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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他看似坐擁所有, 其實一無所有。
世人都生活在煙火塵世中,唯獨他孑然一身, 過着這樣可怕的生活。阮橘前世總幻想會有個英雄從天而降來解救自己, 可她知道這個英雄壓根不存在。鶴延年卻不同,他知道他的命定之人還存在于這個世上, 卻永遠都找不到她, 抱着那種渺茫的希望四處的尋,能夠算盡天下事, 卻唯獨不知她身在何處,甚至前世的阮橘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卻虔誠地将她當作唯一的救贖。
更何況, 阮橘在消失後, 尚且有粉絲懷念,鶴延年為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都無人知曉。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你盡力了。”阮橘伸出手, 越過桌面輕輕握了一下鶴延年的而後松開,“我也很高興,能夠有重活一次的機會, 真的非常感謝你。”
他的目光頓時變得無比柔和, 波光潋滟, 動人無比。
阮橘主動靠近異性, 其實也有點不适應, 畢竟這不是拍戲,她其實并不大喜歡跟人有肢體上的接觸。這個美青年已經過得很是艱辛, 她看到的不僅僅是他表面的光鮮,亦能體會內裏的暗湧。
要說怨恨抛棄她的父母,怨恨不公平的命運……算了吧,這些,她在被關起來的十年裏,都已經恨過了。如果可以,她還是想要成為一個溫柔而寬容的人,如果她自己深陷在過去,活得怨氣沖天,那是多麽的不幸啊!
“那,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想……”
“要留下來吃午飯嗎?”在阮橘斟酌措辭的時候,鶴延年輕聲詢問,說完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唐突,又道:“我對烹饪略有研究,你可要嘗嘗?”
他這話其實很是自謙,日複一日的孤獨中,他擅長的又何止是烹饪。
阮橘實在是拒絕不了這種小鹿般真誠溫柔的眼神,她答應了。
頓時鶴延年的眼睛便透出愉悅的光芒來。他似乎并不是多麽愛笑,性格內斂正直,但給阮橘的感覺很溫和,不知道娃娃臉他們怎麽就那麽怕他。
鶴園九曲八繞地勢複雜,還有專門的陣法,阮橘根本不認路,想跑都不行。也是借由這個機會,身為女性的小宋被允許進入正廳陪她說話解悶,鶴延年則去淨手更衣準備下廚了。
小宋悄悄告訴阮橘:“先生燒得一手好菜,待會兒小姐一定要好好品嘗。”
阮橘有點受不了小宋一口一個小姐,讓她叫名字,小宋連連搖頭,她長了一張嚴肅沉穩的臉,內裏卻是吐槽役,就比如現在,她很正經地和阮橘說話,心裏卻在咆哮:要是可以我們恨不得開口叫夫人!先生在你面前跟在我們面前完全兩副面孔!
當然她是不敢跟阮橘說的,鶴先生其人,就像是黑與白中間的那條線,他強大而威嚴,讓人在意識到他說一不二的同時,不免生出敬畏之心,更何況就算是鶴園裏的其他人,在先生手下做事多年,也仍舊不能親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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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近他的人,都災禍不斷,一個人能夠窺伺天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他生活在這裏,除卻必要的時候,甚至從不踏出去一步,洗衣燒飯要自己,說話也沒有人聽得到,只有竹葉清風霁月為伴。
那樣的溫柔,只屬于他的命定之人。
等到午飯上桌,阮橘才發現,“略有研究”這個說法,實在是太謙虛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跟異性共進午餐的浪漫時刻,鶴延年絲毫不給她如陸爵那樣的侵略感,這讓阮橘松了口氣。午飯過後,她就提出了告辭。
鶴延年沒有留她,而是将她送出了鶴園。阮橘自己也不想短命,無論如何,不管她心裏怎麽想,至少朋友她是願意和他做的,只不過……“我先回去了,像是之前的那種事,你不需要再為我做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她不喜歡依賴別人。
鶴延年點頭:“很抱歉,我知道了。”
阮橘笑了下,上了車,車門關上後,她像是想起什麽,按下車窗,對還在原地注視的鶴延年說:“裙子我很喜歡,謝謝。但是這麽貴重的東西,還是讓我自己來買吧。”
待到車子駛離鶴園,鶴延年輕輕嘆了口氣,他轉身看向被竹林包圍的鶴園,這個他住了很多很多年的地方,從有記憶開始便是一個人,他知道人活着就應該認命,偏偏他逆天改命,說來心甘情願,其實也是違背了初衷。何以不讓他人執念深邃,卻為一己之私,做出這種事來。
他哪裏算是公正嚴明。也是旁人不知他這份私心,也更讓他覺得,孤煞終身,無親無朋,是上天的懲罰。
但是她很快樂,這樣也很好。與其在這裏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倒不如去演示幾遍推背圖,瞧瞧未來幾年是否有天災人禍,多做些好事,但願能抵消造下的罪孽,再多幾年壽命,也叫他感受一番何為兩情相悅,男歡女愛。
只是又不知,有沒有這樣的福氣了。
阮橘在車上交代開車的娃娃臉:“正常開車啊。”
娃娃臉一愣,悄悄把手裏的符塞回口袋。他為人機靈,看阮橘的态度其實就能明白,這位小姐怕是不想跟他們這樣的人扯上什麽關系的,人在面對未知的時候,總是會排斥與驚疑。但他就是個給人打工的,每個月五險一金,撐死了工資跟福利比其他公務員好一點,可風險性也大啊,一不小心小命都要沒了,上頭人的事兒,他還是別管了。
柯翼跟小宋對視一眼,小宋試探着開口:“小姐,您是不想讓我們留下來嗎?”
