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黎東平的視線在班上掃視一圈,最後落到鐘悠悠身上,卻是微微有些惋惜。

說起來也怪他這個老師不中用,只能為班上争取來兩個名額。學校一向不公平,幾乎是所有好的資源全都給了競賽班,導致澇的澇死,旱的旱死,他們這些差班一步步越來越差。

關鍵是,要是不止兩個名額,鐘悠悠同學就可以去了啊!

黎東平固然為上回鐘悠悠的數學成績的突破感到欣喜無比,但也很清楚,除非是天才,否則不可能在一科擁有如此驚人的進步的情況下,其他科也一下子殺進班級前幾。那就真的不科學了。

鐘悠悠在數學上算是一匹令人震驚的黑馬,但在其他科目上未必如此。尤其是語文和英語,都是需要長期積累的科目,哪怕不眠不休突擊幾天,可能也取不得什麽比較大的進步。

這樣一來,這種綜合性的競賽,她還真比不過任子安這些基礎穩的老手。

但不知道為什麽,黎東平反而更偏向讓鐘悠悠去。盡管任子安和徐宵月是他的得意門生,但他最近總覺得,鐘悠悠身上似乎還有什麽巨大的能量沒有挖掘出來,一旦被挖掘出來,就能給人驚喜!

但為了公平,他這個老師肯定是決定不了誰去參加的。

于是,黎東平将手中試卷一揚,高聲道:“一共六科,兩天考完,想去參加競賽的同學可得好好考!這次完全看成績!誰分數最高,誰就代表我們班去參加競賽,給我們班争取榮譽。”

班上後排同學登時哀嚎一片!又考?平時各種周考月考統考還沒考夠嗎?居然還要為了選出兩個人去參加競賽,特意考一場?!有沒有搞錯?!

痛苦的同學痛苦得要死,前排的同學卻是摩拳擦掌。

除了徐宵月任子安等人之外,常年徘徊在中上游的李凱等同學也想嘗試一下參加競賽,即便到時候還是選不上去,但重在參與嘛。

坐在中後排一直不怎麽出聲的任子安忽然提醒道:“黎老師,快發卷子,再耽誤下去這節課都沒了。”

後排立刻有人叫苦不疊道:“卧槽,任子安,你這種學霸真是學瘋了,不發卷子拖到下課不好嗎?居然還提醒黎東平!”

他們班上這群學霸都瘋了嗎?

以前沒瘋得這麽厲害的!自從上回鐘悠悠用成績在全校大出風頭之後,徐宵月、任子安、孫曼這一個二個全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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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宵月把嫉妒寫在了臉上,任子安卻也像是被刺激了一樣,連午休都不午休了,一吃完飯就趕緊來教室做題,整天腳步匆匆一臉嚴肅跟要競争什麽國會議員似的,他後桌的同學聞着他身上的味兒,甚至懷疑他好幾天沒洗澡!

要怪,就都怪突然殺出來的鐘悠悠!

——不僅以一己之力帶動了班上學霸的競争氛圍,還連帶着施一蒙這個游手好閑的老大最近玩游戲都心不在焉了。老大不打游戲了,他們其他人再繼續玩,怎麽都覺得心裏不得勁兒。有種在自己荒廢人生的時候,別人賺了幾個億的焦灼感……

鐘悠悠承受着後排同學的咬牙切齒,真是壓力山大……

關她什麽事啊?

“好好好,老師這就發。”黎東平卻是笑得合不攏嘴。

瞧瞧,以前必須用鞭子抽着才肯學習的同學們,現在變得多積極。現在有緊迫感的還只是任子安這樣成績好的同學,但他相信,整個班的氛圍都會慢慢被調動起來,一起積極向上!

想到這裏,他又故意高聲了一句:“前幾名可得好好考啊,難不成又想像上次那樣,被咱們的鐘悠悠同學踩在腳下嗎?大家都得向鐘悠悠同學學習啊。”

再次被她踩在腳下?做夢!

徐宵月狠狠盯了鐘悠悠一眼,心中想要拿到競賽名額的欲望更加強烈,幾乎是在卷子剛遞到自己手邊的那一剎那,便忙不疊搶過去,扯開筆蓋,連名字都沒寫就開始飛速第一道題的題幹……

而孫曼和任子安雖然沒有表現得那樣明顯,但看得出來也是渾身緊繃了許多。

莫名被拉了許多仇恨的鐘悠悠:“……”

黎東平我看你是和我有仇!

比起其他人的緊張感,接到卷子的鐘悠悠顯得散漫多了。

她掃了一眼卷子,語文啊。鐘悠悠的語文比起其他科目算是弱項,但,僅僅是和她自己的其他理科科目橫向比的。若是要和班上的這群小屁孩比,那還是大佬回新手村級別,秒殺妥妥的!

