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清晨的急診室裏鬧哄哄的，不曾停歇的哭喊聲, 最終把應婕從睡夢中拉扯出來。

興許是生病的人更容易疲倦, 應婕睜開眼的時候, 将她圈在懷中的人還沉沉睡着，她艱難的、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來。

又怕把他吵醒, 動作輕柔地将手覆在他的額頭, 好在燒似乎已經退得差不多了, 應婕也放心了不少。

早晨七點，應婕低頭抵在顧白的胸前, 再也睡不着，只靜靜聽着充斥耳旁的哭聲, 不由有些心悸。

床位的隔簾被“刺啦”一聲拉開, 應婕擡頭看向護士，沒有錯過她從面無表情, 到一臉詫異, 再到一副了然的精彩變化。

應婕清了清嗓子別開眼, 耳根子已經紅透。

醫院裏, 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取號，整個大廳裏“嗡嗡嗡”的響。

電話鈴響時，應婕正排在隊伍中央等着取藥, 過了好一會, 她才反應過來，趕忙按了接聽鍵：“瑩瑩，怎麽了？”

陳瑩瑩開了免提：“沒什麽, 我們就想問問班長怎麽樣了？”

“護士量過體溫了，37度4，沒什麽事了，”應婕回頭看了眼坐在凳子上的顧白，“領完藥我們就準備回去了。”

“這樣啊，”陳瑩瑩看向于蒙和吳熙元，“我們還想說去醫院找你們呢。”

“不用啦，”應婕順着隊伍往前挪，“再晚點就是上班高峰期了，你們過來肯定堵車。”

“那好吧，”于蒙湊過來道，“那我們等你們回來吃早餐。”

“好，先不說了，我取藥了。”應婕這才挂了電話，将取藥單遞給醫藥師。

取完藥回來的時候，顧白裹着厚重的羽絨服，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大廳裏人雖多，可到底還是有些冷，應婕怕他再着涼，喚了他兩聲，顧白晃了晃腦袋，沒有起來。

應婕無奈，拍了拍他的發頂，哄道：“白白，我們回去再睡了。”

坐在顧白身側的老婦人看着他倆，跟老伴感慨：“現在的小夫妻感情真好，瞧這小姑娘貼心的很。”

大爺蒼老的手握緊老婦人的手，顯然很不服氣：“咱倆的感情難道不好嗎？我難道不貼心嗎？”

老婦人無奈，連道：“好好好，都好。”

顧白醒時，正巧将這對老夫妻的對話聽了去，眸色明亮的勾起笑意。

出了醫院已是上班高峰期，道路上車來車往，鳴笛聲間歇不斷，應婕叫的車，在他們在冷風中站了将近十分鐘才姍姍來遲。

這時候的顧白顯得格外嗜睡，加上車上又放着柔和的音樂，他上車沒多久，便靠在應婕肩上睡着了。

車在高峰路段慢慢悠悠地前進着，興許是師傅覺得車上太燥，又是個不怕冷的，把前排兩側的窗戶都開了個縫，冷風瞬間就灌了進來，直朝臉上打來。

肩上的人不安的動了動，應婕壓低了聲對師傅道：“不好意思，可以把窗戶關小一點嗎？他人不舒服。”

師傅透過鏡子看過來，幾乎沒有猶豫，将窗戶關上了。

從醫院到學校，用了将近半個小時，倆人下車時正好瞧見等在校門口的魏黛山和陳瑩瑩四人，當即朝他們招手。

“诶，”于蒙眼尖，一面招手一面道，“他們回來了。”

“你們等很久了嗎？”應婕拉着顧白走過去。

“也沒有，你發消息過來說快到了，我們估摸着時間就出來了，也才剛到，”陳瑩瑩接過話頭，又抖了抖手裏的袋子：“我還把你的牙刷、牙膏帶了出來，一會到店裏的時候可以在洗手間用，夠貼心吧。”

魏黛山笑嘻嘻地掏出來晃了晃：“小白，你的我也幫你帶了。”

顧白皺着臉攔了一把魏黛山：“哎，行了，趕緊收起來。”

于蒙幾人哄笑着，應婕下意識地捂住嘴，尴尬地看向顧白，倆人相視無言，又齊齊別開眼，默契地笑出聲。

“咱都別站在這說話了，”魏黛山挽住陳瑩瑩，“走吧，天氣怪冷的，咱這位大帥哥可還病着吶。”

幾人說說笑笑往目的地出發。

S大各專業的教學考試安排都不一樣，他們計算機專業的課程滿，考試遲，自然放假也是最晚的。

其他很多專業的學生都放假了，連學校的餐飲店都沒有開門，顧白幾人現在所在的港式茶餐廳是學校附近的，口碑好又正宗，所以生意非常好。

服務員上來将菜單遞給他們：“幾位先看着，點好了再叫我。”說着又去招呼其他人。

魏黛山将手搭在顧白肩上：“我昨天晚上背着這哥們可沒少被累着，今天得好好補補。”

