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修仙之以下犯上(八)
凝聚在雙劍上的劍芒一滞。
江姣握劍的手用力到蒼白。她盯着對面的男人, 眼中一片冰冷。
比試前宗主特意勸告她, 讓她務必以大局為重。可是就算不顧這麽多年的師徒情誼,哪怕是為溯霜道君的委托, 她也做不到放棄原無瑕。
觀戰的正道修士早已注意到江姣這邊的情況。清河宗主直接提起聲音,“溯霜!大局為重。”
躲藏在面具和兜帽下的原無瑕聞言,淡色薄唇輕輕勾起,“溯霜道君,你決定不顧弟子死活了嗎?”
寒氣森森的劍芒在雙劍相交處不易察覺地輕輕一抖。注意到這個情況,原無瑕唇邊笑意減淡, 眼神逐漸幽深。他看穿江姣內心的掙紮與糾結, 知道她做不了放棄弟子的決定,這讓他又愛又恨。
比試場地外,清河宗主聲色俱厲, 比試場地中,江姣深呼一口氣,凝眸看向對方,“你想做什麽?”
“不是我想做什麽, 而是溯霜道君你打算做什麽。”原無瑕沙啞着嗓音, 拍拍掌。他掌聲剛落,邪道隊伍中就出現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面孔。
那個假扮原無瑕的邪道弟子喊了聲師父,緊接着就被看守他的邪道弟子狠狠打了一掌,又重新消失在人群裏。
“住手!”江姣回頭,眼中染上怒色,“你若是敢傷他, 我定會将你碎屍萬段!”剛剛那一瞬間,她感覺到出來的确實是原無瑕。
對上江姣憤怒到發亮的眼睛,真正的原無瑕心口似有一把火在燃燒。他握了握手掌,克制住心口的邪火,用格外喑啞的嗓音開口,“那就試試看,溯霜道君你能不能殺我吧。”
他說着,身影一閃,主動朝江姣攻去。
江姣見狀,提劍應戰。
兩人越打越激烈,空中法術光芒與冰冷的劍光交織在一起,撞出巨大的靈力威壓。兩人實力相差不多,膠着在一起,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
原無瑕再次出現在江姣身邊,擡手放出法術,與此同時,他忽然開口,“溯霜道君還記得你的弟子嗎?”
江姣正欲舉劍抵擋,聞言,頓時手中動作一頓。雖然她馬上反應過來,并立刻做出反擊,但那道法術還是狠狠打中她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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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瑕抓住機會,乘勝追擊,很快,原本勢均力敵的局勢就被打破。
場外的正道修士個個看得焦急不已,恨不能親自上場代替溯霜道君。他們一邊給溯霜道君出謀劃策,一邊給溯霜道君鼓勁。
然而,場上局勢還是慢慢呈現出一邊倒的情況。
江姣腹部開了個口子,鮮血染紅月白色法衣,止都止不住。她提着雙劍,淩空而立,看似仍有餘力,實際上經脈內靈力枯竭。她微微喘息,抓緊時間恢複體力。
對面的原無瑕卻沒有給她機會。他面具下的面孔一片冷凝,指尖法術光芒一閃,朝江姣攻去。
明亮到讓人睜不開眼的光芒在比試場地中亮起,極為恐怖的法術氣息從裏面傳出來。觀戰的修士們下意識祭出護身法器,将自己牢牢護住。那幾個動作慢,沒來得及祭出法器的,受法術餘威波及,頓時面色一白,口吐鮮血。
光芒散去,場地中央,清河宗的溯霜道君被邪道之主抓住左手,右手上的劍被對方奪走,架在她自己脖子上。
原無瑕此時的姿勢,與江姣距離很近。他微微垂眸,盯着江姣那雙清亮的眼眸,慢慢開口,“溯霜道君。你輸了。”
江姣目光冰冷無情,“要殺要剮随你便。”
