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羞辱刺痛

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顧茗柳已經從山路旁邊的樹叢裏摔了下去，剛開始還能聽見尖叫聲，到後面連喘氣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柳柳！！”申磊急的不行，整個人都轉性了。要不是姚新來眼急手快一把拉住他，估計他也會跟着從這裏跳下去。

“出什麽事了？”前面的沈康還有高賢一隊也都聞聲趕過來，姚新來死死抱着申磊，神色凝重地說：

“顧茗柳不小心從這裏掉下去了，我們得趕緊下去救人。”

“顧茗柳！？顧茗柳？”高賢喊了幾聲，下面也沒有回應。要麽是她滑下去的太遠，聽不見；要麽就是人已經昏過去了。

時間緊迫，說什麽都要先想辦法下去确認情況。

“這裏這麽陡，怎麽下去啊？”沈康說：“還是趕緊打119吧，等專業的搜救人員來。”

山坡邊上都是剛長出芽的灌木叢，還有以前枯掉的樹枝，遮遮掩掩，一路都是顧茗柳滾下去留下的痕跡，再往下，就只能看見顧茗柳的一只運動鞋，被挂掉橫在樹枝上。

申磊目眦盡裂，急的跟什麽似的，他情緒有點失控，道：

“不行，我要下去救她！！”

姚新來一直拉着他不撒手冷靜地說：

“馨月，你給部長打電話說下情況，讓他們趕緊派幾個人過來幫忙。沈康你看着申磊，別讓他做傻事；高賢你跟我下去看看。”

高賢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救人要緊。

我趕緊打電話跟李部長說了這個突發狀況，部長說他會安排人過來，讓我們在原地等着。

姚新來和高賢卸下裝備，順着顧茗柳摔下去的地方試探着往下去救人，我和申磊還有沈康則留在了原地。

他們下去了大概十分鐘，我就聽見高賢喊了一句“找到了”，我松了一口氣，人沒事就好。

不然大家一塊出來玩，出點事擱誰心裏都不會好受。

我焦急地站在山路的邊沿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希望他們能帶着顧茗柳快點上來。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也沒看清楚是誰，重心不穩的就往路邊撲，這一下一腳踩空，我咕嚕地從山路的邊緣滾了下去。

等我再有知覺的時候，發現自己頭朝下紮在一片枯草從裏，臉上火辣辣地疼，右胳膊疼得擡不起來，應該是摔脫臼了，我咬着牙用左手撐着坐起來，才驚訝地發覺，天都黑了！

“救命！有人在嗎，救命啊！”我虛弱地喊了幾聲，可是聲音像是被禁锢在一個密閉空間裏，傳不出去似的。

我還發現右胳膊肘腫得像豬肘子，膝蓋還有腳脖子上都是擦傷，也不知道身上哪裏還有傷，就覺得整個身體都是麻木的。

四周靜的可怕，沒有風聲，也聽不見樹葉的沙沙聲，甚至頭頂黑的連一顆星星也看不見。

我覺得有些不對，我摔下去的時候，分明是被人推了一把，當時就只有我還有申磊和沈康，再也沒有別人了。

申磊和沈康，到底是誰推我？

從出事到天黑，怎麽也有十多個小時過去了，姚新來他們都可以找到顧茗柳，怎麽會找不到我呢？

不對，不對……

我心裏有些發毛，連身體上的疼痛都有些顧不得了。

“咯咯咯……”又是那個詭異尖細的女人聲，是素袖！

我抱着脫臼的右胳膊，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還是找到了我！

“安馨月，我們又見面了！”

黑色當中忽然亮起一雙妖媚的眼睛，她和黑夜融為一體，那雙眼神直射心底，寒氣逼人。

我不動聲色地看着她，覺得自己褲兜裏燙的厲害，我一摸才想起那面小圓鏡我一直貼身帶着。

“你是素袖？！”我冷靜下來，盯着那一雙憎恨的眼睛：“又是你！你為什麽非要纏着我！”

“你還真是一個難搞的女人，毀我修行，壞我大計。今天，我就把你的魂魄撕成一條一條，吞噬幹淨！”

“那你也別想拿到你的鏡子！”

我左手死死攥着鏡子，大不了魚死網破，豁出去了。

素袖果然十分忌憚，她手上攤開一朵青色的火焰，看上去和陰烨塵的那火焰十分相似，不過個頭小，也沒有他的明亮，火的映照下，我才慢慢看清她的樣子，只是，她怎麽變成了顧茗柳的樣子？

“喜歡我的新容貌嗎？”她媚态妖嬈，一手摸着顧茗柳彎彎的眉毛，笑吟吟地說：“要不是托你的福，我怎麽會找到這麽好的宿體，你那副皮囊，醜的要死，你以為我稀罕？”

說完她嫌惡地看我一眼，臉上表情一扭曲，眼底的血色更濃：

“你最好把我的東西乖乖交出來，這裏已經被我控制，你別指望你那些愚蠢的同事能找到這個地方！你臉上還有我下的魇妝，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她忽然勾勾手指，我的臉竟然不受控制地擡了起來，就好像有誰用手捏着我的下巴，我怎麽也躲不開。

素袖頂着顧茗柳的容貌，扯出一個鬼魅的笑容：“看到了嗎，就算你有一只鬼差守護那又怎麽樣！還不是落到了我的手裏？敢和我作對的，不論是人還是鬼，我都會将他碎屍萬段！”

她隔空一揚手，啪一個耳光就火辣辣地落在我的臉上，随即就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順着下巴低了下來，吧嗒吧嗒有幾滴落在了我手裏的鏡子上。

我的鼻子裏都是血，兩只耳朵嗡嗡的響，夾雜着素袖的破口大罵：“你這個醜八怪，還以為自己真的是什麽稀罕物嗎？你以為老娘就那麽喜歡你的皮囊？穿在老娘身上都覺得惡心！你怎麽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還不如死了的好！”

她一句一句直戳我的心裏，她發紅的眼睛映在我的瞳孔裏，聲音無孔不入，卻讓我想起了很多不愉快和恐懼的過往。

“你就是個喪門星，一出生就克死了你媽媽，你這個臉上有胎記的怪物，喔，看起來你的童年過得很不愉快呢！怎麽樣，被所有人孤立譏諷的感覺不好受吧！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你怎麽還不去死？”

“不是……不是這樣的……你胡說！”我死死攥着鏡子，只覺得頭痛欲裂，那些話就像是刀子一樣一下一下割斷我最後的理智。

“安馨月，你活該被甩，你覺得會有人愛上你？呵呵，你也配！別做夢了，我要是你，我就直接掐死自己好了，省的礙別人眼。”

“別說了，別說了！——”

我扔掉了手中的鏡子，羞愧得恨不能從一個地縫裏鑽進去，這輩子都在自欺欺人，我以為自己積極向上，我以為自己不會在意臉上的胎記，我以為我可以應付別人詫異的目光。

但其實，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活在自卑裏，一無是處的Los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