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是你麽

一周的假結束以後，她回去工作，由于她受聘為副教授，院領導很快就批複了她辭去景博助理工作的申請。不過新助理還需要時間找，期間還是由她來代人。索性工作并不多她又熟悉，便也沒有推辭。

再見面，兩個人默契的選擇沉默，當做那天在書房什麽也沒有發生。

學院的效率很高，助理很快就位，她也開始慢慢适應副教授的工作。兩人見面的機會不多。

偶爾會在學校裏聽學生們讨論她和景博這兩個最年輕的副教授，她也是笑笑。

香港的夏天雨水很足，有時早上預報的好天氣，晚上便被大雨堵在門口。簡言此刻就站在學院樓前，并且沒有帶傘。Gordon說他這些天有些忙的腳不沾地了，他們已經幾天沒見了。她也乘着這會兒就抓緊時間完成她的項目。等想起來回家的時候，樓道已經黑了。看着這樣的雨，不禁有些感慨。

在猶豫是回去等等還是跑兩步冒雨出去的時候，有人在背後叫她。

“J。”

她回身，看見西裝的男人隐在大廳頂燈照下的白光裏，陌生而熟悉，那聲音如擊中她一般，忘了要說的話。

“沒帶傘麽”景博一向不會丢下別人不管，他撐開傘，“走吧，我送你。”

景博開車很穩，就像他的人，沉穩可靠。車上很安靜，窗外的大雨似乎将周圍的世界與他們隔離。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簡言望着車窗外模糊不清的世界，景博專心的開着車。

“先吃晚飯再回去吧。”停了車，難得的沒有同她商量，成功将她拒絕的話堵在唇邊。“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她點點頭，該來的總會來。

點了餐，這個時間，餐廳裏沒有太多客人，是難得的清淨。

景博并沒有怪她的意思，簡言亦說明自己沒有不相信他的能力。這樣的三言兩語下來，才發現似乎也沒有仔細分辨下去的必要。他們之前以為的難解心結，不就是這麽回事，也就在這樣攤開來後、在明面上見光死了。兩個人默契的沒有在那件事上多做糾纏。景博對各種知識涉獵頗廣，他們從倫敦的天氣一路談到香港經濟，簡言也不是只埋頭科研的人，一頓飯後，兩個人尴尬不再，反而很有點兒意猶未盡相見恨晚的感覺。

等他們并肩走出飯店時，那場疾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她真該感謝這場雨。正待說話，她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簡言向景博點點頭，接起了電話，“喂。”

“你在哪裏？”那邊是Gordon顯得有點兒迫不及待的聲音。

她不由的沾染上笑意，“在外面，剛剛吃完飯，準備回去。”

“我們三天沒見了，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好想你。”

簡言溫柔一笑，也沒有回答他，“你還在忙麽”

“嗯。”電話那頭傳來的字帶着鼻音，撒嬌意味明顯。“真是的，那我去工作啦。”

“嗯，再見。”簡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還在身邊禮貌的微微側過身景博，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解釋道，“是Gordon。”

景博并不在意，亦點點頭，讓她在自己的內側走。

轉過街道時候，他看到馬路那側相攜上車的兩個熟人，只是隔着剛好聽不到他們對話的距離。男人此刻正摟着女人的腰身，女人身上還披着男人的外套。那就是剛剛才打過電話來的Gordon——和Nicole。景博側頭望向身邊的人，很顯然，她也看到了，并且不知道Gordon是和她在一起。

“是Nicole，Gordon大學的學妹。”

“Nicole上周回國，入關的時候被懷疑乙型肝炎，她在香港沒什麽熟人，Gordon他就請了大假來……”景博顯然在這些事情上沒什麽天分，不知道如何在繼續下去。

簡言點點頭，雖然臉色不太好看。“Gordon幫忙照顧朋友，他怕我誤會，才沒有說——我，相信他。”

景博看着她，認真道，“謝謝。”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這樣告訴我實情，免得我們有什麽誤會。”她看得出他的關心，不論是否是對她，她都真心感謝他。

