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她們到的時候, 老太太還在手術室進行急救。

過道很壓抑, 蔓延着的是說不出來的悲痛。

看着這樣悲切的氣氛，曾經那些拼了命想去忘卻的畫面全部湧入腦海之中。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跟梁淑言趕到新川的時候，那個時候, 他們也是如此。

明明在那前一天的晚上，他們還通過電話, 做過約定的，可是只是一夜, 睡一覺醒來，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

江鹿不敢再去想曾經的那些畫面, 只要想到那些, 她都的腦袋都快要炸開了, 她呼吸沉重的靠到一旁的牆壁上，背抵着牆。

金橘走到金晁身邊, 早上的時候他還是西裝革履, 整個人收拾的幹淨利落, 但是現在一看, 卻足足的憔悴了不少, 衣服也沒有穿的整齊，金橘說不出來自己內心是怎樣複雜的感情。

“怎麽樣了, 不會有事對吧？”她開口問道。

金晁轉過頭來, 他看着金橘, 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金橘的腦袋, 輕輕的, 很溫柔，帶着安慰。

“別擔心。”

金橘愣住了，她似乎很久很久沒有跟金晁這麽親近過了，他們每次見面，不是吵的天翻地覆就是相對無言。

“嗯！”金橘點了點頭。

江鹿找了很久，才在樓梯口找到金橘。

她一個人坐在樓梯口，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大雨，整個樓梯就那麽一扇窗戶，陳暗的微光從窗口照射進來，不偏不倚，正好在她的身上。

金橘擡起頭，看着那扇窗口，光線照射在她的面頰上，她的周圍萦繞的是悲傷，濃重的讓人心悸。

“小鹿，我好怕。”金橘突然說道，她的嗓子有些沙啞。

江鹿沒說話，而是擡腳朝她走了過去，就坐在她的身邊，她伸手抓住她的手掌，她的手掌是冰涼的。

而她的也并沒有比她好到哪裏去，同樣是冰涼的。

兩只同樣冰涼的手掌握在一起，都奢望能獲取到一絲溫暖。

“別怕，有我在。”

金橘轉過頭來，她看着江鹿，她的眼眶同樣通紅，剛才她的心裏只有老太太，所以也沒有注意到她，直到現在，她才猛然想起。

她剛才的痛苦，她曾經是不是也這樣承受過？

“小鹿。”

“嗯？”

“你不應該跟我一起過來的，抱歉讓你……”說着，金橘嗯聲音有些哽咽。

江鹿眨了眨眼睛，她握緊了她的手掌。

都到這個時候了，她還想着她。

“沒事的，老太太還想回襄城呢，所以她一定會挺過去的。”

“嗯，她還沒回去呢，我一定要帶她回去才行。”

“嗡嗡嗡……”口袋裏的手機一陣震動。

江鹿掏出手機，看着上面的來電顯示，她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已經到了放學的點，而陳洲估計是在校門口等了她很久都沒有看到她，這才給她打了電話。

金橘看到了她屏幕上的名字。

突然想起今天中午的那事，心裏差不多明白了。

“快接吧，不然他會急瘋的。”

江鹿點了點頭。

“在那裏？”

電話剛接通，那頭便傳來陳洲擔心的聲音。

江鹿聽着他的話，莫名的覺得有些難受，好不容易壓抑住的難過再次一股腦的冒了出來。

“陳洲。”

她說完之後，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哭了？”

她僅僅只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便已經察覺了出來。

“在哪裏？”

“醫院。”

待江鹿挂了電話之後，金橘從臺階上站了起來。

“一會你就先回去吧，我這幾天估計都不會去學校了，你也別擔心我，我比你想象中的堅強，去吧。”

江鹿的臉上依舊帶有擔憂。

見狀，金橘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真沒事，而且我爸他們不還在這裏嗎，很快，你快去等陳洲吧。”金橘伸手将江鹿朝前面推了推。

