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送別

謝禮在老家見到了謝爺爺最後一面。

和當初謝爺爺辭世的時候, 心心念念着謝禮完全不一樣；現在的謝爺爺在吃過屬于自己的最後一頓供飯之後，眼睛裏對前來出席七七的親朋好友, 已經沒有了什麽感情。

七七是大七, 能趕來的親朋好友都來了, 就連在樟城的薛爸爸和朱翠芬都趕了過來幫忙。

兩家人走得近, 薛家在當地有算得上是混得不錯的人家，倒是沒有人說閑話。只是幾個村裏幫工的人, 嘀咕兩聲：“謝家和薛家關系那麽好啊？”

兩親家的關系，當然不是在這種場合說的。別說兩個孩子現在還小, 就是謝禮現在還躺在病床上, 就是一個變數。

人家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謝禮這昏迷了一個多月，薛華一個連青年都還算不太上的小家夥, 能夠這麽守着, 兩家人嘴上不說, 心裏面倒是覺得這關系斷不了。

謝禮聽了幾句閑話，跟着爺爺走到外面：“爺爺……”

謝爺爺看到身後的小尾巴, 笑着對他招了招手。

謝禮眼前一亮, 立刻一溜煙飛到他爺爺身邊：“爺爺！”想想爺爺馬上就要走了，眼圈就有點紅。

在邊上無所事事的老祖宗一看, 立刻悄咪咪摸出一個瓶子，準備等厲鬼寶寶哭的時候，把眼淚攢起來。

謝爺爺拍了拍謝禮的肩膀：“阿禮要好好的, 爺爺先走了。”再多的，他卻是說不出來了。

沒有了感情, 只憑記憶，他知道謝禮是個能讓人驕傲的好孫子，但是他現在卻沒辦法感到驕傲，只能幹巴巴地寬慰這麽一句。

看到謝禮紅着的眼眶，他又說了一句：“大小夥子了，別哭。”

老祖宗一瞪眼：哭啊，為什麽不哭！

“嗯！”謝禮吸了吸鼻子，忍住不哭，“爺爺走好。”

老祖宗專門給謝爺爺請的導游就在邊上等着，看到老祖宗和一個厲鬼在邊上，吱都不敢吱一聲，見雙方道別完畢，他才向着兩個鬼恭恭敬敬地請示：“兩位大人，小人這就送謝老大人去趕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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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沒收到厲鬼眼淚，氣哼哼地把瓶子重新揣好，根本連話都懶得講，對着導游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滾蛋。

謝禮看着兩個鬼很快飛得看不見影蹤，站了一會兒，回過頭找老祖宗：“嗨呀，老祖宗呢？”

剛才還站在他身邊的老祖宗，這麽一眨眼去哪兒了？

厲鬼眨了眨自己紅彤彤的眼睛，想了想拿了手機發了條微信給老祖宗。

老祖宗秒回：我去趕稿！

厲鬼又眨了眨眼睛：老祖宗不送我回去嗎？

老祖宗：自己滾回去！

厲鬼寶寶委屈地扁扁嘴：“嘁，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老祖宗歲數大了，做事沒個前後，身為晚輩的要體諒。

厲鬼寶寶的速度比不上老祖宗，倒黴的是，因為今天晚上有強臺風預警，機場的航班全都停了。他連搭一個順風飛機的機會都沒有。

更加倒黴的是，他飛到半路，直接撞上了臺風。

一只鬼才多少重量？

厲鬼輕飄飄地被臺風裹挾着，體驗了一把滾筒洗衣機的趕腳。

等蚊香眼稍微轉停一點的時候，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這是一棵樹，周圍全都是樹。

他左右看了看，還是覺得很暈，把自己縮小了，爬到最近的一個鳥窩裏，在不知道是鳥爸爸還是鳥媽媽的毛肚皮底下，和鳥蛋們擠擠。

這會兒臺風已經過去了，但是樹林裏風雨還是很大，周圍的樹木像是在集體狂歡跳甩發舞，小小的鳥窩跟着一起搖擺，随時有傾覆的危險。

雨水在一次次的動蕩中，慢慢進入到鳥巢中。

謝寶寶在毛肚皮下面，都能感覺到親鳥的不安。他想了想，拿了一顆陽氣糖出來。

他平時不吃也不用，偶爾弄一次就一直放在乾坤袋裏，現在用來溫暖一個小小的鳥窩倒是剛好。

濃縮的陽氣糖在那麽小的一個空間裏，發揮出的作用立竿見影。

原本已經有些陰濕的鳥窩，瞬間變得幹燥溫暖。在不斷流失溫度，導致生命信號減弱的鳥蛋，狀況也穩定下來，甚至很快變得生機勃勃。

親鳥往肚皮底下看了看，歪着腦袋似乎也有點不解：“啾？”

謝禮試着摸了摸親鳥軟軟的毛，小聲嘀咕：“就當是借宿費。”

