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這裏太髒了啊!”

地上一塊又一塊黑乎乎的油,許多零散的器械零件擺在地上,随意扔了塊布遮着的沙發還塌了一塊,陳舊的布上面都不知道沾過什麽亂七八糟的液體,顏色各異,斷了腿的桌腳用廢棄箱紙墊高勉強支撐,煙灰缸裏裝滿了煙,裏頭還倒了茶水,桌上有幾個茶杯,有些沒有茶,有些裝了茶,空杯的杯壁裏沾着黃色的茶漬。桌子不遠處就是一個鐵皮矮櫃,矮櫃上頭是個鐵鍋,顯然是廚房,矮櫃旁邊是廁所,門半掩,可王商一眼望去,看是看到地上若隐若現的盆碗。

這是王商第一次見這麽破爛的地方,整個人都看傻了。

“還行吧。”嚴髯把沙發上的髒衣服拿起來扔到一邊貨箱上,把王商拉到沙發沒有塌陷的一邊按着他肩膀坐下,“坐。要喝水嗎?”

王商看着嚴髯拿起桌上不知道放置多久的杯子,有些茫然,“……啊?”

“算了,你還是喝牛奶吧,你等等。”說完嚴髯放下杯子,跑到門口,從剛剛拉了一半的鐵皮大門底下鑽出去。

這裏算是一個倉庫,很大,但除了個廁所,只有一個房間,又空曠又陰森,一根日光燈就像陽痿一樣根本亮不起來,王商越坐越冷,快吓哭了。

“啊--”

王商發出聲音,還能聽到回聲,

“QAQ怎麽這麽可怕……”

“砰!”

突然一個靠着櫃子立起來的鐵鍋蓋掉了下來,發出響聲,王商吓得腳都縮到沙發上,還沒鎮定下來,一直老鼠從鍋蓋邊沖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王商撒腿就跑,跑到鐵門就撞上剛買了牛奶進來的嚴髯,

“幹什麽。”

“有、有有有有有……”

“有什麽?”

“有老鼠!!!QAQ”

“……”

嚴髯把熱乎的牛奶塞進王商的懷裏,攬着他就要走,“在哪裏?”

“不,我不要過去。”王商扁着嘴,死也不肯過去。

“我在這呢,怕什麽。”

嚴髯真是服了,不就老鼠嗎,老鼠多大,這胖子多大,要怕也是老鼠怕這個胖子吧。可王商就是害怕,頭搖得像撥浪鼓,腳怎麽也不肯移一下。嚴髯是什麽人,打娘胎裏出來就沒遷就過人,見王商不肯走,他就自己走,往沙發上一坐,掏出手機就自己玩自己的。

王商站在那裏,兩股戰戰,抱着熱牛奶,又怕又冷。

嚴髯玩邊打游戲邊餘光掃了王商,不經意道,“你站那也可以,看到旁邊的貨箱了嗎?那裏老鼠更多,待會嘛,就突然,沖出一個,老鼠……”

“唔啊啊啊啊!!!!”

王商被吓怕了,抱着牛奶,跑得比任何時候都快,他在沙發上縮成一團,揪着嚴髯的衣服,要哭不哭。嚴髯這才偷偷笑了下,放下手機,側身撐着腦袋靠着沙發問,

“怕了?”

“我要回家……”

“那你告訴我今天為什麽哭?”

“……”

“黃厚欺負你了?”

“……不是。”

“那哭什麽。”

“……”

“不說嗎?小男友?”

王商炸毛,坐了起來,“不是小男友!你不要亂說!”

嚴髯指了指自己臉,示意道,“可我都咬你了,你就是小男友了。”

“我要回家!”心知鬥不過,王商不跟他在小男友的話題上糾結。

“那為什麽哭?”

“……”

“誰欺負你?”

王商想到陳忠和,抖了下。

“家人?同學?路人?哦……同學啊。”嚴髯在說倒同學的時候,王商別過臉。

“你要再不說話,我今晚讓你住老鼠窩!”

“別QAQ就是、就是,今天我生日,沒人給我禮物!”

“……”打娘胎沒過過生日的嚴髯是真的不理解沒生日禮物有什麽可以難過的。

“也沒有吃蛋糕!”

“走。”

“幹什麽?”

“你不是要禮物要蛋糕嗎?給你弄去。”

“可是、現在都關門了,做也來不及了啊。”

“這有什麽難的。”嚴髯拖着王商往外走,關門,費力把王商抱上車,又突突突地飛了起來,在一家簡陋的士多店停下,讓王商在車上等。王商在外面都能聽到士多店裏頭搓麻将的聲音。

嚴髯很快就出來了,抱着一箱東西。

“這是什麽啊?”

