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開關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姚景禾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姚景禾萬分糾結地看着此時被莫華明當成人質的祝言，還在苦苦掙紮。

而莫華明的耐心快被耗盡了，他稍微用力，那不算修長的手指就幾乎陷進了祝言的肉裏，讓祝言立即呼吸困難。

她艱難的張大嘴巴企圖吸入更多的空氣，争取最後一點呼吸，臉色也漸漸漲成了不正常的豬肝色。

姚景禾不知道想通了什麽，居然不再着急，而是目光緊鎖此時的祝言，好似已經全然不在意祝言的生死，專注于觀察某些他注意到的細節。

他的一場讓莫華明很惱怒，沖他大喊着：“姚景禾！這就是你對她的愛？寧願看着她被我掐死，也不願妥協一下？”

姚景禾桀桀地笑，“你殺吧，小祝，相信我，這次會是你最後一次死去。以後都不會再讓你死了。”

他又想到什麽了？祝言對這個家夥的想法總是很難理解的，他的腦回路有點奇怪，但她或許确實可以相信他所說的。

即使這個大科學家已經在她這裏多次失信了。

莫華明都被姚景禾這樣的轉變弄的有些不明白到底算是怎麽回事，他下了狠手，想真的置祝言于死地，卻不知道為何在對上姚景禾那略微偏執的目光後，忽然手一抖把祝言甩了過去。

祝言沒想到還被松口，空氣立即灌進肺裏，讓她一邊大口呼吸一邊緊緊抓着姚景禾的手臂，姚景禾輕輕擁着她。

“我就暫時留她一條小命！但如果你現在不快點回到你的世界去，不要再來動帶她離開這個世界的心思，那麽她可以在這裏活到自然死亡。”莫華明忽然很憐憫他們一般，很大方的放出讓步條件。

這對于他們來說，應該算是最好的交換條件了。

但姚景禾卻忽然從地面上，拿起了一個尖利的錐子，毫不留情刺進祝言的腹部。血立即從傷口處漫了出來，衆人皆大驚。

疼。

很疼。

她茫然的瞪大眼睛看着滿目溫柔看着她的姚景禾，只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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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她的眼神在問，因為她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嘴裏只有滿嘴的血腥味。

“你瘋了！姚景禾，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我們是無所謂，但是她重新活過來，可就不知道會怎麽對待你了。”莫華明看起來是在強行鎮定，仿佛如果不是忌憚着姚景禾此時眼眸中隐隐閃現的血光，他一定會過來搶人。

風雲開始變換，世界都開始扭曲起來。

姚景禾輕輕吻住她逐漸冰涼的唇，“看到了嗎？你是循環點。只要他們繼續朝這個世界灌輸能量，你活着，世界就會一直運行，你死了，世界跟着你一起死亡。”

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了，但她能夠感覺到消散的意識似乎開始在另一個地方凝聚起來，一個循環後重啓的世界……

她終于明白，姚景禾是故意這樣做的，他是為了驗證一個猜測，一個關于世界循環重啓的真正原因。

他往日說過的所有話仿佛在她的眼前重現，世界被注入巨大的能量，她被次世界反噬，被困在這個世界，死亡後回到原點，回到原點後死亡，永不停息。

但這一切都遲了，她馬上就要進入下一個循環，下一個循環之後，也不知道是否能記住他的話。

記憶在這一刻湧進來，那些一起經歷過的事情讓她終于相信她其實真的喜歡他。

她用最後一點力氣，輕輕啃了一下他的唇，“一定……要來找我。”

書中世界重啓，一切倒退。

————

二十四世紀，姚科學家的實驗室內，平坦的試驗臺上，身穿白大褂的人渾身顫抖了一下，猛地彈了起來。

他的頭發因為許久沒修理，已經長到腰際，他的胡子因為很久沒有刮過，已經垂到胸前。

他的皮膚看起來尤其幹瘦，是一個在這個時代已經過了一百九十歲的老人樣子，他還有大概不到三十年的壽命。

姚景禾弓着身體從試驗臺上下來，走了幾步，一個真空低溫器皿裏，放着她依舊年輕美麗的軀體，但她永遠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經過這一次的穿越，姚景禾終于明白了，死了就永遠死了，即使她的靈魂又或者說意識被困在另一個世界裏，他也沒有辦法把她拉回來。

