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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滾？”

王商自聽到那句“我不喜歡你”那惡意的攻擊，就沒回過神，甚至黃厚把他往後用力一推，逼迫他後退兩步，說出這句話，王商的腦袋也沒能很好地分析從剛剛到現在黃厚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什麽？”他看着黃厚，手不知該放哪裏，摸了摸褲子，又放了回來，抱着飯盒指甲扣着飯盒縫，反問道。

“我叫你滾，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黃厚又去推他，這次力道比剛剛更大，又像是退一下不解恨似的，黃厚沖上去連續推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使勁，最後一次一點分寸都沒有把王商直接推倒在地往後滑了一下。

王商被痛覺喚回思考的能力，圓溜溜的眼睛裏噙着淚水，他哽咽着胡亂說着話，他有好多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身上就像又一千條、一萬條的繩子勒着他，纏着他，他就像逃荒的兔子不斷亂竄一氣，又因為思緒纏繞不斷絆倒他一直摔跤，永遠找不到一條一直走下去的路。

“可是，我們在一個班啊，我、我要上課，我們還是會見面，如果我不上課，我就沒辦法上學，學校會開除我，我得上課啊……我們要見面的啊，要的要的啊……”

說着說着，王商已經亂成一糊漿了，如果他的思維是橡皮泥的話，現在就是有24重顏色的橡皮泥被揉成一團，分不出什麽顏色，也不知道要分出哪個顏色。

沒有一句有用的話！

黃厚聽他說，聽到最後他像個暗示大人給糖吃最後卻還是沒有糖吃的小孩那樣用既委屈又憤怒失望的眼神一瞬不瞬居高臨下看着王商。

王商自己也越說越小聲，最後盯着黃厚的目光爬了起來，勉強沖着黃厚扯出一個笑，聲音軟得像水，盡管克制着不要用那種哭腔說話，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地沙啞了起來，

“你不要生氣。那我，我就先回去了哦？”

說完更加刻意地逼迫兩頰上的肌肉擠出一個更加顯眼刺目的微笑，然後轉身走，他并沒有走得很快，有點胖，懶得跑，時不時手臂去抹臉，然後又放下來揪着褲子，慢慢地消失在樓梯口。

王商像往常一樣去甜品屋兼職，但他一向把情緒擺在臉上，誰都看得出他今天情緒不高，店主姐姐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問他，她一靠近，王商就像知道了店主的意圖那樣，仰着臉沖她笑，笑得她有點心疼。

兼職結束之後，他拿着今天份的甜品跟大家揮手道別，走到門口看到了一直流浪狗經過一對情侶身邊，那個男的厭惡地一腳把狗狗踹開，等到情侶走了之後他才小跑着過去，蹲在狗狗的面前。狗狗的毛發淩亂，上面沾着不知道什麽液體，耳朵也好像受傷了，黑紅的血液站在旁邊，它吐着舌頭，眼皮耷拉着，眼珠子倒映着身後五彩的霓虹，

王商伸手，想去抱抱他，他覺得狗狗好可憐，可是手還沒碰到狗狗，狗狗就炸毛了，猝不及防地伸手把王商的臉狠狠一刮，兩道血痕立馬就浮現在臉上。

王商捂着臉，疼得驚叫了一聲。然而狗狗一前腿，王商就看見他的下腹還在淌血，不知道被什麽弄到，顧不上自己又伸手想去把他抱去店裏包紮，哪知狗狗就是死命抵抗，把王商的手和臉抓得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王商卻跟個傻子一樣，明明知道前面是牆沒路還繼續往前撞，狠撞、撞得頭破血流也一直暗示自己走不過去是自己撞得不夠大力還要更大力。他一手抓着狗狗一手撫摸他的背嘴裏一直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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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你受傷了，要包紮的，乖，我不是壞人哦，乖……”

好不容易狗狗感受到了他是沒威脅的，可以觸碰的，王商才兩手去摟他，可是他一使勁要抱走狗狗，狗狗就像發瘋一樣蹬開他胡亂抓攻擊他。

不管試了多少次狗狗都是這樣，可是狗狗一動傷口就更加開裂了，把王商急哭了，奈何狗狗聽不懂王商說的話，哪怕一個“乖”字。最後王商跑回店裏，決定先給他拿繃帶包紮。

一回到店裏可把店主姐姐吓壞了，滿臉都是不長不短的傷痕，手上也是。

“商商你怎麽了？！”店主姐姐抓起王商的手，又馬上放下去拿醫藥箱，王商顧不上自己，把狗狗受傷的事跟店主說，可在店主心裏流浪狗怎麽會比王商重要，王商一看店主姐姐無動于衷，一把奪過醫藥箱沖了出去，店主不放心地也跟着出去。

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王商就看不見狗狗了，不知狗狗去了哪裏，他跑了過去，地上也只剩下一塊一塊的血滴。王商蹲在地上，突然就哭了。

店主根本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看見王商突然就哭了也不知所措，

“怎麽了怎麽了？有事跟姐姐說，姐姐看能不能幫你。”

王商仰着被眼淚占領的臉，哽咽地問，

“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厭？是不是真的很惹人厭惡？是不是、狗狗都不喜歡我？是不是大家都只喜歡聰明的人？是不是大家都只喜歡瘦瘦的人？是不是大家都只喜歡看好的人？是不是大家都只喜歡成績好的人？我會做甜品了也沒有人喜歡嗎？我會做飯了也沒有人喜歡嗎？我都給他捏了也不行嗎？是不是我做什麽……都是惹人厭？”

店主早就被王商的奪命連環問給問懵了，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不會啊，大家都喜歡商商，商商也很厲害啊，商商的味覺可能是整個甜點行業裏頂尖的靈敏，我做這個這麽久，能比你好的沒幾個。而且啊商商，大家都誇你做的是最好吃的，是店裏最受歡迎的。”

王商兩手托腮，把眼睛撐得大大失神地看着前方空無一人的人行道，一閉上眼睛，眼淚會因為眼眶空間壓縮而被丢棄出來，所以一定要把眼睛撐得很大很大，讓眼眶空間變得很大很大，眼淚有了停留休息的地方，就不會被扔出來了。

店主心疼地把王商摟進懷裏，溫柔地一句又一句地安慰他。

秋天的夜晚，風一吹，身在其中，怎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