哥正抱着她在屋頂上飛來躍去,下腳無聲,落瓦無痕。她想要開口叫他,可身子莫明其妙發熱,話到嘴邊都成了嬌柔無力的氣聲。

“熱……好熱……”

卿卿迷迷糊糊地□□起來,蕭墨低頭用臉側貼上她的額處,果然已經燒得不行,他馬上加快腳步,飛身躍入雲來客棧二樓的某間窗戶內。

入房之後,蕭墨忙把卿卿放上床榻,然後在她身上加了兩床棉被。卿卿熱得難受,立馬把棉被踢了,蕭墨又重新蓋上去,還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卿卿,別亂動!忍一下,忍一下就好。”

蕭墨擦去小妹額上的密汗,皺眉探下她的脈息。此時,卿卿已經神志不清,掙散了雲鬓墨發,輕啓朱唇急促喘息着。

“哥哥,好熱……哥,我要死了……”

“別怕,沒事的。”

蕭墨又替她抹去一把汗,他憤然地罵了聲“狗雜種”,接着沖出門弄了壺熱好的燒酒再跑回房內,只不過一會兒功夫,卿卿已把棉被、衣裳全都扔到地上,她歪躺在榻上輕聲悶哼,雙眸迷離,雪脯半露。蕭墨看後心裏一驚,忙撿起棉被替她蓋上,然後把酒壺壺嘴湊到她嘴邊,卿卿一聞到酒味頓時驚恐起來,蜷起手腳縮成一團。

“我不喝,我不喝,我不要喝酒。”

她掙紮哭叫,蕭墨擔心叫聲太大把人引來,趕忙捂住她的嘴,卿卿仍在哭鬧,一沾酒味就瑟瑟發抖。

“卿卿,聽話!不喝,藥散不去。”

“我不要,我不要喝酒……爹爹別打我……別打我,嗚嗚嗚……”

卿卿已迷失心智,手舞足蹈說着胡話。蕭墨聽後擰起眉頭,情不自禁将她抱到懷裏,一邊替她擦汗一邊輕聲安慰。

“爹打不到我們了,別怕,有哥在。別怕……”

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兩手拴緊不遺餘力。卿卿低聲輕泣,小手緊抓着他的衣襟,尋求他的庇護。蕭墨極力護着她,恨不得将她揉進懷裏免受夢魇之苦。兒時苦難歷歷在目,弑父的懊悔早就煙消雲散,餘下的則是錐心刺骨的恨,他恨爹爹陰魂不散,死了仍要糾纏不休。

“哥在這裏,別怕,別怕。”

蕭墨心疼地撫上她的小臉,想方設法去她體內迷藥,那雜碎的藥下得太狠,光靠逼汗怕是去不掉,而卿卿又不肯喝酒把藥散出來,無奈之下只能運氣替她去毒。

蕭墨将手掌貼上小妹後背,手指抵住三處要穴嘗試打通她的經脈,白日惡戰已損耗內力,現在氣脈相沖使得傷勢又重了幾分,頃刻間,他已是滿頭虛汗,唇色慘白如霜。

約過半炷香功夫,卿卿的氣息終于平緩,身上的潮紅也漸次退去。蕭墨大松口氣,擡手拭去唇角那絲猩紅,然後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起身時覺得被什麽東西勾住了,低頭一看,原來是小妹死拽着他的袖擺,他忍不住輕笑幾聲,輕輕地将那只蔥白小手挪開。

卿卿側過身,烏絲滑落肩側,無意間露出半邊凝脂,蕭墨不小心看到忙側首避開,然後幫她把棉被拉上去些。小妹輕哼了一聲,他又緊張起來,伸手探下她的脈息,又摸摸她的額頭。

“哥,我口好渴……”

卿卿閉着眼睛,話說得含糊不清,蕭墨猜出七八成意思馬上倒杯熱茶湊到她嘴邊。

“茶來了,小心喝。”

卿卿蹶起小嘴,想吸上兩口,見她喝得不方便,蕭墨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擡高幾寸,然後小心翼翼地喂她。一杯清茶下肚,嗓子舒服了,腦袋也清醒些,卿卿緩緩睜開雙眼,睡眼朦胧地看向他,腦中的光景斷斷續續。

“哥,這是哪兒?”

她轉動眼珠環視周圍,此處擺設簡單幹淨但又不像民宅。蕭墨又倒杯熱茶遞到她嘴邊,擡起她的頭小心喂着。

“這是雲來客棧,我這幾天時住的地方……嗳,慢慢喝,別嗆着。”

卿卿像搶似地把茶喝得一幹二淨,然後舔舔嘴角倒在枕上,連動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了。

“好些了嗎?身子還熱嗎?”

蕭墨拿來熱巾細細擦着她的臉和發際,一絲一寸無微不至,卿卿眨下眼睛又微微點頭。

“好多了,只是覺得沒力氣。”

“歇息會兒就好了,千萬記得,回去時別和人說起這事,平日裏也少出門為妙。”

蕭墨低聲叮囑。想起剛才的事,卿卿心有餘悸,不由伸手拉住哥哥衣袖,指尖都捏得泛白。

“哥,我害怕。”她皺起黛眉,聲音微顫。

“別怕,那雜碎惹不到你了,只要你別把這事說出去就行,等會兒哥哥會送你回去的,明白嗎?”