上輩子對她而言,學習可不僅僅是學習,而是謀生的手段。她若是拿不到獎學金,若是不能在各種知識競賽上拿到名次,便養活不了自己了。

可見,上輩子她汲取知識是多麽迫切,不僅僅是高中大學各科知識,更多的是大當涉獵,只要知識競賽會涉及到的範圍,她都會不眠不休抱着厚厚幾十本書猛啃。

說是厚積薄發是半點問題都沒有的。比如說,她現在看到很多基礎性的理科題目,掃一眼題幹,基本上就知道答案是數字幾。又比如說,她此刻看到語文兩篇——

呃,竟然是上輩子做過的。

這可真是對不起了。鐘悠悠微微一笑,這才提起筆,灑脫寫上自己姓名。

這次考嘛,肯定不能科科都考滿分,否則班上鐵定得炸。鐘悠悠實在是厭煩當靶子,于是下定決心,這次就考個一般般就行了。

至于怎麽個一般般,也就是剛好比最厲害的任子安高個幾分,穩穩壓在心高氣傲的徐宵月等人頭頂罷了。

——剛好考進班級前兩名,可以去參加市理科競賽的那種。

徐宵月這邊一邊瘋狂寫題,一邊忙裏抽空瞅了靠牆的鐘悠悠兩眼。

見鐘悠悠翻卷子翻得飛快,嘴角帶笑——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覺——她登時眼皮子一陣跳,不好的預感襲來。

心中一急,連續寫錯了好幾個字,她快急死了,連忙扯透明膠來粘,抖着手“嘩刷——”,越急越手忙腳亂,力氣過大,卷子一下子破了。

“……我草草草。”徐宵月快急哭了。

……

兩天考完,全班虛脫。

能去參加競賽的,班上無非就任子安那幾個人,其他人全都是在陪考,考得班上氣氛低迷。好不容易考完了,後排同學才稍稍活躍一點,開始呼朋喚友去打游戲。

任子安可不敢松懈,滿頭大汗地背起書包趕緊回家繼續刷題了。他就沒見過像鐘悠悠那種能一朝之間進步一千名的人,可既然鐘悠悠能做到,他沒道理做不到。他應該堅持不懈,争取調到競賽班去。

不得不說,鐘悠悠的事情給了他很大的刺激和激勵。

徐宵月更是,一邊對同桌女生抱怨最近幾天都沒好好學習,作業都沒做完,一邊趁着別人不注意,飛快地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往書包塞,暗自發誓今晚要挑燈刷完三十頁!

鐘悠悠就算不想成為她的假想敵,也已經成了,沒得辦法了。

考試考得腰酸肩疼,鐘悠悠揉了揉肩膀,打算出校門去吃頓好吃的。

考試日比平時放學早一個小時,鐘悠悠出了校門,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和秦曜說了。

秦曜還沒來,鐘悠悠卻是餓得已經受不了了,便給秦曜發了條短信。

“秦曜,今晚我自己回去,晚飯和——”鐘悠悠手指頓了頓,嘴角挑了挑,壞心思地繼續打字:“和班上的男同學一塊兒去吃。”

強調一個男同學,秦曜肯定在二十分鐘內就會趕來。

正好,到時候再和他去吃第二攤。

發完短信,也沒管秦曜的回複,她徑直将手機塞進兜裏,拉上袁媛一塊兒去學校外面吃飯。袁媛那能不樂意嗎,簡直樂意死了啊!

轉秋的涼爽天氣,鐘悠悠穿了條深藍色長裙,只露出來兩截細白的腳踝,走在學校裏,一舉手一投足都會吸引不少目光。連帶着,平凡的袁媛都覺得心跳得很快,帶着女孩子的一點點小虛榮,将頭發撩到耳根後頭。

因為打算去吃大餐犒勞自己,兩人就沒走小吃街那邊,而是從正門走的。

結果,沒走幾步,前邊開來了一輛陌生的豪車,緩緩地帶着倨傲的态度朝鐘悠悠緩緩開來。

鐘悠悠警惕地拉着袁媛退後一步。

從車上下來的是個打扮挺有品味的中年女人,大約四十來歲,一雙打量的笑眼,落在鐘悠悠身上,态度很是親昵:“悠悠,不記得我了?”

這人是誰?鐘悠悠恍然幾眼,這才将眼前的人和原文中的角色聯系起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位是秦曜的繼母,郝芷。秦曜在秦老爺子膝下長大,和父母關聯并不多。但是原文中提到過,秦曜父母離異多年,秦父多年前就另娶了。

這位應該就是秦父的第二位夫人了。和秦曜關系說不上好不好,秦曜是根本不與他們往來的,非常淡漠的親戚關系。

再加上原文中秦曜和自己一樣,只是配角,身份背景簡略了許多,因此,此時鐘悠悠也不知道郝芷來找自己到底是幹嘛的。

她叫了聲:“阿姨。”

郝芷既然來了,自然是有話要說的,笑了笑,眼眸在鐘悠悠臉上轉了轉,道:“邊吃邊聊?”

鐘悠悠點頭。

她剛要對袁媛說抱歉,袁媛便先道:“沒事,你先和你親戚去吃飯,我們改天再約。”

袁媛心底卻是很納悶,每次見到鐘悠悠,都覺得她身份超出自己想象。一開始,班上大多數同學都以為她家裏應該是暴發戶,要麽就是拆遷中大獎的那種,總之上不了臺面。

可後來,鐘玺佑又跑班上來巴巴地找她,學校裏流傳她和鐘玺佑是親戚。之後又是和秦家的小少爺在一塊兒,買房,連喻思雪那種千金都羨慕嫉妒恨。現在又有這種貴夫人來找。

有什麽暴發戶能認識這麽多圈內的人?!

