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這幾日,姜顏望向苻離的目光都涼飕飕的,活像個怨女。畢竟那日她逛望春樓,苻離的确在現場。但她腹诽歸腹诽,卻并無怨恨,想着這事過去了便算了,大不了以後離苻離遠些,莫要再讓他捏住把柄。
現在苻離如此反問,姜顏有些懵了,下意識反駁:“可那日分明只有你瞧見,不是你是誰?”
正此時,一個驕縱的嗓音從門外傳來:“國子學有規矩,男女不得于一室之內私自相處,你們這是在作甚?姜顏,你剛因逛了望春樓被罰,莫非還要因不懂避嫌再罰一次?”
霎時,姜顏渾身血液仿佛凝固。
岑司業讓她面壁,卻并未告知衆人是什麽原因,因此,薛晚晴不可能知道她去過望春樓。
除非……
姜顏不敢看苻離的眼睛,只轉過僵硬的脖頸,陰恻恻笑道:“那日,華寧縣主在場?”
薛晚晴叉着腰進門,大概是從不将姜顏放在眼裏,竟也爽快地承認了:“可巧了,歸家路過。”
話音剛落,便見兩道冰冰涼的視線如刀般刺了過來。
薛晚晴被他們看得心裏發憷,心想:姜顏便罷了,苻大公子也這般盯着我作甚?被罰的又不是他!
“從上古女娲造人開始,人便有了貴賤之分,抟土為尊,甩泥為賤,低賤的麻雀再怎麽努力高飛也變不了鳳凰。”薛晚晴譏諷姜顏和程溫的身世,轉而擡起精致的下颌,對苻離道:“我勸苻大公子離某些人遠些,當心近墨者黑。”
魏驚鴻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忍不住合攏折扇插嘴道:“哎呀,華寧縣主真是博覽群書,連上古神話都搬出來了。”
薛晚晴狐疑地望向魏驚鴻,一時不确定他這話是褒是貶。
一向清冷自矜的苻離淡淡開口,波瀾不驚道:“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苻某受教,自會離貪官祿蠹遠些,多謝縣主提點。”
‘貪官祿蠹’四個字尤其刺耳!雖未點名道姓,但薛晚晴已羞得滿面通紅。在姜顏和苻離面前,她似乎總是在自取其辱……
可惡!
終歸是對面人多勢衆,薛晚晴咬牙橫了一眼,大步沖到自己位置上拿了本線裝書,拂袖離去。
姜顏噗嗤笑了聲,忽的感受到某人涼涼的視線刺在自己背脊上。她不用擡頭都知道是誰,看來是要秋後算賬了。
姜顏頓感不妙,猛地起身道:“哎呀,阿玉喚我去給她講解《四書》的,險些忘了。”說罷,她轉身就走。
身後,苻離冷淡地喚住她:“這便算了?”
姜顏腳步一頓,揣着明白裝糊塗,笑道:“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同薛晚晴拌嘴了。”說罷,她又要開溜。
可苻離明顯不打算放過她,擡手攔住去路,聲音又沉了幾分,直言道:“我說你冤枉我告發你的那事,這便算了?”
自知逃脫不了,姜顏厚着臉皮笑道,“是我的錯。苻大公子也大人不記小人過,算了,算了啊?”
“不可。”苻離垂着眼看她,冷嗤道。
姜顏便不笑了,後退一步說:“你待如何?先說好,乘人之危诓我玉,非君子所為。”
聞言,魏驚鴻撲哧一聲笑了,“小娘子聰明得很,知道苻離最怕的便是你身上那塊玉。”
“閉嘴。”苻離反手捅了魏驚鴻一肘子,然後盯着姜顏,一副不讨個說法便不罷休的神情。
姜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就有那麽一絲愧疚,再回想起苻離平白挨了自己那麽多冷眼,便妥協嘆道:“那我為你鋪紙研墨,伺候你一回。”
苻離轉身,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三日。”
姜顏:“……”
呵,什麽正直端方?姜顏真想拉着岑司業來看看,他最器重的學生是何等的睚眦必報!
第二日,卯正一刻。博士廳內。
姜顏睡眼惺忪,打着長長的哈欠,身子沒骨頭似的倚在書案上,一手托腮,一手來回磨着墨條,問道:“你就不怕被薛晚晴或是李晚晴什麽的撞見了,又告發我們私相授受?”
苻離一身素色儒服跪坐,垂着眼端正懸腕,筆走龍蛇練着行書,清冷的嗓音波瀾不驚:“快些磨,再過一刻鐘,便有人來了。”
“手軟,快不了。”姜顏懶洋洋道。
姜顏覺得無趣,磨兩下墨,打個哈欠,瞥瞥窗外的晨光,又磨兩下墨,“你不用睡覺的麽?大家才剛起床呢,你便已練了兩刻鐘的字,不困麽?”