原無瑕低聲笑起來。他握着劍的手指微動,曾經練過幾萬遍的寒霜劍法在他腦中浮現。
重生後,他忍辱負重學了那麽多年寒霜劍,不就是在等今天這一天嗎?他已經封住江姣靈力,此刻只要他用寒霜劍法刺穿江姣身體,然後摘下面具,她就會不敢置信,痛不欲生,後悔萬分。
上一世的殺身之仇,這一世的情債,都能在這一劍中發洩出來。
原無瑕的笑聲逐漸變低,他凝眸注視着偏過頭的江姣,手中一動。一個昏迷法術朝着江姣砸去。
他抱住陷入昏迷的江姣,看着她安靜躺在自己懷中的模樣,唇邊笑容冰冷,心中卻有一絲悵然和無奈。
下不去手。完全下不去手。他根本做不到把劍刺入她身體。
他眼眸一閉,臉上流露一絲自嘲。若是他真能下手,剛才最後一擊結束,她早就已經經脈盡斷,元嬰破碎了。
原無瑕抱着江姣走出比鬥場地,站到邪修隊伍前,看着正道那方的人,冷聲開口:“黃泉老祖已勝,本尊亦已勝出。這天下的歸屬,該歸邪道所有。”
正道那方誰都沒想到最後結局會是如此。他們将目光投向站在最前面的三位正道領袖。清河宗宗主、塵雲門門主以及萬生殿殿主,三人緊盯着原無瑕,誰都開不了口,承認這個結果。
原無瑕冷笑一聲,“堂堂正道領袖,立下天地誓約,此刻卻想反悔?”他冰冷刺骨的目光掃過正道三人,低笑起來,“本尊素來寬宏大量,你們既然不願,那就開戰吧!”
正道三位領袖面上不顯,心中齊齊一跳。若是沒有立下誓約,開戰還有一線生機,現在,必輸無疑。三人互相對視一眼,明白各自想法。
最終,塵雲門門主往前一步,一甩浮塵,拱手道:“既然立下天地誓約,我們願賭服輸。從今往後,這天下之主就是閣下您,還請閣下秉持仁愛之心,莫要有違天和,大開殺戒。否則,就算違誓,吾等也将不惜一切與君一戰!”
原無瑕冷笑一聲,什麽都沒說,轉身帶着邪道弟子打算離去。
在他身後,清河宗宗主和萬生殿殿主同時開口。
“請閣下交還我清河宗溯霜道君!”
“閣下已為天下之主,為何還要隐瞞身份?!”
原無瑕腳步一頓。他慢慢轉過身,面具下的臉似笑非笑。他想起自己當初進清河宗時立下的目标,還江姣一劍是完不成了,另一個目标正好能在今天實現。
他一手摟住江姣,一手摘下兜帽,撫上面具。
金色的面具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無論是正道還是邪道,望着面具下的那張臉,皆顯出震驚之色。
“居然是你!你不是溯霜大弟子嗎?”
最先喊出來的是已經投入邪道一方的禦獸宗宗主。他擡手指着原無瑕的臉,虎目圓睜,不敢相信。
“你是原無瑕?”清河宗宗主眉頭緊皺。
原無瑕沒有直接回答,只道:“溯霜道君乃是我師尊,我帶她走,宗主打算攔我?”
清河宗宗主面色難看,僵硬在原地。
原無瑕見狀,冷哼一聲,化為流光消失在原地。他身後的邪道弟子們,也紛紛撤退。
這一次的淩雲都比鬥,不僅決出正邪雙方的勝負,更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邪道之主竟然是清河宗溯霜道君弟子,曾經的青雲會魁首。他在清河宗潛伏多年,就是為打探敵情,所以邪道才能在比鬥會勝出。
“聽說啊,比鬥當天,邪道之主直接把溯霜道君帶走了。你們說,溯霜道君會不會早就清楚弟子身份,她有沒有可能也是邪道的人?”
“如果不是溯霜道君輸給邪道之主,那贏得就是正道了。溯霜道君會不會是故意的,他們師徒二人早就預謀要奪取天下?”
坐在酒樓一角的粉衣女子聽到這話,臉上怒意湧出,起身想朝散布謠言的那幾人走去。
“師姐,別沖動。”同桌的男子按住她的劍,對着她搖頭。
夏菡委屈地看了常邵奇一眼,又瞪了那邊幾人一眼,怒氣沖沖坐下來,“師弟,那些人太過分了!”師父怎麽可能也是邪道中人!