飯桌兩邊坐下,郝芷将手包輕輕放在一邊,舉止儀态優雅無比,看了鐘悠悠一眼,笑道:“不用緊張,阿姨來找你是拜托件事情。”

菜已經上上來了,鐘悠悠自若地夾了筷子菜,淡聲道:“我沒緊張,倒是阿姨您,有什麽事嗎?要是太難的事情,我一個小朋友,可辦不到。”

她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還似有若無地瞟郝芷一眼。

郝芷嘴邊的笑意僵了僵。

這丫頭怎麽和三年前那次宴會上看到的不一樣?那時候見到的分明只是個粗魯莽撞,卻沒什麽心機的野丫頭,可這會兒自己還沒開口,她卻倒是像已經揣測出自己的來意了,何止聰明狡猾了幾倍?

秦曜也不知道是鬼迷心竅了還是怎樣,把這麽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捧到心尖尖上。

搞得自己還要來求她……

郝芷斂了心思,熱情地給鐘悠悠夾菜:“悠悠,多吃點。”

鐘悠悠可不吃這一套。

菜到了碗裏,喜歡的就吃,不喜歡的就挑剔地扔出去,還皺起眉:“阿姨,你到底有什麽事?”

見親熱讨好起不到什麽作用,郝芷眼尾笑意都淡了些。

她索性開門見山:“給你九千萬,你說服秦曜在一份文件上簽字。”

見鐘悠悠狐疑,她連哄帶騙,握着鐘悠悠的手,道:“不是什麽重要文件,你也知道你秦哥哥從來不歸家,從國外回來後,他爸想見他一面都見不到人。你伯父最近開發了一個項目,但是秦氏那邊一直卡着不放權限,這要傳出去,兒子連老子的面都不給,伯父多丢人啊。所以阿姨想,讓你幫阿姨和伯父勸勸秦曜。”

還不是什麽重要文件,真當騙小朋友吶?

郝芷這一番話,迅速讓鐘悠悠聯系起了原文劇情。

原文中,秦曜接手秦老爺子的家業,他的父親和幾個伯父,以及堂兄弟分到的股份少得可憐,這一點鐘悠悠是知道的。這時候秦曜父親應該正受到郝芷誘哄,挖空心思想從秦曜那邊摳出一點股份出來。這個所謂的項目的目的正在于此。

原文中郝芷來找過原主嗎?

是了,似乎也是找過的,但當時原主正在為生日宴的事情發愁,心不在焉,壓根沒把她的話聽進心裏去,之後見到秦曜,似乎随口一提過。秦曜當時臉色有點異樣,但原主也沒在意。因為根本沒有把這個人放進心裏去過,所以哪裏管他身邊是否有人想要窺伺他的地位。

後來的劇情……

秦曜要是真能讓郝芷得逞,那他就不是秦曜了!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原文中他還是撥了一筆資金,讓瀕臨危機的郝芷周轉。

當時看原文的鐘悠悠都忍不住吐槽,要是換了她,這郝芷可別想拿到半分資金轉圜。

鐘悠悠反應過來這中間的一系列利害關系,立刻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阿姨,你說的我全都不懂。”

“這怎麽能不懂呢?!”郝芷都快被急死了,說的口幹舌爛,這丫頭居然還不懂,果真是腦子裏裝了草的繡花枕頭,怪不得成績全年級倒數!恐怕二次元方程都沒學會!“我拿給你一份文件,你想辦法讓秦曜簽字就行了!”

鐘悠悠:“簽字後,對秦哥哥有利益損害嗎?”

郝芷立刻道:“當然沒有!他能有什麽損失!”

鐘悠悠托着腮:“沒有損失,那他為什麽不簽?既然他不簽,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我相信他。

“……”郝芷明白了,敢情這丫頭油鹽不進!

九千萬都不要?!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她不止是鐘家的親戚嗎,應該沒見過這麽多錢,怎麽還這麽淡定呢!

也不知道秦曜到底是發哪門子的瘋,再不濟,看上鐘家的千金鐘詩萱,也好過看上這麽個三年前突然蹦出來的野丫頭!

郝芷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氣,仍笑着:“那,阿姨幫你想辦法,讓時家的小公子時之棠喜歡上你好不好,阿姨可以用長輩的名義請他來宴會,你打扮漂亮了來。”

鐘悠悠沒想到郝芷調查得這麽清楚,不過也是,原主追時之棠鬧得滿城風雨,誰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與此同時,大步流星走到包廂門外,正要推開門的男人卻是腳步猛地一頓。

“秦夫人訂的就是這一間——”服務員低聲提醒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她感覺身邊空氣猛然冷了一個度,身邊男人渾身僵硬,分明額角還沾着匆匆趕來的汗意,可卻陡然變成了冷意。他垂着眸子,眸色隐晦不清,英俊的側臉沒有表情,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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