“煙花。”

“市裏不能放煙花。”

“切。他管得着老子嗎?”嚴髯開着車突突突又飛了起來,王商被他突突突了幾次,都快适應了這個跟風一樣的男人的飛車。他不知道嚴髯為了照顧這個胖子的小心髒,已經把車速降到最低了。

嚴髯開着摩托車,飛馳于馬路上,大風刮來卻并不使人覺得寒風刺骨,看着嚴髯穩妥地耍着車技,閃避過一輛又一輛車,還壞心故意從人的身邊飛過吓人,還不要臉地哈哈大笑,本來王商緊緊張張抱着嚴髯的腰,後來不知道是風太大腦子中風了,還是被嚴髯的笑聲感染了,居然松開嚴髯的腰揚起手臂,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快點、開快點!”

一旦學會了享受速度,就會越來越沉浸于對危險的追求,膽小如王商都喊着快點快點。嚴髯自然是樂于加快速度,很快車子就離開大馬路駛進小道,又七拐八拐拐進山路,峰回路轉間,路變得越來越黑,越來越暗,只有嚴髯的前車燈亮着,可速度不減反增,轟隆隆的風聲刷刷刷從耳邊跑過。

“你--是--要--到--山--上--放--煙--花--嗎?”

王商大聲地喊,敢肯定的是,這是王商第一次在開心的情況下,喊這麽大聲。

“是--啊--”

“你--跟--着--我--喊,很--舒--服--的!哇哦哦哦哦!”

“哇噢噢噢噢噢!哇哇哇------”

兩人的呼叫沖上雲天,像吓跑路人那樣惡劣地吓跑樹上栖息的鳥,嘩啦啦的聲音一路伴奏而起。

“哈哈哈哈哈……”

登頂下車,王商還沒從勁頭裏回過神,笑個不停。

“高興?”

“高興!”

“走,放煙花去。”嚴髯擡煙花,找着一塊空曠的地方,這個山不算高,但在這個平原城市裏凸起這麽一塊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站在上頭,可以把全程的景色輕而易舉盡收眼底。這時候城市裏只有公路燈比較亮,居民區幾乎都已經暗下。

“喂胖子,你知道男人應該幹什麽嗎?”

“啊?”

“男人,就應該炸掉星星。”嚴髯把打火機和整好的煙花遞給王商,“給,去炸掉星星。”

“QAQ”王商縮着手,“我……我怕……”

“去放。不然讓你在老鼠窩睡。”

“QAQ你又欺負人……”

“就欺負你。”

王商委委屈屈地接過煙花和打火機,嚴髯又把打火機拿了回來給他示範怎麽弄打火機,然後才塞回給他,站在一邊教他怎麽放煙花,王商找着引線,放在地上,點燃,捂着耳朵急匆匆跑開。

“你、你快捂耳朵啊!”王商見嚴髯不捂耳朵,急了,大喊着要嚴髯捂耳朵,嚴髯沒有捂耳朵,慢悠悠地朝他向他走來,他身後的煙花咻的一聲沖上天空,剛好嚴髯走到他面前,拉開他捂着耳朵的手,傾身在他耳邊低語,

“生日快樂啊,小男友。”

語畢,煙花在天空炸開,就在同一瞬間,王商肉乎乎的嘴唇被嚴餓狼啃上了。

“砰!嘩啦啦啦啦”

王商呆愣愣的,根本不知道推開,任由嚴髯親吻,直至煙花完了,嚴髯松開他,他才傻乎乎地問,

“你幹嘛親我?”

“因為喜歡你啊。”嚴髯說得理所當然,男/歡女/愛,親吻撫摸,這些再嚴髯的世界裏,是再正常不過的東西,他換男朋友的頻率雖然高,這不代表他對他們不是真心喜歡的。

“喜歡?”這句話才在王商的心裏炸起了真正的煙花,是包裹着跳跳糖的炸彈,炸開之後,在他心裏亂跳,又甜又不安分。從來……從來沒有人說,喜歡自己,他是第一個!第一個說喜歡自己的人!

王商紅了眼,也紅了臉,握着拳頭壓抑着激動,但說話異常堅定,連平常一害羞就說話結巴的毛病都好了,

“我也喜歡你!”

這就讓嚴髯有些看不懂了,王商這個眼神,就跟上戰場赴死的戰士那種堅定的眼神一樣,怎麽,談戀愛是打仗?嚴髯扶額,只好攬過他的肩膀,換個話題,轉移一下王商那天真的堅定,講實話,他挺害怕這種的。

“行了,還有煙花沒放完了,快去放煙花。”

但王商不肯動,頂着滴血似的紅臉站在原地。

“怎麽了?”嚴髯問道。

“咕嚕……”

“……”

王商眼巴巴道,“我沒吃蛋糕也沒吃飯……你不是說給我吃蛋糕的嗎?”

“哎……我說到做到。”嚴髯從口袋掏出半個巴掌大的包裝袋給王商,“拆了。”

“這是什麽……禮物嗎?”

王商兩手捏着包裝袋,迫不及待拆開,嘴角的笑壓抑不住向上揚起,直到他看到裏頭的東西——蛋糕橡皮軟糖。

“……這是蛋糕?”

“對啊,老子都說不會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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