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鐘悠悠回到房間,放了一浴缸的水,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視線惬意地落在浴室的毛玻璃片上。說起來,鐘家是真的有錢,客房都這麽大。沒錯,原主自從來到鐘家以後,一直都是住客房的。

十分諷刺。一個“客”字,足以表示“陌生的”、“後來的”、“格格不入的”。

而孟詩萱的房間是整棟別墅最好的。原文描述那是二樓最南邊的一間大卧室,布置得非常夢幻,整片整片的落地窗,冬日朝外看去,還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雪景。

原文中還寫過,原主非常羨慕那間房間,曾經偷偷進去過,卻被打掃衛生的張媽當成是想偷孟詩萱首飾的小偷,又是一通陰陽怪氣的諷刺。

換了現在的鐘悠悠,對孟詩萱的豪華大套房壓根沒興趣,她甚至連鐘家都不是很想繼續住下去。這裏的确住着很舒服,可要是每天都得對着張媽和孟詩萱那些讨人厭的面孔,還有即将回家的鐘父鐘母,又是一堆問題,那她得煩死!

要不幹脆搬出去住?

鐘悠悠思考着這個問題,穿上睡衣,慵懶散淡地下了樓,打算倒杯水喝。

張媽剛好在廚房裏準備晚飯,見她下來,用怪異地目光盯着她,看她跟看狐貍精似的,想不通為什麽小少爺忽然态度大變,剛才居然還為她鞍前馬後的。

鐘悠悠朝她一瞥,翻了個白眼,懶得靠近她去拿水壺,徑直打開冰箱,白皙的手指搭在冰可樂和橙汁上,想挑一種喝。

張媽正好朝這邊看來。

鐘悠悠一肚子壞水兒頓時上頭,嘴唇挑起,關上冰箱,轉而從旁邊架子上拿了兩瓶紅酒,價格她不懂,但年份越久遠肯定更貴沒錯,于是她挑了兩瓶八二年的。氣死張媽!

張媽眉心一跳。這野丫頭可真會挑啊!挑這麽貴的紅酒!她簡直肉痛死了,嘀咕道:“淨挑貴的拿,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這野丫頭平日裏這種氣沒少受,嘀咕她兩句她壓根不敢說什麽,因此張媽這些下人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可沒想到,她忘了鐘悠悠跟變了個人似的,現在脾氣不好惹!

“在我背後嘀嘀咕咕說什麽呢?”鐘悠悠拎着紅酒走過去,精致的眉眼上挑,看起來嚣張極了:“爸媽才出差了幾天,交代你打點好別墅,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這屋子的主人了?喝點酒水,你倒是皇上不心疼太監心疼得要死!”

張媽心頭一梗,光氣勢上就輸了一頭,可她算是半個管家,平日裏這別墅的主人走後,她就是一群的下人的頭,旁邊還有兩個下人瞧着呢,她哪裏敢縮脖子。她咬牙,恨恨扭過頭去,繼續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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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縮腳,鐘悠悠冷笑一聲,拿着紅酒往外走。

張媽臉上的肌肉抖動着,給氣的,沒忍住又嘴賤了句:“還真把自己當小姐了?擺什麽小姐架子?喝了這酒也是浪費。”

誰料鐘悠悠立刻轉身,快步過來,紅酒瓶子拔開,當着她的面,把兩瓶紅酒全給倒進下水池裏,揚唇輕笑,卻笑得叫人脊背發寒:“我還真就浪費了。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再說一遍!”

“我——”張媽也氣得不輕,兩只手直抖,正要罵架,卻沒料客廳快速傳來一陣腳步聲。

鐘玺佑出現在廚房門口,臉色難看極了,怒道:“張媽,你幹什麽?你剛才說的都是什麽話?!”

他在家裏待的少,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房間,還極少見到二姐和下人之間有互動。他一向知道張媽這些人不将鐘悠悠放在眼裏,但萬萬沒想到張媽能嚣張到這種程度!一個下人請她來給她高薪水,不就是為了讓她幹活的嗎?難道還是特意請她來嚼主人的舌根?

那兩句話他聽着都氣得心肝疼,真是難以想象二姐一直處于這些仆人的冷暴力中。不,他上一世不知道嗎?他多少是知道的!可他一直冷漠以待,壓根沒去管過!鐘玺佑下意識朝鐘悠悠看過去,心裏很是難受。

張媽吓了一跳,“小少爺,你怎麽……?”

話還沒說完,鐘玺佑下了決定,臉色發青地叫來管家:“張媽還有多少工資沒結算?”

管家也一頭冷汗,道:“剛好已經是月底了,都已經結清了。”

“很好。”鐘玺佑道:“辭退了。”

張媽完全驚呆了,跟失聲了一樣。這一切太突如其來了,她簡直不敢置信,兩只眼睛瞪大,半晌驚懼得不行。

“小少爺,不是,您開玩笑呢吧,我在鐘家都多少年了?你說辭退就辭退?就為了這個野——”

她嗓子發幹,及時噤聲,見鐘玺佑臉上越來越冷的神情,她終于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咽了口口水,脊背上冷汗流下來,聲音都啞了:“我,我給二小姐道歉,這事是我不對,我……我農村人,沒文化,見識淺,我剛才說那些話不是本意啊!”

鐘玺佑只覺得張媽這些下人這樣嚣張,自己和父母都有責任,他心裏又慚愧又難過。今天要是不把張媽辭退,殺雞儆猴,只怕以後還有下人不知道收斂。但他同時也想尊重鐘悠悠的意見,于是看向鐘悠悠:“姐,你接受道歉嗎?”

