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比三場

“曲月亮, 別想讓我幫你去找果子了!”

膚淺!庸俗!對牛彈琴!

意境被破壞殆盡, 幻波惱火着瞪她一眼,鑽水裏去了。

曲悅忍俊不禁,哈哈笑了兩聲,也不去哄它。

反正等明天鞋子拿回來,它就會把今天的不愉快忘掉。

但第二日, 她在給君執療過傷以後, 說起此事時,才發現她将事情想的簡單了。

這只戲精甚至都沒有與她拉鋸扯皮,直接拒絕了她:“怕是不妥,我好歹也是覆霜的攝政王, 扮成我的模樣, 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是晚輩思慮欠周了。”曲悅本想解釋, 幻波扮成他的樣子, 也是待在海水裏自娛自樂,沒幾個人會看到。

但感覺着君執的态度很堅決, 根本沒得商量,她閉嘴了。

——

又過兩日, 約戰之期到來。

上屆九國試練劍道單人組的魁首, 和學院一只小仙鶴比賽。弟子們再是一片沸騰, 又有熱鬧可看。

而君執提出的比賽建議是連比三場,贏兩場才算真正的贏家。

由窦長老出第一題,曲悅出第二題。

至于第三題,交給了韋三絕。他在學院有着最高權威, 是唯一一個全學院公認見多識廣,又不會偏袒、洩題任何一方的人。

再說窦長老的題目,私心滿滿又合情合理的讓人挑不出毛病——鬥法。

仙鶴脖子上和晏行知腳腕上,各帶着一個玉牌,誰的玉牌先被打碎,誰輸。

于是大廣場上早早擺了個離地半丈高的擂臺法器,晏行知飛上擂臺之後,利落的拔出腰間長劍,卻扔給了與他同來的一位師弟。

“晏師兄只以劍鞘迎戰啊!”

“不愧是上屆劍試魁首,瞧這自信,瞧這君子之風。”

“當真是吾輩之楷模!”

圍觀的弟子們紛紛稱贊。

“等等,你們誰還記得曲先生上次說什麽了?輕敵,乃兵家之大忌。比賽時,除基本道義之外,眼裏應只有輸贏。”

“是啊,晏師兄一看就不适合團隊試煉。”

“不适合團隊試煉的人,估計也不适合在外生存,所以明明突破四品了,闖蕩幾年,竟又跌回三品。”

“我們要引以為戒。”

晏行知皺了皺眉。

天上城的長老們面面相觑。

窦長老氣的手抖:“瞧瞧咱們覆霜弟子都成什麽鬼樣子了?風骨都快折了!”

君執坐在後方涼亭裏喝茶,淡淡道:“相較折命,孤寧願他們折骨。”

居不屈附和:“英雄所見略同。”

他們覆霜的弟子們,就是太過剛直了,明明武力值九國最強,年輕一輩的死亡率卻是九國最高的。

尤其是每次抵抗天魔獸入侵,死在戰場上的人數,其它八國加起來都比不上。

所以旁國如今有大量上三品,九品也有好幾個,覆霜卻少的可憐。若非有韋三絕這位劍神,覆霜怕是早被天風給滅掉了。

這與民風傳統相關,也和學院一直以來的教育理念相關,居不屈接管學院後,一直在搞改革,但收效甚微。

“曲先生來了!”

曲悅來的晚了一些,落在廣場上時,衆弟子的視線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她相貌清秀,人也清瘦,夫子的廣袖白衫穿在身上,若一朵風中百合,瞧着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但當她邁步上前,身後并排跟着君舒、夏孤仞四人,莫名一股“大佬”氣場撲面而來。

江善唯往常都是跟在曲悅身邊的,這次不一樣,他走在最後,手裏牽着條鎖囚犯用的熒光繩,另一端系在一只仙鶴腿上。

皮皮恢複了正常體态,雙眼呆滞着被牽着走。

走着走着不自覺的蹦一下,落地時雙腿顫顫,很想劈個叉,被它強忍住,硬生生走出魔鬼的步伐。

衆弟子:果然是只特立獨行與衆不同的鶴。

“上去。”曲悅示意江善唯放開它,微笑,“三場比試,你自己斟酌着點兒,要贏兩場。或者一贏一輸一平局。若是輸兩場,晚上加菜哦。”

皮皮打了個哆嗦,展翅飛上擂臺。

又是周成執事主持比賽:“第一局開始!”

話音剛落,皮皮便跳了起來。

晏行知愣了下,它的玉牌挂在脖子上,自己的則在腳踝上,正常情況下,它該俯身,保護玉牌的同時,去啄他的玉牌。

跳起來是幾個意思?

愣的一瞬間,皮皮從天而降,有抓他頭皮的意圖。

晏行知旋即一個後仰,手中劍鞘高舉,朝它胸前敲去。

但皮皮又落在他背後,啄了一下他的屁股,啄完之後立馬撒丫子跑了。

晏行知眉頭一沉,劍鞘橫甩,內勁化為劍氣,一道光刃飛出。

皮皮只管躲着他跑。仙鶴原本就身姿靈巧,步伐極快,擂臺面積很大,足夠它施展。

逮着空就沖去他身邊。

它一靠近,晏行知下意識護着腳踝,但皮皮的目标依然是他的屁股,依然是啄一下扭頭就跑。

“皮皮這是什麽打法?”君舒看不懂。

“很明顯啊,每次都攻屁股,讓晏師兄慢慢不再顧着腳踝上的玉牌,随後它在出其不意。”雲劍萍覺得自己真相了。

“未必。”夏孤仞看的最認真,且在腦海裏想象将晏行知換成自己,該當如何,“憑它,即使晏師兄不顧着腳踝,也無法得逞。”

“是啊,差距太大。”逐東流沉吟道,“難道是消耗晏師兄?可它這樣的滿場跑,先精疲力盡的是它。”

只有江善唯不懂就問:“師姐,這賤鳥在幹什麽?”

