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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見到許清元和晉晴波後, 忙快走幾步上前,行禮道:“許姑娘, 晉姑娘,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蔣公子。”兩人皆朝他點頭回禮,面前之人正是之前曾在北邑省一同赴考過的蔣懷玉。

許清元有些遲疑:“你說話……”

蔣懷玉撓撓頭, 不好意思地說:“還是有點,少說幾個……字,會好些。”

“原來如此, 上次在悅風酒樓人多不便,還未來得及恭喜蔣公子考中舉人。”許清元的聲音雖然聽不出喜怒, 但卻惹來蔣懷玉一陣局促。

當日徐洪瑞糾衆過生辰,許清元就曾在人群中看到過蔣懷玉的身影, 當時自己還疑惑過他怎麽會跟徐洪瑞扯上關系, 但當時人多眼雜,她才沒有貿然出口詢問。

“我不是……”或許是受情緒影響, 蔣懷玉重新結巴起來, “不是自願的……”

“這是蔣公子自己的事, 然君子有節,公子不會是攀附權貴之人。”許清元定定道。

蔣懷玉慎重地點點頭,不但是對她話語的肯定,也像是一個承諾。

寒暄過後,他想起上次在北邑省見面時兩人曾經提到過晉晴波的下落, 之後雖與她打過照面,但一直沒機會交流, 眼下見人安安穩穩站在這裏, 難免問上幾句, 晉晴波自然不可能說實話,只借口自己當時身體不舒服先暫時離開,過後尋覓到一位隐士大儒,跟随其潛心學習幾年才參加的鄉試。

提到此事之時,晉晴波臉色略有些灰暗,許清元見狀不動聲色地将話題岔開,三人又稍微說了幾句別後之事,因天色實在太晚,便互相告辭各自回家了。

許清元在家一覺睡到大天亮,次日一睜眼已經是日上三竿,她埋怨脫雪:“怎麽這麽晚了也不叫我呢。”

脫雪笑回:“老爺特意囑咐過,不許吵醒您,誰還敢打擾。再說勞累這麽多天,姑娘你可不得好好休息嘛。”

許清元沒再賴床,坐起身抱着被子問:“晴波呢?”

“帶着長冬姑娘出門了,說是要帶她逛逛京城。”脫雪回。

許清元點點頭,起身洗漱好,吃完廚房送過來的過于豐盛的早午飯,略歇片刻便坐到書桌前開始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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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雪見狀驚訝地問:“這都考完了姑娘還不休息?”

“練字而已,不動腦的。”許清元微笑,“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脫雪放下手中活計,走到書桌對面,雙手撐着桌面,眼睛亮晶晶地問:“那奴婢陪姑娘去通臨街上逛逛啊。”

許清元頓筆愣神,看着脫雪期待的樣子,忽然有些心疼她。這些下人們都是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才賣入奴籍,尤其是做人家奴婢的,比不得小厮可以在外跑動,長日拘在屋中,又沒自由又沒身份,實在可憐。

許清元寫完最後一個字,擱置下毛筆:“好啊,今天就聽你的,你說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

脫雪喜不自勝,兩人收拾好一身行頭,也不乘坐馬車,一同出府閑逛。

眼下接近晌午,大街上出攤多時的攤販們仍舊賣力地吆喝着,招徕客人。

“賣豆腐喽,新鮮熱乎的嫩豆腐,剛做出來的!”

“好吃不貴的白面大肉包,肥香軟爛,兩文錢一個!”

脫雪看看這看看那,又新奇,又喜歡。許清元拿着荷包,給兩人買了許多小東西。

“姑娘,還是不要亂花錢吧……”脫雪興奮之餘,也有點擔心是不是太過浪費。

“沒事,難得出來一趟,而且這些都是我需要的。”許清元認真安慰她。

脫雪“嘿嘿”地憨笑兩聲,也不駁她好意,不再多話。

不過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道路兩邊間隔不遠便豎起一道道彩色旗幡,就像是為舉行什麽盛典而進行擺設裝飾一般。

許清元留心關注了幾眼,但也沒太在意,兩人一路逛到外城,買的東西太多,四只手幾乎提溜不過來,只好在街邊随意找了個吃食鋪子坐下休息。

各自吃完一碗茴香面後,兩人多坐一會準備消消食。一直在觀察周圍情況的脫雪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用胳膊碰了碰許清元:“小姐,你看,那些人長得跟咱們都不一樣呢。他們牽的也不像馬,好奇怪。”

許清元循聲望去,果見一行身着異服的男子正牽着駱駝在大道上行進,他們的長相異域感頗重,應該不是中原人。

“那是駱駝,在沙漠等缺水地區可以作為運人運貨的牲畜使用。”許清元猜測,“這些人的長相與書中描述的夷族很相似。”

“那他們是夷人嗎?我只聽說過西北面有個河夷族,原來他們長得這麽奇怪。”脫雪捧着下巴喃喃自語,又似乎恍有所悟。

“看起來是。”許清元眼睛緊緊盯在他們身上,沒有顧及禮貌的問題。

這一行人衣着不凡,為首者年過四十,滿身滿頭珠寶金銀,有着超出日常衣着該有的奢華,其象征作用遠遠超過裝飾作用。再仔細看去,雖然他們都是下地行走,但地位之別仍然隐約可辨。