鐘悠悠其實也被鐘玺佑這一連串的騷操作給弄驚呆了。搞什麽?即便是為了秦家三少,也不至于對自己這麽讨好吧?原文中的鐘玺佑可從來沒這麽維護過她的呀!

可她又不是什麽聖母,能把張媽開掉她拍手稱快都來不及,還要救張媽一命?不,請恕她心胸沒那麽寬大。

見張媽慘白着臉,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鐘悠悠嘲諷地笑了:“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幹什麽?”

鐘玺佑讨厭歸讨厭,不過這件事上的狠勁兒幹得還行。

“聽見了嗎?”鐘玺佑瞥了眼張媽,毫不拖泥帶水,對管家道:“遣人出去吧,該多給的一份工資也給了,不過以後別讓這人出現了。”

張媽像是半截木頭,扶着水池半站在那裏,張着嘴巴,臉色發白,人中都拉長了,她瘋狂竄冷汗。

鐘家出手闊綽,在鐘家做工一個月,能夠抵得上別處的三個月!就靠着在鐘家做工這麽多年,她都給農村裏的兩個兒子蓋了房子娶了媳婦兒了!現在還有第三個兒子沒有着落,怎麽可以被趕出去!

忽然,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孟詩萱,她跟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沖了過去:“大小姐!”

孟詩萱心裏正煩着呢,可這麽多年,張媽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張媽被趕走,那以後別墅裏連個幫她說話的人都沒了。

她走過來,嘆了口氣,勸鐘玺佑:“張媽在我們家這麽多年,跟我們像親人一樣,玺佑,不能說把她趕出去就趕出去吧?”

要是放在早上,鐘玺佑還能對孟詩萱有幾分好臉色,可這會兒正氣她不經過自己同意,就打開了自己禮物盒子,于是看她的目光極冷:“張媽再怎麽跟我親,也沒有二姐和我有血緣關系的親吧?管家,愣着幹什麽?”

孟詩萱皺了皺眉,沒再說話。

張媽被管家拉着去工資結算,氣得都快哭出來了,她一把年紀了都,離開鐘家,還能去哪裏啊?!她盯向一旁事不關己的鐘悠悠,眼裏充斥恨意的同時,還有又驚又懼。鐘悠悠到底做了什麽,導致小少爺這樣?

對了,小少爺腦子這麽拎不清,可還有先生夫人啊!

她急忙道:“少爺,好歹等先生夫人回來,再趕我走吧!”

她期盼着孟詩萱為自己說句話,可孟詩萱仿佛沒看到她的求救目光似的,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鐘玺佑身上,帶着打量,帶着若有所思。鐘玺佑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态度天翻地覆,必然有原因。

“吵死了!管家,你快點!”鐘玺佑擰眉催促道。他自己是重生了,可他爸媽肯定還是原來那樣,要是等他們回來了,未必會站在二姐這邊,得趕緊先把張媽趕走。

就在這時,別墅外面一陣汽車的轟鳴聲,那聲音很熟悉,是鐘父鐘母常用的那輛。鐘悠悠頓時一愣,怎麽回事?原文中她記得鐘父鐘母至少得明天才回來啊,怎麽今晚就提前回來了?

張媽經常陪着鐘夫人去打麻将,關系素來不錯,這會兒跟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活泛了,掙脫管家,朝着門口迎接過去:“先生,夫人!”

孟詩萱也有些驚喜,沒想到爸媽這麽快就回來了,她笑着迎出去,臉上挂着兩個淺淺的酒窩。不得不說,爸媽雖然并非她的親生父母,可不僅前十五年對她極盡寵愛,親生女兒回來後,也從未消減過對她的愛。

尤其是鐘母。

她并非不知道自己鸠占鵲巢了,可她就是想要撲進鐘母的懷裏,好好撒撒嬌。

廚房裏一下子只剩下鐘悠悠和鐘玺佑。鐘玺佑有些尴尬又有些歉意地看了鐘悠悠一眼,十分沒有底氣地小聲道:“姐,抱歉啊,爸媽回來了,張媽八成是開除不了了……”

鐘悠悠現在哪裏還關心張媽的事情啊,她趕緊撲過去打開水龍頭将水池子清洗掉!鐘母素來看她不順眼,等下進來肯定又要挑她刺!沖刷掉紅酒之後,趕緊将空酒瓶子藏起來,卻跟無頭蒼蠅似的,一時半晌沒找到地方藏。

鐘玺佑連忙幫她:“給我吧,我帶回房間,就說是我喝掉的。”

鐘悠悠瞥了他一眼,還是把酒瓶子給他了。

而此時,張媽撲在鐘夫人的身邊,把方才小少爺忽然不知道發什麽瘋,非要辭退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哭訴了一遍。鐘夫人沒說話,只是臉色有點奇怪,和身邊的鐘先生急促地朝屋子裏走,連旁邊迎接他們的孟詩萱都無視掉了。

張媽不死心,還要說什麽,卻見鐘先生猛地轉過臉來,語氣冷得比方才鐘玺佑還要冷,還帶着無法抑制的怒意:“你一個下人,嚼我女兒的舌根,現在居然還來讓我不要辭退你?”

張媽:“……”

她跟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天旋地轉,完全鬧不懂這到底是怎麽了。

孟詩萱正親熱地挽着鐘母的胳膊呢,忽然被鐘母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胳膊,她也頓時愣住,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了,就對上鐘父的視線。

“……”

鐘父看她的目光,很是古怪,帶着一股審視、怨怒、悔意,像是極力在壓抑什麽翻湧着的憤怒情緒,半晌後,鐘父才冷着臉轉過視線,不再看她,朝着屋子裏問:“你們二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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