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28
“我怎麽知道你是在和周祈年打電話啊, 我以為電話那頭是雲叔叔帶着北京烤鴨來着,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吃北京烤鴨了嗎?”
“我那麽激動當然是因為對美食的尊重。”
“……誰知道手機那頭不是雲叔叔,是周祈年啊……”
“而且你笑得那麽開心……”
孟小棠聲音越來越小, 直至一口炒酸奶塞入嘴裏,含糊消失。
雲盞擡頭看她:“我哪有笑?”
孟小棠:“你真的在笑,笑得特別開心, 要不然我也不會誤以為你在和雲叔叔打電話, 你只有面對親近人的時候才會笑的這麽開心的。”
“祈年哥是挺親的。”雲盞不知何時把他歸為熟人一類了, 細數了下和周祈年認識以來發生的事, “他給我做蛋炒飯, 送我們來學校報道,幫我疊被子,陪我看日出, 這種事情應該是關系親近的人才會幹的吧?”
孟小棠忙不疊補充:“還有還有,他幫你解褲腰帶,換種說法, 那就是寬衣解帶, 這種話哪能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幹的啊?”
“……”雲盞對她的比喻修辭已經到無法忍受的程度了,“怎麽什麽都能和談戀愛扯上?”
孟小棠理直氣壯:“因為我想戀愛想瘋了。”
雲盞無話可說。
手機通話結束, 叮咚一聲,一條消息傳進來, 雲盞點進去看, 是周祈年發來的身份證信息,旋即他又轉了兩千塊錢給她。
雲盞莫名其妙, 剛打算發問號給他,一邊的孟小棠慌忙咽下炒酸奶,冰冰涼涼的酸奶一瞬間刺穿喉嚨, 激的她忍不住打顫,口齒還是清晰的:“他為什麽給你轉錢?”
雲盞瞥她一眼,“我怎麽知道?”
雲盞把沒來得及發的問號發給周祈年,周祈年也火速回了個問號。
7:【不夠?】
雲朵:【這是什麽錢?】
7:【高鐵費。】
雲朵:【不用,火車票聽瀾哥包了。】
正是晚飯用餐時間點,實驗室裏的人都散了,周祈年早早解決完晚餐提早過來。他沒點亮天花板的燈,唯獨電腦旁的一小盞臺燈亮着慘白燈光,光線蔓延,籠罩着他的身形輪廓。他微低着頭,後脊背背刺凸起,許是太久這個姿勢了,導致脖頸微酸,他伸手揉了揉。
手機界面仍是雲盞發來的消息。
【你記得帶好換洗衣服。】
【住宿的話住在我外婆家,可能地方有點小,你別嫌棄。】
【還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問我,也可以在群裏問,畢竟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
最後四個字,讓他笑出聲。
怎麽這麽有意思呢?
雲盞怎麽可以這麽有意思?
實驗室的門被人推開,燈光開關一按,剎那間房間裏亮若白晝,來人沒想到周祈年在裏面,驚訝道:“你怎麽不開燈?”
周祈年慢悠悠道:“節約用電。”
“滾吧你,節約用電就別玩手機,不對,你怎麽玩起手機來了?你以前都不碰手機的,說是反正也沒人找你聊天,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買個老年機。”朱俊祥在周祈年邊上坐下,一邊打開電腦一邊用周祈年以前說的話調侃起他來。
周祈年确實是說過這句話,但确實今時不同往日。以往他手機上繳,平時都不去拿,等到周五才慢吞吞地拿回自己的手機。哪像現在,一下課就跑去輔導員辦公室,問輔導員拿自己的手機。校隊的學生,在實驗室期間都可以用手機。
朱俊祥大剌剌地坐在位置上,微信消息沒停過,咻咻咻地一直在響,驀地,他拿胳膊肘推了推周祈年,擠眉弄眼:“我女朋友問你想不想談戀愛?”
周祈年擡頭看他一眼,臉上挂着浮浪不羁的笑,語氣要多暧昧有多暧昧:“這不好吧?你不介意嗎?”
“……”朱俊祥才意識到自己剛那話有多離譜,差點兒把自己給綠了。
“你他媽的——”
“學長,注意素質,不要說髒話。”周祈年笑着。
朱俊祥閉了閉眼,“我女朋友她們宿舍有個女孩子長得挺漂亮的,說是很喜歡你,喏——這是她照片,你要是覺得不錯,要不加個微信?”
說着朱俊祥就把手機伸過來,周祈年仍保持着那個坐姿一動不動,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平心靜氣的語調:“加吧,随便加。”
“不是你随便給人家的微信,是你的會回消息的那個微信。”
周祈年有兩個微信號,一個就是來者不拒的微信,只要是女的問他加微信,他出示的都是那個微信號,只不過這個微信號跟僵屍號沒兩樣。另一個是他常用的,并且會回消息、會發動态的微信。前者有上千好友,後者只有兩百多號微信好友。
周祈年直白紮心:“不加。”
“為什麽啊?你看看她,長得真挺漂亮的。”朱俊祥算得上是嘔心瀝血了,“別說你不想談戀愛,都是男人,裝什麽純情?老子到現在還記得你發給我的片,絕對算得上是我看過的最刺激的片了。”
周祈年胸腔裏沉出笑來,“以前是真不想談戀愛。”
朱俊祥聽出些意味來,“現在呢?”