為首者光看行頭就知道是他們中最尊貴的,而他旁邊緊跟着的一位少年,其衣着裝飾同樣不凡,長相也十分出衆,在他們周圍還有一圈青壯年環繞,時時警戒,看起來像是他們的護衛。

那少年四處張望,似乎對京城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

而這隊衣着怪異,長相特殊的人,同樣也成了京城百姓眼中的新鮮事物。

看着他們越行越遠,許清元拿起東西,拉上脫雪:“走,跟過去看看。”

脫雪忙付完飯錢,生怕跟丢,摟着東西立刻跟上。

夷族一行人直奔內城而去,許清元遠遠綴在他們後面,借賴自己的身高優勢,隔着諸多百姓還是看清了前面的情況。

內城門口立着二十幾位身着各色官服的朝廷官員,像是特意迎接此行人馬一般。

“鴻胪寺。”許清元認出官員的衙門歸屬,自言自語道,“所以這隊人是外賓?”

果然,駝隊一行人在與鴻胪寺的官員們客套一番之後,均被客氣地迎接入城,官員們更是騎馬一路相随。

為免惹出什麽麻煩,許清元不便再跟去,脫雪也表示今日已經逛足,兩人便結伴回到府中。

晚上,許長海下值回家,忙叫來女兒與她說起會試的事。

許長海第一句問話便是打探她的答題情況,許清元憑感覺回道:“尚可。”

“把你的答案說出來,為父聽聽。”

許清元簡要将自己的答案述說一遍,許長海聽後倒是點點頭,臉上微露笑意:“沒出大錯,也有出彩之處,應能取中。”

有這話,許清元的心放回肚子裏一半,即便不能拿到前幾名的成績也無礙,只要能中榜,以她的年紀和之前的科舉成績,已經是出類拔萃。

再說,橫豎還有殿試呢,以皇帝現在的立場來看,他大概率會扶持女性科舉考生,這對她而言又是一重保障。

不過許清元還有另一樁事想要向父親打探:“今日女兒出門之時見到一夥人,似乎來自夷地,鴻胪寺的官員在內城門口相迎,十分客氣有禮。父親可知他們是誰?”

許長海了然,顯然對此事也有所耳聞:“是河夷族的塔達和他的兒子。”

塔達,在河夷語言中是首領的意思。

“一族之首親自出使?”許清元詫異,真不知道該說這河夷首領膽大還是該說他們魯莽。

“不單是出使這麽簡單,”許長海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輕松,隐含着笑意,“塔達請求皇上為他兒子賜婚。”

想到古代歷史上的多樁典故,許清元腦中蹦出一個念頭,她脫口而出:“難道要清珑公主去和親?”

這可是件大事。清珑公主不單單是皇女這麽簡單的身份,她還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子嗣,萬一将來皇帝駕崩,那繼承皇位的人選……

即便不讨論政治因素,難道皇帝真的忍心送唯一的女兒去和親?

“倒是未指明求娶公主。”許長海的态度遠遠不像女兒的反應這麽大,他認為清珑公主早晚是要嫁人的,如今她年紀不小,跟黃嘉年的婚事也已告吹,京中高門大戶或者進士學子多不願尚公主,嫁去和親反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即便如今女子科舉日漸普及,即便自己的女兒要成為家中未來的頂梁柱,可在他的潛意識中,從來沒有清珑公主即位的這一可能。萬裏江山,國家大計,終不可能交給一個女子。

這是他作為一個古代男性文人固有的偏見,實難撼動。

但許清元卻一直将這件事壓在心中,連參加丁依霜的邀約之時都有些神思不屬。

“清元今日怎麽總是走神?莫非心已經飛到放榜那日了?”丁依霜笑着打趣她,衆人聞言都善意地笑起來。

“不是,可能有些太累了,剛才你們說什麽呢?”許清元遮掩過去,岔開話題問。

“正說到聖上為招待河夷塔達,特下令解除後日晚上的宵禁,還将宮中的禦技雜耍班子派出來,要好好熱鬧一番,你們去不去?”說到這裏,丁依霜臉上露出幾分自豪與興奮。

許清元暗笑,這哪裏是招待,怕不是借此故意彰顯本朝實力吧。

“這樣的事十年難遇一次,錯過豈不遺憾?我必定是要去的。”另一位同席的女舉人道。

“嗯,馮慧說的很對,”許清元也點頭,“應該說豈有不去之理。”

只晉晴波卻說昨天帶着長冬出來玩,女兒有些不适,要留在屋裏照顧她,後日卻是無法前去。

“可惜,可惜。”丁依霜夾着一塊兔肉,面露遺憾,“聽說那塔達的兒子長得俊美之極,你是無緣得見了。”

許清元想起那天的驚鴻一瞥,不得不贊同這話。只是如果他不是來求娶齊朝貴女的,許清元會更開心一些。

他長成這樣,許清元是真擔心公主會色令智昏,點頭嫁過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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