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瑤池春

時間過得飛快,柳枝随風一晃,日子便跳出了四月,躍進了暖意洋洋的五月天。

于小靈穿了繡百蝶桃紅半臂,并米白色挑線裙子,趴在案上識字。

這近一月間,于小靈的忙碌不次匆匆上任的程氏,因為她摔了腦袋忘了事情,所以好多事要從新學起。

比甲褙子脂粉膏子,牡丹黃雀垂柳白蓮,再有筆墨紙硯詩詞歌賦,于小靈這個年紀,雖不會寫,可也該識得了。

所以程氏抓她甚緊,一方面進補滋養,整個人胖了一圈,一方面讓幾個丫鬟輪番上陣,源源不斷地往她小腦袋裏灌東西。

好在于小靈也不是什麽都不會,真真假假地,還能應付一二。

識了會兒字,于小靈便覺得累了,下了凳子,要往院子裏散散步。

有蝶兒在剛搬來的兩盆瑤池春上流連忘返,于小靈碰碰跳跳地跑過去逗了它耍玩。

這蝶兒倒是漂亮,黃色的大翅上有紫紅的暗紋,煽動起來頗是一番絢麗景象。

不過于小靈覺得,這蝶兒太過豔麗,還是那嬌豔開放的瑤池春,來的清麗動人。

“真美。”

舍了蝴蝶的于小靈,輕捧着大朵的粉色牡丹花,聞香贊嘆道。

“濃綠萬枝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靈兒,莫要摘花哦。”

于清楊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走到花盆前,摸了摸女兒兩環細發,見她歪了腦袋甜甜地叫“爹爹”,勾起了嘴角,一把将她抱了起來,往正廳去了。

“靈兒越發沉手了,可見近日将養的不錯。”他笑着,朝坐在窗前的程氏道,又順手把于小靈放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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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程氏淺淺行了個禮,于小靈便爬上了圈椅,撿了茶桌上的花糕吃起來。

不過她小耳朵卻豎了起來,聽聽父親母親有何話要講。

“二爺怎地這般高興,跟妾身也說說?”程氏柔聲道,沏了杯茶遞給于清楊。

于清楊低聲笑了幾句,

接過茶杯小啄一口,揚起了笑臉,低聲道:“楊大人,翻案了。”

程氏掩了口,不可置信道:“真的?!”

“千真萬确!咱們家的危機,解除了!不僅如此,這其中關鍵的一步還是大哥出的力。方才,楊大人就親自過來拜謝了。”

聽着丈夫的好消息,程氏忍不住念了聲佛,而嘴裏嚼着花糕的于小靈也跟着高興地點了頭。

她要順利轉世,還要仰仗于家平平安安呢。

于清楊高高興興地走了,他前腳剛走,廖氏身邊的大丫鬟幽客便過來傳話了。

“二太太,老爺吩咐夫人,要今日晚膳整一桌酒席,好好熱鬧熱鬧。夫人讓奴婢過來跟你說一聲,過幾日便是端陽節了,今年也該好好操辦一場,去去晦氣才是。”

幽客說着,擡頭小心打量了程氏一眼,見她嘴角繃緊,目光躊躇,便知她這家是越發地不好當了,而夫人,卻只會與她火上澆油罷了。

從來婆母便是兒媳的頂頭天,程氏攤上這樣偏心的婆母,到底沒少鬧心。

送走了幽客,逢春過來收拾了程氏剛看的賬本,見她眉頭緊鎖,小意勸道:“若實在不行,太太還是先拿了二爺的體己墊上吧,不然在老爺興頭上出了差錯,可不太好看。”

程氏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可二爺的錢墊進入容易,再拿出來卻難了,屆時大嫂和娘硬說我頂着二爺的名頭挪用公款,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說完,眉眼皺成了一團。

魏嬷嬷剛好撩了簾子進來。

“太太做甚愁成這樣?”魏嬷嬷問道。

程氏只嘆氣不說話,逢春解釋道:“是幽客過來了,說是夫人吩咐太太端陽節好好熱鬧熱鬧,卻……卻未曾提及銀子的事。”

魏嬷嬷氣地跺了腳:“竟弄着不入流的手段。”

手段雖然不入流,可卻極為有效,當下便把程氏愁瞎了眼。

“向她讨要,她也定是不給的,太太也別去挨那個陰陽怪氣了。”魏嬷嬷氣道。

魏嬷嬷雖氣,可說的話卻理智,廖氏既然出了手,就是打量着程氏的嫁妝的,又怎會說給就給呢?

三人一籌莫展,卻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道:“祖母不給,問祖父要呗!”

“靈兒又胡說了,今日認得字都認會了?”程氏輕瞥了她,并未将她說的當一回事。

程氏哪裏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規行矩步了些,腦子不夠靈光。

于小靈暗自搖頭,好在還有魏嬷嬷。

只聽魏嬷嬷果然道:“太太,您還別說,咱們姐兒說的,還真有些道理。”

程氏疑惑地看了魏嬷嬷一眼,又聽她道:“若是使個法子讓老爺知道公中捉襟見肘了,您說依他的脾氣,還能不把銀子拿出來?”

“那倒是,可使個什麽法子呀,眼看便到端陽節了。”程氏還是一籌莫展。

魏嬷嬷琢磨着,見于小靈正自顧自地扯着身上的桃紅色半臂,那半臂還是去歲秋日做的,而下裳挑線裙子也上身了好幾回。

她靈光一閃,拍手道:“太太,有辦法了!”

……

正院的兩株錦紅緞,不論是從花色上,還是長勢上,都出落得比西跨院的瑤池春強上不少。

誰叫這是正院呢?

見大伯和大伯母聯袂而來,大伯父一臉喜氣洋洋,大伯母卻一副強顏歡笑的模樣。于小靈看着,都覺得于小霏的事恐怕要重新提及了。

一家子相互見了禮,便聽于桑拉了崔氏,聲音不大不小道:“霏兒可還乖?真難為她了,最喜歡人多一道熱鬧。”

“也就小姑時刻想着她,好歹她還算懂事,日日誦讀女戒,不曾怠慢。”崔氏說着,話語裏已有幾分哽咽之意。

于桑跟着嘆了口氣,愣了一息,轉頭往于秉祖處去了。

“爹爹,霏兒這一個多月都禁足在房裏,日日誦讀女戒,定也是知道錯了。這眼看着就到了端陽節,咱們家還有不少親友前來,如何好再拘着她?爹爹,讓她出來吧。”

于秉祖斂了笑意,默不作聲,目光掃到一旁的于小靈身上。

“放了她,靈兒可願意?”眼睛看着孫女,可聲音卻深沉地問些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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