周祈年瞥他一眼:“現在是不想和別的女的談戀愛。”
朱俊祥大徹大悟:“你他媽終于發春了,不對,發情了,不對,思春了啊!”
周祈年百口莫辯,靠在椅子上無語地睨他一眼,然後直起腰對着電腦敲起鍵盤來,有個數據一直不對,他想再試試別的計算方法。
“既然你有喜歡的女孩子,那你把席聞璟的聯系方式給我吧。”朱俊祥能進能退,“我女朋友還有個室友,說喜歡席聞璟很久了,他不是睡你上面的嗎,你倆都是這種關系了,肯定有微信好友吧?”
周祈年更無語了,“我倆是上下鋪關系。”
什麽睡我上面,腦子呢?
朱俊祥挑眉,認錯很快,“行,上下鋪關系,總有微信好友吧?給一個。”
周祈年很幹脆:“你自己問他要去。”
朱俊祥:“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好歹我還是你學長呢,給個微信怎麽了?又不是給你的微信。”
“我說了我的微信随便給,而且席大少爺的微信能是什麽人都能加的嗎?”周祈年不遺餘力地睨他一眼,後面的話還挺窩囊的,“睡他下鋪的人都沒有他微信。”
“……”然後就被朱俊祥狠狠地嘲諷了一番,“啧啧,你們室友關系真不和諧啊,朝夕相處的,還能沒微信?”
這話倒是提醒了周祈年,朝夕相處的,雲盞應該是有席聞璟的微信的。然後呢?進一步呢?相親相愛一家人裏也應該有席聞璟的微信才對。
于是周祈年點開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微信群,裏面統共六個人。
雲盞,孟小棠,陳啓隽,周聽瀾,還有一個頭像是女生的自拍照,他點開頭像放大——是黃青葉,周聽瀾的女朋友也在這個群。
所以,這個群,有周祈年這個鄰居哥哥,但沒有和她住在一個屋檐下的親哥哥。
邊上的朱俊祥探過頭來,驚嘆不已:“這他媽是你思春對象?怎麽這麽好看?”
周祈年伸手把他臉扒拉開,可能是近墨者黑,也可能是真受不了這種誤會,他也忍不住爆粗口了:“這他媽是我嫂子。”
“聽瀾哥是不是帶女朋友過來了?”
宴會廳燈光璀璨,杯盞交酌,孟小棠舔了口果酒,酸酸甜甜的舒服的眼睛直眯起,冷不丁想起這回事來,左顧右盼找着周聽瀾的身影。
雲盞不想喝果酒,她想喝紅酒,叫服務員把紅酒拿去開了。
今天的宴會廳主人公是雲盞她爸和新媽,兩個人雖然是二婚,不會舉辦婚禮,但最基本的形式還有要走一遍的,就比如說宴請兩家親朋好友吃飯。雲家的親戚不多,主要邀請的還是雲霄岳早年在家屬院交好的朋友。
類似于孟小棠一家三口,以及周聽瀾一家四口。
但周聽瀾一家只來了周聽瀾和周祈年,周聽瀾父母早就沒了感情,常年分居,二人各忙各的,鮮少回家,更何況參加這種聚會?因此大家夥起哄,讓周聽瀾帶女朋友過來吃飯,反正他家長不在,而且明天國慶大家夥要一塊兒坐高鐵旅游,現在提早見一面,權當是聯絡感情了。
雲盞一心想着喝酒,心不在焉地回:“好像是的,他坐在第五桌,你往那邊看看。”
孟小棠伸着脖子大搖大擺地往那邊看去,應該是看到了,啊了聲。
雲盞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紅酒,抽空瞥了孟小棠一眼,見她臉上表情擰成一團,疑惑道:“葉子姐不好看嗎?”
“也不是,跟自拍沒什麽區別吧,但就是,感覺怪怪的。”孟小棠表情真摯,“以前都是你跟在聽瀾哥邊上的,現在換了個人,好像什麽東西變了。”
紅色的液體在高腳杯上晃動,支離破碎又淋漓泛光。隔着迷蒙的液體,人影也變得恍惚起來,看不真切,像極了睜眼可見卻又辨不清的前路。
變得不是人,是人生。
“因為我們長大了,我不會一直跟在聽瀾哥身邊,”雲盞低頭喝了口紅酒,她怕被嗆到,微微抿了一小口,“聽瀾哥會談戀愛,我也會談戀愛的,小棠。我也不會一直跟着聽瀾哥的。”
話音落下,孟小棠投送過來的眼神說不清有多難以言喻,但确實蠻驚恐的:“你不想跟着聽瀾哥那你想跟着誰?周祈年嗎?你好喜新厭舊啊雲小朵,但是為什麽老是跟着姓周的,你跟姓周的過不去了嗎?”