景博在吧臺找到Gordon，習慣着道歉自己來晚了，然後正襟危坐。

“大教授，你還真是不适合這裏的氣氛啊。” Gordon面前已經有些空瓶，此刻正半眯着眼望着眼前正經八百的好友，引得眉眼無數。他卻視而不見，低頭喝酒。

“Nicole來了，”景博體貼的等他将Nicole如何在入關時被查、如何懷疑乙肝、如何找到他說完，Gordon依舊皺着眉，“我讓她住在我那裏。”

“Nicole住在你這裏，你有沒告訴她？你不怕她自己發現？”景博雖然對感情不在行，但是依舊不妨礙他立刻就抓住重點。

“J從沒來過，” Gordon頓了頓，“她從沒在我家過夜……她是不同的，Kings，我是說我對她是認真的。”

“那就更不應該瞞着她，甚至，騙他。”

“我知道，”Gordon臉上有少見的猶豫，“我怕她……知道Nicole，知道我們之前的關系，離開我。”

“所以你就躲着她，說工作很忙，不跟她見面？”

Gordon難得頹廢的低下頭，“我，不知道怎麽面對她。你也知道，她太聰明。”

景博在感情方面并不能提供什麽建議。但直覺告訴他這樣做并不見得有好結果。只是，他并不認為直覺可以拿出來給好兄弟做參考。“我不能說什麽，但我覺得你不應該再這樣和她糾纏不清下去。”

他知道自己這個規矩的好友是出于好意。“我不會碰別的女人，J也不會問這些，只是讓你不要主動告訴她，并不破壞原則，也是為她好，我不會傷害她的。”

景博嘆了口氣，點點頭。簡言不希望他将那天看到他們的事告訴Gordon，他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但是直覺告訴他，有些話不應該從別人口中知道，這些事還是他們自己解決比較好。

那個晚上過後，簡言和景博又回到原來的樣子。偶爾在餐廳看到，會坐在一起喝一杯咖啡。

周末的大學餐廳，人不多，不然他們兩個同時坐在一起一定引起圍觀了。

“還沒有恭喜你，”簡言突然想起來，将手中的咖啡向他舉起。“和犀利妹。”

“謝謝！”景博點點頭，亦舉起咖啡回應。似乎想到什麽，臉上舒展開來，“我中午約了他們一組人吃飯，和犀利妹。要不要一起去。”

看來是公布戀情的意思了，簡言笑道，他做什麽事都一向是一絲不茍的麽。“好啊，那我也去粘粘喜氣，不過，還要順便蹭你的車。我的送去保養了。”她似乎很久沒見到Gordon了。

Gordon組裏面的人很随和，很喜歡開玩笑，一頓飯下來，滿是輕松以及兩個新近戀人的眉來眼去的甜蜜。

直到午餐結束，簡言也沒有和Gordon說上幾句話，景博答應幫他們去查電話錄音。幾個人就準備在飯店門前分手，景博準備送犀利妹，落在了後面，其他幾個人結伴往外走，她便向Gordon望過去。後者卻沒有看他，拉着兩個下屬，“阿笨阿占，跟我去胡志偉的酒吧。”才回頭，“J，我……”

“沒關系，你忙吧。”簡言向他點了點頭。

等他們走了，犀利妹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應該是她去查的，現在害得Lo sir 和J都不能一起，遂走過來，“J，你沒開車，跟我們一起走吧。”

自己落單就落單了，可不能再去當別人的電燈泡，忙拒絕，“不用不用，Kingsley不是還用送你回家的麽，我自己打車回大學就好了。”

“我一會兒也要回大學，走吧，”景博已經拉起犀利妹，向她點點頭，“先去送犀利妹。”

簡言看着自己手中的包，再看看前面人的背影，嘆口氣，景博的提議還真是讓人無從拒絕啊。

犀利妹家門前的街正在維修，他們便在路邊停下，景博是要送犀利妹回去的，她自然也不會留在車裏等他，索性一起走。

簡言亦步亦趨，故意落下一段距離，好留給這對足夠的空間。

這邊的街道人行道都有些窄，路邊不時停着些小貨車、面包車之類的，倒是挺有生活氣息。等她再回過神，是被前面的一陣混亂引起了注意。

景博躺在地上，犀利妹跪在他身邊正準備扶起他。

“不要動他！”簡言幾步上前，喊住犀利妹。“發生什麽事了？”