曲悅解釋道:“攻心。”

君舒四人齊刷刷看向曲悅,不懂這比拼誰拳頭硬的比賽,攻心有何用處,是想将晏行知氣死麽?

曲悅笑道:“這一局它知道自己贏不了,上場時就放棄了,是在為下局攻心。”

幾人茫然不解,繼續看。

當衆被啄了好幾次屁股,晏行知俨然被它激怒,抛去君子之風,下手越來越狠。

差一丁點兒就打中皮皮時,它突然低頭,自己将脖子上的玉牌啄碎,認輸了。

周成執事立刻喝到:“停!”

晏行知招式放到緊要關頭,硬生生憋回來,一步之遙,氣的險些吐血。

皮皮低着頭,悠閑的以爪子撓撓地,不去看他,不給他以眼神發洩的機會。

圍觀弟子們原本也不懂,聽罷曲悅的解釋,再看眼下的局面,瞬間炸開了鍋,熱烈讨論起來。

周成執事不留空隙:“第一場晏行知勝!現在,第二場比試開始!”

第二場是曲悅出的題目,下五子棋。

覆霜也有五子棋的玩法,規則簡單,上手極快。皮皮是昨晚上實在熬不住了,答應比賽,才跟着曲悅學習的。

随着周成執事一揮袖子,一方碩大的棋盤落在擂臺中央,兩罐黑白子落于棋盤兩側。

上場晏行知獲勝,由他先出棋子。

取回劍來,以劍挑一顆白子,擊飛出去,落在棋盤上。

晏行知的手還在抖,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

他不傻,已知這賊鶴上一局的目的正是激怒他,令他情緒不穩。

而下棋最忌諱的,正是心浮氣躁。

皮皮則飛起來,以兩只爪子抓一顆黑子,飛去棋盤放下。

一人一鶴下起五子棋。

“它能贏麽?”江善唯有些擔心。雖很想看到這賤鶴出醜,卻知道這關系到師姐的臉面,還是盼着它贏。

“下棋最需要一步三算,皮皮贏面本就大,再加上它提前攻心……”曲悅沒有繼續說下去,抿唇一笑。

江善唯安心了,又問:“師姐,這套路是你教它的?”

曲悅否認:“我選它是為了往後的比賽,若它今日輸了,那就是我看走了眼,及時止損才對,豈會告訴它獲勝之法?”

江善唯點頭,忽覺着自己被它偷襲啄臉,似乎也沒那麽丢人。

果然,擂臺上的棋盤只不過落了三十幾個棋子,根本不等晏行知從惱怒中冷靜下來,便已經結束了。

周成執事宣布:“第二場鶴勝!第三局開始!”

如今打個平手,決定勝負的,便是韋師尊出的第三題。

為了公平,前兩題是一早就透露的,韋三絕出的題目卻是個秘密,雙方誰也不知道。

連主持比試的周成也一無所知,仰頭看向天上城。

倏然,一道劍光從天而降!

劍光在半空打了個璇,化為一封密信。

周成朝半空行過禮,才将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接來密信。

正要展開時,突聽晏行知說話:“周執事,弟子需要冷靜一下。”

“你想怎麽冷靜?”周成愣了愣。

“弟子想要回房換件衣裳。”晏行知臉色難看的很。

也是,他的屁股被啄了好幾下,弟子服破了幾個小洞。當衆換衣不雅,周成答應了:“去。”

……

晏行知回到房間裏,祭出符箓,待符箓燃燒,他愧疚道:“國師大人,晚輩無能。”

“哦?”元化一顯得饒有興味。

晏行知講了講前兩局的經過,朝着符箓垂眸拱手:“第三局還不知是什麽,但晚輩怕誤了您的大事,沒有自信穩贏不輸,心中壓力甚大,未比先怯三分。”

“無妨,我親自來。”元化一又問了句,“君執在不在?”

“應在天上城觀戰,畢竟這場比試是他出面提出的。”晏行知擔憂道,“晚輩怕他會瞧出端倪。”

“怕什麽,本座的獨門秘術,除非渡劫期,無人可以堪破。韋三絕不行,君執那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更不行。”元化一提起君執來,語氣帶着濃濃不屑。

晏行知不再多言,捏碎魂符。

意識海一陣劇痛,仿若一條毒蛇鑽進腦子裏,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稍後,元化一的聲音在他意識裏回響:“走,本座去會一會那小女樂,以及那只鶴。”

……

廣場上,曲悅目望晏行知回到擂臺上。

她的眉頭微不可察的輕輕一皺,說不上來,區區一個來去的功夫,換一身新弟子服的晏行知,心态轉變巨大。

仿若請神上身了一樣,眉目間透着不可一世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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