雲盞懶得搭理她,自顧自地喝着面前的紅酒。即便雲盞不理自己,孟小棠還是吐槽不停歇:“不過不跟着周祈年跟誰呢?跟陳啓隽嗎?他太傻缺了,不行,連我都無法忍受自己有這麽個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哥哥。那還能跟誰?要不然席聞璟吧,他好歹是你親哥,而且還是本市首富的兒子,你跟在他身邊,未來錦衣玉食、吃喝不愁啊。”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麽高檔的酒店,說實話雲朵,我真覺得你這個哥比其他任何的哥哥都好,跟着他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就這麽決定了吧,你好好跟着席聞璟,我好好跟着你,咱們絕對不能吵架啊,咱們一輩子的好朋友,說好了哈!”
周圍碰杯聲、交談聲交錯,輕音樂緩緩流淌,所有人都衣着華麗,每件衣服的背後都有這不菲的标簽。全然陌生的環境裏,饒是大大咧咧慣了的孟小棠都得為之穿上禮服裙,她磕磕絆絆地使用着刀叉,小聲念叨着:“我還是更喜歡大排檔。”
頂上吊着的水晶燈閃閃發光,像極了天上的星,格外耀眼。雲盞腦海裏冷不防浮現一張臉,擁有野蠻生長的痕跡,尤其是那雙眼,好像瘋長的野草,風一吹就席卷全世界。一把火便燎原,烈火的紅蠻橫無比地占據人眼球。
雲盞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她刀叉使用的也很熟練,就連蟹八件的使用方法都熟記于心,但她還是第一次生出這樣陌生的情緒來。
“小棠。”雲盞突然打斷孟小棠的碎碎念。
“嗯?怎麽了?”
“我去趟洗手間。”
“哦好,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
雲盞起身離開宴會廳,她坐的是二號桌,走向宴會廳大門會經過除主桌外其餘桌席,她目不斜視,沒分給任何人一道目光。側面望去,那道細白流暢的天鵝頸高仰傲慢,吸引了在場不少年輕男孩的目光。
洗手間到宴會廳的廊道悠長安靜,羊毛地毯好似能消除一切雜音。
雲盞進洗手間前看到了廊道處站着的一男一女,俊男靓女,遠遠地看着就很般配,近了更甚,惹眼的要命。
女的問男的:“為什麽不行,你又沒有女朋友,我們喝杯酒怎麽就不行呢?”
男的嗓音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我酒精過敏。”
女的又問他:“那喝飲料總行了吧?帥哥,你不要這麽冷淡好不好?我只是請你喝飲料,又不是邀請你幹別的事。”
接下去的對話,雲盞就沒聽到了,因為她轉身進了洗手間,等到她上完廁所出來,廊道外只站了一個男人,那個女人走了。
似乎聽到了雲盞的腳步生,他微微偏過頭來,眼皮半吊着,嘴角挂着一抹放浪形骸的笑。
周祈年難得穿了正裝,一身黑的西裝,整個人看着尤為筆直挺闊。可能是因為穿了西裝,周身散發着濃烈的氣場,像是矜貴的公子哥,舉手投足間透着撩撥人的性冷感,會讓人幻想西裝裏的肌肉線條,也會讓人幻想脫下衣服和他齒息交融,熱氣擦拂過耳廓,那種荷爾蒙挑釁心跳的快感。
也難怪會有女人和他搭讪,他這種男人,不管到哪裏都是搶手貨。
雲盞停在周祈年面前,“祈年哥,剛剛那個是誰?”
周祈年注意到了她坨紅的臉,挑了挑眉:“喝酒了?”
雲盞:“喝了一點。”
周祈年:“沒醉吧?”
雲盞搖搖頭,窮追不舍:“那個是你的追求者嗎?”
“不是,”周祈年說,“她找我喝酒,我沒答應。”
“那我找你喝酒呢?”
“你酒量能行嗎?”
“你不是酒精過敏嗎?”雲盞記得很清楚,剛才他就是這麽拒絕那個女人的。
周祈年微低着頭看她,她今天的頭發半紮在腦後,兩邊扣着蝴蝶結,細細軟軟的長直發變成卷發耷拉在肩頭。眼睫毛也很卷翹,一眨一眨地望着他,周祈年以前總覺得她在撩撥他,這麽一雙狐貍眼,直勾勾盯着人的時候,讓人很難不對她動心。
可她壓根對他沒想法。
“騙她的。”周祈年澄清。
雲盞說:“你嘴裏真的沒一句實話。”
周祈年大概能确定了:“真喝醉了?”沒喝醉她哪敢說這種話,她一向最講禮貌了,每次見到他都乖乖巧巧地叫一句“祈年哥”的。
“我沒醉。”
“喝醉了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我真沒醉,”雲盞挺無奈的,“你騙了我。”
“我騙你什麽了?”周祈年更無奈,有的話一聽就是假的,這肯定不是騙,他真記不得自己騙她什麽了。
雲盞擡頭看他,酒精浸漬大腦,大腦運轉變慢,導致說話語速都變慢不少,“你還欠我五百塊錢,你說了要還給我的,到現在都沒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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