苻離巋然不動。
姜顏索性趴在桌上,雙眼無神地望着硯臺裏的墨:“可是我好困。對了,你與程溫是何關系?不會是你仗勢欺人,脅迫他伺候你罷?”
苻離難得不嫌棄她聒噪,換了張紙,擡筆潤墨,寫了兩筆,忽然道:“墨太幹。”
姜顏簡直想潑苻離一臉的墨,但也只能想想,畢竟文韬武略都比不過他。她往硯臺裏加了些清水,又點評道:“你這墨不錯,極品徽墨,質地如玉,觸之硬實,聞之有極其清淡的松香,一墨千錘百煉而成,耗時耗力,幾與黃金等價。”
她家境一般,倒也識貨。苻離下意識道:“你喜歡,便送你一盒。”
“不要。拿人家的手軟,我若收了你的禮,以後你再诓我的玉,我便不好意思不給你了。”姜顏眼眸一轉,流露出些許狡黠,“我想要的東西,會靠自己的本事得到。”
窗外鳥鳴啾啾,竹影婆娑,苻離停了筆,側首打量她一番,終是沒忍住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塊玉是做什麽用的?”
不是就是報恩麽?
姜顏張嘴,剛要回答,便見廳外慢悠悠轉進來一個人,還未露面,笑聲先至:“我就知道你們在這。”
話題被岔開,姜顏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只看向折扇輕搖的魏驚鴻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魏公子竟起了這般早。”
“聽到了好消息,自然要起早。”魏驚鴻笑吟吟走了過來,撩袍跪坐道,“我聽馮祭酒說,過兩日祭天後,太子殿下會下榻國子學,以示慰勞。”
苻離筆鋒不頓,罔若不聞。姜顏也意興闌珊地‘哦’了聲,沒了下文。
魏驚鴻奇道:“太子可是非常人能見呢,你為何反而不開心哪?”
“有甚好開心的?”姜顏道,“天家駕臨,我們便要三更天摸黑而起,穿上繁瑣的禮服,遵循繁瑣的禮節,從天色未明站到白日高升,不能動不能笑,不能喘不能咳,還要應付太子的出題考問,熱汗淋漓還要對他三拜九叩,謹小慎微。”
“好像說的也在理。”魏驚鴻心底的那點雀躍被姜顏成功掐滅,也覺得麻煩起來。見姜顏研墨,他一時興起道,“聽聞你很會做絹扇,可否能為我做一把?我手頭這扇子太素了,不适合這般蓬勃的夏日。”
“好呀,五兩一把。”姜顏坐地起價。
魏驚鴻笑着說:“我出十兩,你給我題首詩。”
一旁練字的苻離停筆,擡眼側首,冷聲打斷兩人的交易:“墨太稀。”
姜顏:“……”
一會兒太幹,一會兒太稀,這人還真是難伺候!
姜顏索性丢了墨條,揉着胳膊起身道:“腹中饑渴,不磨了。”
苻離擰眉:“說好的三日。”
“管你幾日,伺候你這一回已是給足臉面。你來此是修身養性,學習治國之道的,并非來此享福。這裏沒人會将你們當做王公貴族侍候,要一呼百應的日子,便趁早歸家去。”
姜顏記憶絕佳,竟是将初來國子學時齋長訓斥薛晚晴的話一字不錯地背了下來,而後撣了撣衣袖,迎着初夏熹微的晨光離去,白衣黑發,窈窕無雙。
廳內,魏驚鴻啧啧嘆道:“我看她不似那般工于心計的姑娘。否則你脅迫她為你研墨之時,她就該将你半夜溜出去練武的事兒抖給司業們。”
苻離反駁:“我何曾脅迫她?”
“好好好,你沒有。”魏驚鴻将手擱在案幾上,傾身低笑,饒舌般道,“不過依我拙見,你們兩個禍害便聽從老國公定的婚約,互相禍害禍害得了,省的再去禍害他人。”
聞言,苻離擡眼看着魏驚鴻,指節使力,咔嚓握斷了手中的筆。
魏驚鴻被他吓了一跳,身子往後挪了挪,讷讷道:“有沒有可能,她并不知道那塊玉是你們婚約的信物?”
苻離一怔,目光游離了一瞬。
僅是一瞬,他又恢複了理智,篤定道:“不可能。她說過,要我……”
以身相許。
話語戛然而止。苻離垂首,将剩下的幾個字咬碎了咽回腹中。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