鳥窩的危機并沒有完全解除。謝禮在緩過來一些之後，在鳥窩所在的樹上，套了一個加強版的框框。

一瞬間，雨水停了，樹也不搖了。

謝禮看了看自己的手，蹭了蹭身邊的鳥蛋兄弟。他研究了好久沒研究出來的框框的改良版本，竟然在這一瞬間就成了。

和之前的１．０版本不一樣，眼前的這個框框不僅容積更大，而且更像是一個能夠透氣的透明玻璃罩子。

在功能上倒是說不上哪個更好，但是現在這個明顯更适用于現在的環境。

反倒是剛才謝禮拿出來的陽氣糖，在這樣的空間中發揮出作用來，讓溫度慢慢回升。

“啾？”親鳥突然站起來，甩了甩翅膀，把羽毛上的水珠子甩出去。它擡頭看了看外面依舊狂風暴雨的天空，完全搞不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況。

它低頭用喙撥了撥自己的三個蛋，發現都好好的，頓時連叫聲都歡快起來：“啾啾啾啾～”

謝禮安逸地躺在鋪了柔軟的幹草和羽毛的鳥窩裏，聽着親鳥唱歌，準備幹脆等雨停了再趕路。

然後他就聽到外面撲啦啦地聲音響成一片！

他從親鳥的肚皮下探出腦袋往外一看，鋪天蓋地的鳥，全都飛到了他們這棵樹上。有些厲害的，還兩只鳥叼着自己的鳥窩一起飛過來！

厲鬼寶寶驚呆了：“那麽厲害的嗎？”他記得大部分的鳥類都有夜盲症……他還沒想完，就見一只鳥撲騰到了樹幹上，啪叽一下摔了下去，像一只走地雞一樣在地上蹦跶。

他咧了咧嘴，幹脆飛出鳥窩，幫着林子裏的鳥們拆遷，還在林子裏點了個燈。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他才把這片林子裏的鳥窩全都搬好。

鳥們似乎覺得鳥窩自己飛飛挺正常的，很迅速地找到屬于自己的鳥窩，繼續孵小鳥。

林子裏的鳥出乎意料得多。一棵樹是不足以安置全部的鳥的。

謝禮又陸續罩住了五棵大樹，才勉強搞定了一個鳥社區。他自己也累得不行，拿着一塊冥石，在一個臨時鳥窩裏給自己充電。

這裏的鳥種類很多，似乎有幾只能看得到他，就發動了其它鳥一起給他搭了個窩。

泥土混合着樹枝草莖，很快就壘成了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巨大鳥巢，裏面鋪上了細細軟軟的絨羽，甚至還有一朵小黃花。

厲鬼寶寶很開心，從自己的乾坤袋裏拿出自己的存糧分給它們吃：“我有桃子、蘋果、梨、西瓜、蜜瓜……你們要吃什麽，自己吃啊。”

他把一個恐龍蛋朝着距離他最近的一只黑色的小鳥推了推。

小鳥對着他“啾”了一聲，似乎有些疑惑，見恐龍蛋繼續朝它滾過來，它才試探性地啄了一口。

然後一群小鳥把厲鬼寶寶的存糧吃剩了一堆核，連瓜皮都叨完了。

這時候天還沒有完全亮。外面的風雨稍微小了一點，只是天空依舊黑沉沉的，謝禮有些迷糊，拿出手機看時間：“才不到六點……”

小花兒一般六點或者六點半起床，等會兒再發消息給他好了，免得把他吵醒。

他現在有點好奇，這片林子到底是哪裏的。剛才他救鳥的時候，發現這是一片人工林，大概有上百畝地。

在他老家那邊，因為有山地，其實很難發展一些別的産業，倒是有人專門種植經濟林。

像昨天那樣的大風，對這些樹木的危害很大，把大樹連根拔起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更別說那些小樹了。

現在風雨都小了很多，應該會有護林員過來巡視。

厲鬼寶寶看了看周圍３６０度無死角的鳥窩，暗忖：不知道護林員看到之後會怎麽想？

果然，沒過多久，外面就有人活動的動靜傳過來。根據厲鬼的陽氣視角，人數還不少。

讓他覺得有點奇怪的是，這些人并沒有分散開來，而是集中在一起前進。

黑暗對鬼并沒有什麽作用，但是這片樹林顯然頗有一些年份，植被非常茂盛。

厲鬼寶寶只是厲鬼，并沒有透視眼，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幹什麽。

倒是幾只鳥從鳥窩裏站起來，拍了拍翅膀，露出一副警惕的神情。

厲鬼寶寶小聲問了一句：“是壞人嗎？”

鳥群大概沒聽見或者是根本不理解他的意思，連眼睛都沒朝他看過來。

厲鬼寶寶站起來，跳到一只能看到他的鳥身上，指了指那群人的方向，又大聲問了一句：“壞人？”

“啾？”

不遠處的林子裏，五六個男人，穿着一身暗色的雨衣，在樹林裏把一張巨大的漁網張開，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今天真邪性了，怎麽一只鳥都沒看到？”

一個爬在樹上的男人笑着回答：“天黑還沒起吧？咱們可是起得比鳥還早。”

“嘿嘿，邪性什麽？這片林子裏幾萬只野生鳥，一會兒咱們放一槍，這天它們飛都飛不高……哎？”其中一人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阿禮(￣ω￣)：我學了一首歌！

小花兒⊙ω⊙：阿禮棒棒噠！

阿禮＞ 3＜：我唱給你聽啊～

小花兒＞ 3＜：好噠～

阿禮＞ω＜：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小花兒⊙▽⊙ ：好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