因為她已經死了。

她回不來，正如他會無論穿越多少次都會被排斥那樣，因為他還活在現實世界裏。

姚景禾一直覺得自己不算是固執的人，但現在他才發現他的固執已經沒救了。他竟然固執着一個人，整整一輩子。

他對着祝言的屍首沉默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給喪葬公司打電話。

“給我準備個夫妻合葬墓地，對，要墓地，不是火化。”他對喪葬公司這樣說，該結束了。

艾妲早在被莫華明吞噬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在現實生活中死透了，他不知道誰料理了艾妲的屍體，反正對于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沒有什麽親近的人，只是早年收了一個小助手，他把實驗室鑰匙交給小助手，交代了很多諸如後事的事情。

小助手隐隐察覺到了什麽，哽咽地說着一定會幫他的。

姚景禾還真的就需要一個人幫自己，“我将結束我的生命，可以在我死後，把我跟祝言合葬在一起嗎？我生不能與她一起，只願死後能與她相守。”

小助手是個情感豐富的人，早就聽說姚科學家一直執着于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孩子，大家都以為他會随着時間過去漸漸放下傷痛，誰想到他居然堅持了一輩子。

只可惜，一輩子下來也沒能做到起死回生。

小助手還是很欣賞這個看起來冷淡，但又很禮貌的科學家，為他這一輩子感到惋惜，也是一個重情之人。

“好，姚先生，我一定會盡我做能，讓您跟祝小姐得以團聚。您，您就放心去吧。”小助手重重點頭，說的很認真。

姚景禾服下了本世紀用以安樂死的藥物，他自己研制出來的，服下後睡一覺就死了。

但他知道，他不會死。

書中世界以他和祝言為男女主，圍繞他們來運轉，他之前會被彈出是因為他在現實生活中還活着，如果他在現實生活中已經死去，就會被扯到書中世界。

這個道理，他直到這次回來才終于明白。

不是世界重啓所以祝言死後重新活過來，而是祝言的死亡導致世界重啓，目的只是為了保證女主的存活。

而莫華明又或者說原本的艾妲，制造了一個穿書系統，這個系統有分級，存在一個主系統，和一些分化的子系統。

母系統在莫華明的身上，控制着所有的穿書者。

他所創造的書中世界成為了穿書者的大本營，所有穿書者的穿越起點和終點，因為只要他們控制着祝言的存活時間，那麽這個世界就永遠不會有消亡的一天。

他們能夠擁有永恒的生命，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去其他世界做任務掠奪來的能量注入書中世界，讓書中世界得以擴大，變相擴大他們的實力。

在這樣的前提下，祝言不能死，也不可能自主的活着，她只能像一個開關一樣被控制着，他們想讓她死的時候，她就必須死，他們不想讓她死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不死不活的半死人。

直到現在，姚景禾才終于理清了其中的關系，但是沒關系，這一切還不遲。

他馬上就要死了。

瀕死前，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重現在他的眼前，仿佛是一百多年前，他初入中學，那個看起來很假小子的女孩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姚景禾？你的名字是姚景禾？那個傳說中的天才！？”少女驚訝的表情，大概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好的畫面。

————

古老教堂的鐘聲敲響，穿着雪白婚紗的新娘子攜着新郎的手，緩緩走過紅地毯。

她是重新活過來的祝言，恢複了世界重啓無數次的所有記憶，她數着時間，一，二，三……三十！

忽然甩手把莫華明的手甩開，幾乎是一瞬間，莫華明身上的氣質也驟然的變化，惡狠狠的看着她：“這次是什麽都記得的情況了？”

“莫華明，你本來就是這個書中世界的人，為什麽要跟我過不去？”她尚未完全明白世界重啓的關鍵，只知道她的死活關系着世界的重崩潰和重啓。

“姚景禾不是都告訴你了？還需要問？說起來也怪你們，只要你們乖乖聽話，要麽讓我們把你們冰凍起來，讓你們保持不死不活的狀态，要麽就聽我們的話，我們讓你們死你們就死，我們讓你們活就活，這不就完結了嗎？”

莫華明說話的同時也一直提防着貴賓席上的賀景。

姚景禾幾乎是一閉眼一睜眼之間就從現實世界來到了書中世界，從此以後，他就再也無處可去，只能留在這個世界裏與小祝長相厮守了。

祝言依舊有些不明白，但基本清楚莫華明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她後退了一步，忽然被一個人輕輕握住了手，“小祝，我來了。這一次，我們就只能永遠留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