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豪門金絲雀（七）

“小城，給喜歡的人花錢理所當然, 哪有什麽騙不騙。”顧珩仿佛諄諄教導一般, 又像是對晚輩恨鐵不成鋼，“只有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斤斤計較給愛人花了多少錢。”

“更何況。”顧珩擡起狹長的鳳眼, 盯住顧随城, “顧氏的錢是我賺的, 我想花在誰身上就花在誰身上。”

顧珩說這話時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但是聽在顧随城耳中, 卻如同極為辛辣的譏諷。整個顧氏都由顧珩管理，連他所處的分公司也在顧氏名下。然而不等顧随城緩過神來, 就聽見顧珩繼續開口。

“反倒是你，無緣無故為什麽要去調查江小姐？”顧珩微微眯眼, 打量着顧随城。

聽出小叔聲音裏的懷疑，顧随城急忙否認，“我有個朋友恰好認識她。”不敢多待的他停頓了一下, “小叔，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快步朝門口走出, 然而在快要走出房門之時, 一股不知是從哪兒來的沖動，促使他回頭一瞥。

小叔居然親自動手收拾倒翻的菜！

顧随城走後，江姣看着蹲下來收拾飯菜的顧珩，啧了一聲, “剛才顧随城講的你都聽見了吧？”

被無視了好幾天的雪貂心裏出現一陣不祥的預感。果然，江姣接下去就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他說的都是真的。”

蹲在地上的顧珩擡頭，臉上并沒有江姣想象中的冷凝，“你是說你是故意接近我，想要騙我錢？”

“當然不是！”江姣脫口而出。

“是也沒有關系。”顧珩低下頭，繼續收拾地上的飯菜，心裏頗為惋惜。他倒寧願江姣是為了錢，想要故意接近他。他別的不多，就錢多。

因為雪貂越界插手的緣故，江姣早以打算放棄這個任務。底線不能退，否則她和雪貂的關系只會一點點變為真正的主仆關系。然而，前幾次都奏效的法子，對上顧珩卻半點不起作用。從來都是氣別人的江姣，第一次被油鹽不進的顧珩氣到了。

“我是說！我身份确實是假的，也确實被人包養過！”盡管江姣不覺得被包養是原主的錯，但她不信作為一個男人，顧珩會不在意這種事。

顧珩頭都沒擡，“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不是愛慕虛榮的人，會這麽做，肯定有你迫不得已的原因。”

江姣一怔，但很快就回過神來，水汪汪的杏眼圓睜，氣到想要跺腳，“你這人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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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一見鐘情嗎？”顧珩索性起身，低頭看着江姣，神情認真。

“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起意。”

顧珩神情肅穆，“愛情就是荷爾蒙的互相吸引。過去的三十一年了，我唯一看中的色是你，而且我相信未來也不會再變。”

“那可不一定。”慢慢平靜下來的江姣，終于又找回了熟悉的狀态。

“等着瞧好了。”顧珩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拎起地上髒掉的外套，大步流星朝外走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和江姣吵起來。

江姣和顧珩發生争執的時候，顧随城已經回到別墅。還沒睡的江絡首先看向顧随城身後，随後便開口問起姐姐怎麽沒回來。

“別提她！”顧随城越想越氣，把剛才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說給江絡聽，“你說小叔是不是瘋了！我都說了江姣不是什麽好女人，他還一心護着她！”

“可能，顧叔叔只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失态而已。”

顧随城猛地跳起來，一臉激動，“對！肯定是這樣！”哪個男人不介懷自己看中的女人曾是別人的情婦呢？小叔只是一時被江姣迷惑住了，只要時間一長，清醒之後，肯定就會厭棄江姣。

他甩了甩頭，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皺着眉頭念叨，“我一定要在小叔面前拆穿她的真面目。我要拆穿江姣的真面目，把她的真實情況放出去。”

江絡聽見了顧随城的自語，卻裝作未曾聽到。姐姐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她低垂着眼眸，望着腳邊地毯上的那塊花紋，心裏有些不舒服，還有着時隔多年重新湧出來的嫉妒。

原主總以為父母出事時，江絡還小，什麽都不懂。事實上，并非如此。在得知姐姐為了自己被人包養之時，江絡心裏湧出并不是體諒和內疚，而是快慰。從小到大，姐姐一直都是父母的驕傲，優秀得如同太陽一般耀眼，她被壓在姐姐的光環下喘不過氣來。但随着姐姐被人包養，高考失利，大學都沒上，一點點失去光環，變得如同菟絲草一樣，只能依附着顧随城，自己卻上了最好的高中，在學校裏被人當做白富美，又學了小提琴，連姐姐喜歡的男人都更偏愛自己之後，那種喘不過氣來的嫉妒和負擔不知不覺煙消雲散。

但是從那天姐姐生病醒來之後，一切都變了。姐姐似乎變回了以前的她，而且還有顧氏集團總裁這樣優秀的男人喜歡她。連早已厭煩姐姐，偏愛自己的姐夫，也似乎重新對她燃起興趣。