蕭墨揚起溫柔淺笑,像是給小妹喂下顆定心丸。卿卿看着哥哥,愁去漸散,小手指勾住他袖擺邊角,安心地閉眼小睡,蕭墨就坐在床沿陪着她,心裏算好時辰,準備過個半刻就叫醒她,免得別人起疑。

卿卿醒來,身子已經痊愈,腦袋也不疼了。蕭墨退到房外,留她獨自穿衣梳妝,這時,她才發覺身上只有件系得歪扭的翠綠胸抹,一下子就懵了。

“剛才做了什麽呀?”她極力回想,依稀記得身子發熱,接着就把被子踢了,然後……腦中突然閃過一副畫面,卿卿頓時面紅耳赤,急急地把衣裳穿上,然而腳剛着地就覺得混身無力,雙腿一軟,整個人摔在床榻邊。

聽到動靜,蕭墨馬上沖進屋內,卿卿正趴在地上,像只被車輪子碾過的蛙,四肢大張,臉貼着地。蕭墨見後忍俊不禁,上前兩步将她拎起,然後撣去她身上的灰土。

“傻妹妹,怎麽摔得那麽難看。”

蕭墨皺着眉頭,憋笑憋得臉都發青了。卿卿臉紅得發燙,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的目光。

“剛才腿軟,不小心摔着了。”

她低着頭小聲咕哝,腦袋裏卻在想自己脫衣裳的事,也不知道哥哥有看到多少,不過換句話說,被他看去至少比被別人看去強。

“現在還軟嗎?時候不早了,你必須得回去。”

蕭墨扶着她的雙肩,嘗試讓她獨自走動,稍過片刻,卿卿就行動自如,連蹦帶跳都不成問題。見一切安好,蕭墨便帶着她偷偷地出了客棧,到了太尉府前,卿卿緊拉住他的衣袖,小嘴蹶着,看似依依不舍。

“哥哥為什麽不和我一起進去?”

她兩眼汪汪地看着他,小手拉着他的衣袖撒着嬌。蕭墨伸手摸摸她腦袋,揚起唇角。

“哥有事在身,住裏面不方便,而且過兩天我們還能見面,所以你要聽話,還有今天的事記得別告訴任何人。”

“嗯,曉得了。”

卿卿點頭,蕭墨用嘴呶呶旁邊的朱門,示意她該進去了。她回頭看看那棟大宅,然後又看下哥哥,不舍之情盡顯眼底。

“哥哥也要早些歇息,不要太累了,我走了,你得小心。”

話落,卿卿松開緊抓住他衣袖的小手轉身走向太尉府,沒走幾步,她忍不住回眸望去,哥哥仍立在原處,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卿卿動下櫻唇想要開口,看哥哥做出手勢讓她快回,她也只好乖乖照做,進門前,她又回望一眼,那抹英挺身姿還在那兒,她嫣然一笑,安心地轉身叩門而入。

回到府時,蕭家的家宴已散,正當卿卿走入小姐暫住的院子,一個婢女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兩手捧腹,上氣不接下氣。

“卿卿姐,老爺和夫人正急着找你呢,不知什麽事,看來很生氣。”

“呀!”卿卿心裏一驚,猜想是不是因為先前的事,可又覺得這不太可能,剛剛回來,老爺和夫人怎麽會知道呢,來不及多想,她連忙對那婢女說:

“老爺和夫人在哪兒?快帶我去。”

婢女應了一聲,接着就把她領到玉秫堂。一路上,卿卿忐忑不安,走得太疾汗都出來了,她兩手絞着帕子胡亂猜想着,到了玉秫堂後,只見蕭瑞和夫人端坐那兒神色嚴肅,心肝不由一顫,她低頭思忖片刻,咬牙邁了進去。

***

窗外卷進一陣寒風,吹醒了躺在地上的謝公子,他扶着額頭撐起身子,實在想不起自己怎麽會摔倒在地。往前看去春榻上的玉人兒已不見蹤影,怒氣一竄罵咧起身,剛想開口把小厮叫進來卻突然發覺屋子裏有個人。

“你是誰?”他吓得聲音發顫,兩腳直抖。那人微微一笑,猛地勾住他的脖子一把拉上軟榻,鐵手就卡在他的喉結處,謝公子絲毫叫不出聲,四腳也虛軟無力,他瞪大驚恐雙眸怔怔地看着一包白色粉末灌入嘴裏,緊接着又是一壺涼得透心的烈酒。

謝公子掙紮扭動,喉嚨裏發出殺雞般的“咯咯”聲,然而沒隔多久,這般難聽的粗聲便漸漸消去,一灘尿液濕了褲檔。那人細細地将屍體口邊白沫拭淨又把酒壺放置案上,收拾妥當後,他猶如鬼魅飛出窗外隐入夜色,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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