而此時，金晁的聲音從一旁傳過來。

聲音中帶着些許疲憊。

“金橘，要跟我一起去打熱水嗎？”

金橘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要是以前，她肯定覺得他神經病，早就一口回絕，可是現在這些話，她說不口。

猶豫了幾秒，她朝他點了點頭。

“去吧。”金橘笑了笑，然後朝金晁走去。

江鹿看到他們父女倆的背影。

其實……她覺得她跟金橘真的是一個矛盾體。

她羨慕她有爸爸，她羨慕她有媽媽。

他們相互羨慕的都是對方沒有的，他們相互厭惡的卻又是他們互相羨慕的。

人啊，有的時候，就是這麽的矛盾。

不到失去，永遠都不知道珍惜，等到真正失去的時候才會後悔莫及，才會想，為什麽我曾經不可以改變一下自己。

道理誰都懂，可是就是做不到，聽的懂，想的明白，但是還是很難過。

陳洲剛到醫院，便看到那個瘦弱的小身體站在門口，風将雨絲吹的傾，校服吹的微微鼓起。

停下摩托車之後，他快步的朝她走了過去，不過幾步的距離時，江鹿猛然朝她跑了過來，伸手抱住了他。

陳洲下意識的想要推開她，他身上還穿着雨衣，雨衣上都是雨水，她這麽一抱，水漬立馬浸濕了她的衣服。

“雨衣上有水。”他跟她解釋道。

但是即便是這樣說了，她也不肯松手，反而将他抱的更近，她将臉頰貼在他的胸上，仿佛只有這樣抱着他，她才能感覺到真實感。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江鹿搖頭，“沒，我想回家了。”

陳洲低頭吻了吻她的頭發，“走吧，我帶你回家。”

“嗯。”

“老婆，怎麽不走了？”

孟渌看着莫名停下腳步的梁淑言，疑惑的問道。

梁淑言的眉頭微微皺起，“我好像看到小鹿了。”

他順着梁淑言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騎着摩托車離去的男女，兩人都穿着雨衣，所以并沒有看清究竟長什麽模樣，并且又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不會吧，小鹿怎麽會在這裏呢，你是不是多慮了？”

“也是，她怎麽會在這裏呢。”梁淑言說道。

“那走吧，我們還預約了醫生做檢查呢，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補補身體。”孟渌笑着說道。

“嗯。”

因為下雨的原因，六點不到的天氣，烏雲壓頂，天色陰暗的厲害，風也大，雖然穿着雨衣，但還是有不少雨水打在面上，沾濕了衣領褲腿。

涼風透過雨衣拼命的朝她的衣服裏鑽，江鹿下意識的朝前面的陳洲更加貼緊了一些，她的手臂穿過他的兩側腰部，相交握在他的腹部，腹部結實，輪廓分明。

“冷了嗎？”陳洲開口問道。

“不冷。”江鹿口是心非，他後背的雨衣上是濕漉漉的，她的臉頰貼在他的後背上，同樣也是潮濕的，不過她一點也不介意。

“馬上就到了。”陳洲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她整個人埋在他的背上，看不到她的臉。

他默默的加快了速度。

一進門，陳洲立馬就将江鹿身上的雨衣脫下來，江鹿也就這樣乖乖的讓他脫，他将脫下來的雨衣随手扔在玄關處，然後順手将自己身上的雨衣扯下來，跟她的扔到一起。

她的臉頰上都是雨水，頭發也是半濕，剛才那樣抱着他，校服也濕了不少，再加上他們又是這樣冒着雨回來的，陳洲擔心她會感冒。

于是他走進浴室，拿出來一個大毛巾。

他用毛巾輕輕的将她臉上的水漬擦幹淨之後，這才将毛巾給她裹上。

“趕緊去洗個熱水澡，不然要感冒……”他叮囑道。

江鹿看着他，他看她的模樣認真，手下的動作也沒有放松，将毛巾給她掖好，裹得嚴嚴實實。

“一起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