“你們這樣的人留在我身邊也太大材小用了,還是回到你們各自的崗位上造福社會吧。”
她拒絕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
甚至阮橘還拒絕了回到之前的豪華公寓。她願意跟鶴延年做朋友,但短時間內說什麽陰陽調和,那還是算了吧。如果為了活命,要她違背本心,她是不願意的。
而且她在鶴延年右眼中看到的那限制級的場面……如果是上天注定,那也得交給時間。總而言之,她現在只想回到學校,至于跟鶴延年之間的那段交談,阮橘準備把它當成一個故事來聽。
也許很奇異,很不能理解,可太多的疑惑都已被解開,她的重生來自于鶴延年的付出,光是這一點,阮橘就不能像對陸爵那樣鐵石心腸。
一旦有人對她好,她就想要千百倍的回報對方。
鶴延年一定也懂她委婉的拒絕,阮橘現在無法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一個陌生的世界,更不可能為了鶴延年放棄自己的夢想。她能夠很理智很鎮靜地對待鶴延年,是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他走到一起。
如果命運無法改變,那為什麽前世的她走向絕路,現在的她卻滿懷希望呢?
柯翼跟小宋最終還是回去了,星耀重新給阮橘分派了經紀人和助理,這回的經紀人胸大腰細還有大白腿,一頭酒紅色的短發盡顯幹練,她讓阮橘叫她靜姐,助理同樣也是女孩,姓趙。
這回的經紀人跟助理看起來都像是普通人了。阮橘能理解鶴延年想保護她的心情,但她并不願意把他的人留在身邊,大材小用是一方面,不想欠人情是另一方面。以後會怎樣還很難說,她現在只想好好睡個覺,醒過來之後,和鶴延年的對話就要被封存,她要繼續生活,繼續往前走。
經紀人姐姐的胸真的好大啊。
阮橘在新分到的公寓床上陷入沉睡前,最在意的就是這一點。
暑假兩個月,《小娥》因為巨大的反響和沉重的現實題材,最終決定延遲下映,但直到接到白錦川的電話,阮橘才想起還有個推她進火坑的人在北城。
白錦川是福利院出去的少有的身體健康的大學生,他聰明懂事,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幫着院長媽媽照顧弟弟妹妹,阮橘可以說是他帶大的,但阮橘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白錦川為什麽要把她送給陸爵。明明她記憶裏的白錦川是很好的人,他在去上大學前還叮囑她好好學習,以後在北城賺了錢接院長媽媽去享福——可最後怎麽變成那樣了呢。
這個問題知道阮橘再見到白錦川,也沒有得到答案。無論如何,這一世的白錦川還沒有對她做什麽,也或許,是他還來不及做,畢竟從時間上來算,也差不多到遇見陸爵的時間了。
白錦川在北城一家專攻電子設備的企業做經理,算得上是高收入人群,在北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房子首付都湊齊了。他在大學畢業後也經常給孤兒院打錢,一直沒有停過,是個非常懂得知恩圖報的人對不對?
所以阮橘很想知道為什麽,可她絕不會再給白錦川送出她的機會。
白錦川也很快發現跟阮橘之間生疏了。他親昵地揉了揉阮橘的腦袋:“怎麽啦,要變成大明星了,就不認得哥哥啦?”
阮橘抿了抿嘴,發揮出了最擅長的演技:“怎麽會呢,我誰都不認得,也不可能不認識哥哥啊。以後就算真的成了很厲害的演員,也會永遠記住的。”
她訴說着自己的夢想,眼睛因此亮晶晶的,看起來就像是個十七歲,還很天真的少女。
太天真了,所以很容易相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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