“瞎矯情，”陳瑩瑩撇了撇嘴，“一頓早餐能補什麽？”

“一日之計在于晨！”魏黛山捏了捏顧白的肩膀，“兄弟，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顧白敷衍的點了點頭，“想吃什麽點呗。”

魏黛山“嘿嘿”笑了，很不客氣的從吳熙元手中接過菜單，把想點的都給點上，欲罷不能。

“魏黛山，夠了吧，咱才六個人，你這是要把人店裏的都點上嗎？”陳瑩瑩一掌拍在菜單上，攔住他：“班長，你管管他。”

顧白朝魏黛山一挑眉：“我可管不了他，女朋友的話都不聽，哪能聽我的。”

話裏有幾分陰陽怪氣，魏黛山擠眉弄眼地朝顧白使眼色，随後讨好的把筆和菜單挪給陳瑩瑩：“要不你來點？”

應婕掩嘴笑開，湊到顧白耳側，道：“白白，你這招挑撥離間好陰險。”

顧白笑而不語。

港式茶餐廳的洗手臺有兩側，因為外側是靠近男女洗手間大門，絕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舍近求遠。

在別人店裏刷牙，本就不是太好，為了不影響別人，顧白和應婕躲在內側洗手臺前洗漱。

明亮的鏡子前，倆人以相同的頻率擺動牙刷，四周安靜得只能聽到“希唰希刷”的聲音。

清新的薄荷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細膩的泡沫在嘴畔蔓延，應婕眉眼彎彎地看着顧白，指着他，道：“好像白胡子老頭。”

暖色的光折射在鏡子上，反射出來的色彩鍍在應婕身上，将她襯得朦胧又明亮。

顧白微微眯着眼，在她臉上“吧唧”一下，立馬糊了她一臉的泡沫。

應婕錯愕地瞪着他，擡手胡亂抹着他臉上剩餘的泡沫，他的唇畔周圍有新冒出來的胡茬，紮紮的，又癢癢的。

走道外面有腳步行過的聲音，倆人齊齊停住動作，胡亂打開水龍頭，将臉上的泡沫拍幹淨，而後盯着對方，“噗嗤”笑開。

為期兩天的考試結束之後，學校的學生數量以層數遞減。

寝室裏，陳瑩瑩幾人正收拾着行李，應婕抱着衣服艱難跨過雜亂的過道，将衣服放進臉盆裏，這才取下頭上的毛巾，又甩了甩濕噠噠的頭發。

“瑩瑩，”應婕站在邊緣，“幫我把吹風機遞過來！”

陳瑩瑩百忙之中抽出空來，把吹風機遞給了離應婕近的于蒙，于蒙又轉遞給了應婕。

“小婕，你這次假期又不回去嗎？”正在床鋪上收拾衣服的吳熙元停下手來，“那你過年怎麽辦？”

“嗯，我已經找了寒假工，是一個補習班的助教，”應婕将吹風機開了小風，不影響她們的對話，“過年的話，應該會在宿舍過吧。”

陳瑩瑩吃力的将行李箱關上，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氣，緩了會才道：“你那麽怕黑，假期留校的人又少，你就不怕半夜三更聽到什麽奇怪的響聲，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不帶你這樣的！”應婕猛地将吹風機關掉。

“瑩瑩，要麽你就留下來陪小婕，”于蒙将手上的紙巾丢過去，“要麽你就別吓她！”

“好啦，我開玩笑的，小婕別生氣。”陳瑩瑩趕忙道歉，頓了頓又道：“不過小婕，你有問過班長嗎？他會不會留下來陪你？”

“他應該會回去的吧，”應婕垂下頭，将吹風機的風力開到最大，“過年還是要在家跟父母一起過比較好吧。”

于蒙幾人相觑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麽。

第二天，陳瑩瑩幾人早早便起來，收拾洗漱一番，便要啓程。

因為三人的交通工具都不一樣，應婕分身乏術，不好送到出發點，便幫着拿了些行李到學校大門口。

一塊的還有魏黛山和顧白，魏黛山的出發時間和于蒙幾人差不多，而顧白的票是在下午三點，這次一塊出來，主要是幫着做苦力的。

作為最後一個叫到車的陳瑩瑩，臨走前還拉着應婕好生道別：“小婕，不要太想我啊，一個月我就回來啦，要是想找人聊天了，随時給我打電話。”

應婕笑着打趣：“就怕我到時候打電話都占線。”

陳瑩瑩“咯咯”笑開，直到滴滴師傅催促了一句，才趕忙上車。

應婕放下揮別的手，走到顧白身側，挽住他的掌心，撒嬌道：“我有點餓了，去吃早餐嗎？”

顧白點頭，反手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