常邵奇敦厚樸實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落井下石,人雲亦雲。”他自然相信師父不會是那樣的人,但其他人不信,他們樂得把正道輸掉比鬥賽的罪責推到師父身上,編造出師父投身邪道的謠言。連清河宗弟子都有這樣想的,更別說修仙界其他人了。
夏菡恨恨地盯着桌子,“都怪師兄!”如果不是原師兄,他們怎麽會被逼到只能離開清河宗的地步。甚至連在外行走都不敢露出真容,就怕被人抓住。
常邵奇沒有多言,安慰道:“等到雪似島就好了。”師父和雪似島島主交好,在宗主他們迫于誓約不能主動動手的現在,他們唯一能求助的對象只剩下不受誓約約束的海外異族。
在夏菡與常邵奇兩人為營救師父前往雪似島的時候,陵哭山脈宮殿中,江姣終于蘇醒。
江姣醒來第一件事,先感知自己體內靈力。空空如也,如同一口幹枯的深井,沒有半點水。她壓下失去靈力的不安,起身打量四周。這是一間寬敞又奢華的宮殿。
金柱雕龍畫鳳,鑲着金邊的黑紗靜靜垂落在一旁,擺在四周的黃銅燈盞上火光搖曳。奢侈華麗中,顯出幾分陰冷。
這樣的裝飾,怎麽看都不像是正道會喜歡的。
果然,一人從陰影中走出來。一身黑色錦袍,面上帶着黃金面具,正是邪道之主。
“閣下意欲為何?”江姣下意識握拳,冷聲質問。
原無瑕強壓下內心洶湧的情感,呈現在眼眸中的只有一片冷漠無情。他擡手,“既然你醒了,那這個也該戴上了。”
話音剛落,一條銀鏈憑空出現,朝江姣飛去。
江姣反應極快想躲,但失去靈力後的她,仍是被銀鏈鎖住左腳腳踝。她忍不住心中怒意,惡狠狠瞪向對方,“閣下要殺要剮随你便,何必如此折辱我!”
原無瑕握着銀鏈另一端,慢慢走到江姣身邊,在床邊坐下來,“我不殺你。”若是舍得殺她,早在比鬥會當日,她就已經魂飛魄散。
坐下來之後,原無瑕和江姣中間只隔兩拳距離。他能清楚地聞到江姣身上散發的氣息,仿佛清冽的寒霜。他順着銀鏈看去,銀鏈的另一端環在江姣腳踝上。嬰兒手指粗細的銀鏈,戴在她骨肉分明,瑩白如玉的腳踝處,不僅不醜陋,反襯得她腳踝更加白皙精致。
盯着戴着銀鏈的腳踝,原無瑕眼中逐漸顯出癡迷。他下意識伸手。
“你想做什麽?!”
江姣的厲喝聲将原無瑕拉回現實。他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的手快要觸碰到江姣腳踝了。
原無瑕不動聲色,稍稍偏移方向,把手伸到銀鏈上,調整了一下銀鏈的位置。随後,他将另一端的鏈子用法術固定在床腳,起身,冷聲丢下一句好好待着,便落荒而逃。
走出宮殿的原無瑕擡頭望着外面清澈如洗的天空,深吸一口氣。他低頭摩挲了一下手指,指尖仿佛還殘留着剛才不小心碰觸到江姣皮膚時的滑膩。
他猛地握拳,眼裏有掙紮也有對自己的厭棄。他原本是想去羞辱江姣的,誰料到最後卻差點暴露自己。
原無瑕回首,最後望了眼宮殿,擡步離去。這段時間,他不會再踏入這裏半步!
另一邊,留在宮殿裏的江姣微微蹙眉。這個邪道之主好像有些不對?
她摸摸腹部已經痊愈的傷口,發現除了沒有靈力,身體狀态恢複很好,大大小小傷都已痊愈。如果他不是想殺自己,那他把自己抓來困在這裏是為什麽?
她回憶起原無瑕剛才的眼神,心中生出一絲忌憚。
邪道之主,不會是喜好男色吧?
作者有話要說: 原無瑕:我就算死,也不會再踏進這裏半步
……
emmmmmm,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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