江絡松開咬着唇的牙齒，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沒關系，一切都會回到正軌的。

有關江姣的流言在榕城上流社會逐漸流傳開來。

在江絡數着日子等着江姣重新回到這棟別墅之前，有另外一件事奪走了她的注意力。陳家大小姐要辦訂婚宴。

在飯桌上偶然聽到顧随城提起這件事後，江絡心裏就像有只小貓爪在撓一樣，心癢難耐。

“姐夫，我也想去。”江絡看向顧随城，聲音小小的，“我想去見見姐姐。”

顧随城一怔，看向江絡，小姑娘不安又充滿期待的眼神讓他心頭一軟，“當然可以。”他從來不帶江姣出門，是因為江姣上不了臺面，但是江絡不一樣，她足夠優秀。

“太好了！謝謝姐夫！”江絡頓時眉開眼笑，如同一朵太陽花一般。換做之前，她并不會對這些宴會充滿期待，但自從見過姐姐在宴會上被人衆星拱月的姿态，她就渴望自己也能如此，能夠取代姐姐。

到了陳家大小姐訂婚宴那天，江絡挽着顧随城的胳膊進入陳家客廳。一進門，兩人動作出奇地一致，都在人群中尋找江姣。

江姣果然在，她這回穿了一身鵝黃色的抹胸公主長裙，襯得整個人優雅中帶着一絲俏麗。盡管她身邊不再如上次那樣擠滿人，但卻有顧氏總裁顧珩陪在她身邊。一個顧珩，足以抵過衆多富二代。

江絡雖然聽顧随城說過顧珩深深迷戀江姣，但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她望着顧珩小心翼翼讨好姐姐，似是将她捧在掌心的姿态，嫉妒化作毒蛇，齧噬着她的心，用尖利的牙齒在她心上注入毒液。她深知自己不能也不該在這樣的場合做出一些不得體的事，但沒關系，會有人替她為難姐姐的。

這個人就是今天宴會的主角，陳家大小姐陳曦宜。陳曦宜比顧珩小四歲，她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顧珩，甚至主動追求過顧珩，但顧珩從來不為所動，每次都是直截了當拒絕她。漸漸死心的陳曦宜聽從家裏安排，進行商業聯姻。但是她沒想到，對她不假辭色的顧珩，有朝一日會對另一個女孩關懷備至，滿是柔情。

今晚最重要的訂婚儀式結束之後，有人步入舞池，也有人端着酒站在一邊與朋友聊天。還有人坐到鋼琴前，掀起琴蓋，開始彈琴。

動聽悅耳的鋼琴聲飄蕩在宴會廳中，吸引着衆人的目光。

一曲結束，賓客們齊齊鼓掌，“陳小姐彈得真好。不愧從國外音樂學院學成歸來的鋼琴公主！”各種各樣的誇獎聲在宴會廳中響起，陳曦宜心中得意，面上卻擺出謙虛的笑容，“哪裏那裏。叔叔伯伯們過獎了。”

她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江姣，“我聽說江姣小姐才華出衆，也能彈得一手好鋼琴，不如也來彈奏一曲。”

江姣正在聽顧珩講他以前做的一個非常漂亮的收購案例，就聽到自己的名字突然響起。她擡眸，看見陳曦宜唇邊不懷好意的笑，眨了眨眼，反問：“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江小姐是怕了嗎？”陳曦宜從琴鍵上收回手，起身，朝江姣走去，“也對，畢竟我聽聞江小姐富豪千金的身份是假的。說不定，連彈得一手好鋼琴的傳聞也是假的。”

早在陳曦宜朝江姣發難之時，宴會廳裏就安靜下來。在場的基本上都知曉陳曦宜之前追過顧珩。

“陳曦宜！”

“陳小姐！”

顧珩滿是怒意的嗓音和江絡焦急的聲音撞在一起。

江絡快速地朝顧珩看了一眼，遺憾地發現對方并沒有看她這個同時開口的人。

在顧珩和沒名氣的小姑娘之間，陳曦宜選擇了後者。她看向江絡，态度不客氣，“你有什麽事？”

江絡對上陳曦宜的眼，試圖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的誠懇和懇求，“陳小姐，姐姐，不，江小姐她手受了傷，不能彈琴，我可以代替她。”

手受了傷？陳曦宜一瞄，江姣兩只手白白嫩嫩，沒有半點傷口淤青。呵，找借口也不找個好點的。她在心裏嘲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丫頭愚蠢的同時，也想起對方的口誤——姐姐。陳曦宜仔細看，确實在兩人臉上發現相似之處。

“絡絡，你幹什麽？”顧随城沒料到江絡會突然開口，此刻皺着眉，低聲攔她。

江絡擡頭，眼裏滿是懇求，“随城哥哥，你知道的，姐姐不會彈琴，我不能讓她下不了臺。”她又看向陳曦宜，“陳小姐，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