“剛剛我們過馬路，有輛貨車沖下來，Kingsley推開了我，被車撞倒了，”犀利妹無助的望着她，眼中滿是驚恐不安，連聲音都止不住的顫抖，“J，怎麽辦？Kingsley不能有事的！”

她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跪在景博左邊，一探鼻息，一邊安撫犀利妹，“鎮定點兒，現在我們不能碰他，你打999。”一邊提聲喚起來，“Kingsley，Kingsley，你聽得到麽？”

地上的人沒有反應，簡言迅速檢查了下，景博身上沒有太嚴重的傷，想他可能是頭受到震蕩，暫時失去意識，便一邊安慰犀利妹，“他只是暫時失去意識，并沒有什麽外傷” ，一邊解開他扣到脖頸的襯衫扣子，以防衣服太緊妨礙呼吸。

景博永遠是一絲不茍的，此刻敞開的衣領下左側頸項之下有一道淺淺的瘢痕，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景博此時悠悠轉醒，“J？犀利妹。”

犀利妹撲上來，“Kingsley，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簡言這才回神，忙按住準備起身的景博，“先不要動，犀利妹已經幫你叫了救護車，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麽事麽？”

景博也聽她的話沒有動，“我記得，剛剛有輛貨車沖出來，撞到了我。”

簡言點點頭，知道他是有意不說出來以免犀利妹自責。救護車很快就到了，來的還有景博的姑姑。

他們跟着景博的擔架上了救護車，犀利妹卻被景博姑姑攔在了外面。簡言望向她的時候，犀利妹還向她一笑，“你們先去，我打車過去。”

簡言匆匆向她點點頭，她現在沒有精力顧及其他，低頭看着那個躺在面前的人。

他也有這樣一個傷疤的。那是小時候她調皮從秋千上摔下來，哥哥為了救她受傷留下來的，就是這樣的，他怎麽可能忘記。怪不得她總覺得景博有一絲熟悉的感覺，她望着他的臉，那熟悉的樣子就一點點浮現出來。

哥哥，是你麽

“J，你沒事吧，”對面景致的聲音打斷了她。

簡言忙抹去臉上的眼淚，“沒事，我沒事，對不起。”

景博聞言轉過頭向她笑笑，“放心吧，我沒事的。”

犀利妹在景博推進檢查室的時候趕到了醫院，景致明顯不太喜歡她，但礙于簡言在，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

三人各懷心事的坐在檢查室外。

“J？”安靜走廊中一聲響亮而帶着驚喜的聲音将簡言喚回，“真的是你，你什麽時候回國的？也不來找我？你怎麽在這兒，是哪裏不舒服麽？”

那個穿着醫師服年輕漂亮的女醫生連珠炮似的發問，表達着她此刻略顯激動的心情。

簡言有些抱歉的向景致和犀利妹點頭致意，“我是來看朋友的。”

“Anna？”景致倒也沒生氣，叫了一聲，這個女孩子是世家千金，她之前還幫景博考慮過的。

兩人寒暄了下，表示了對景博的關心，就拉着簡言往自己的辦公室去了，簡言認她一路拉着，跟在她身後。

Anna霸氣的站在值班室門口對着裏面坐的兩個男醫生，“出去，我要和我女朋友單獨聊聊。”

簡言同情的看着那兩個大男人一副下巴脫臼的表情，但在看到anna關了門轉過來的臭臉，無語望天。

Anna是她在倫敦認識的最好朋友，她廢了好久的力氣才将Anna哄回來。

“你，能不能幫我？”簡言的聲音有些許的僵硬。她不得不承認，她害怕了，那樣一次次的鼓足力氣湧起的希望和一次次的失望。

“讨厭，這時候才想起我是吧，”Anna背靠着桌子，雙手抱胸得瑟的望着她，“說吧，這次又要做幾次親緣鑒定啊？”

簡言将目光投向外面，平靜的說出自己一直想着的話。

“什麽，你确定？”Anna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