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探花郎

于小靈醒來的時候,覺得院子裏十分安靜,她往窗外掃了一眼,陽光明媚,秋風清爽,好一副歲月靜好畫卷。

看這日頭,定不會是她醒的早了,難道,是夜裏發生了什麽她不知曉的事?

話說那歸安丸的效用當真出奇,她睡前服了一粒,便能安安穩穩的睡到天亮,連做了什麽夢,都全然不記得了。

“冰荔姐姐?”她張口喊道。

十月的天氣,自是秋高氣爽,可也寒意彌散,讓人離不開那暖和的被窩了。

冰荔應聲連忙跑了進來,于小靈擡頭瞧見她眉目舒展,嘴角不自主地往上翹起,心下微驚。

果然發生了什麽事體?看似,是好事?

心思轉過,冰荔已是将床頭,用湯婆子溫着的衣裳拿了過來。

于小靈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盯着她,不用開口,冰荔已是知道她想問什麽了。

“姑娘定是瞧出來了吧,咱們家,雙喜臨門了。”

雙喜臨門?

于小靈一怔。她約莫猜到程氏如願以償地懷了身子,可另外一喜,又喜從何來呢?

“什麽喜事呀,冰荔姐姐快告訴靈兒!”

冰荔笑着回了她:“奴婢恭喜姑娘。咱們太太懷了身子,大太太也生了個小少爺!”

“啊?!”于小靈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而此時,她驚大于喜。

崔氏竟然如願生了個男孩?不過她那胎,分明還不到九個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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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敢問。一個五歲的女孩,哪裏能知道那些懷孕生子的事體呢?

她裂了嘴笑,要穿了衣裳去尋程氏。

“姑娘不忙去呢!太太這會兒正歇着呢。除了老爺當差去了,夫人她們都歇着呢。姑娘昨兒夜裏睡得實,不曉得,東跨院那邊有些個事體,耽誤主子們休息了。”

于小靈想了想,不明就裏,難不成崔氏是自己突然發作的?算日子,不應該呀?

“冰荔姐姐,還是與我講講,昨晚都有什麽事體呀?反正不用請安,有的是功夫呢。”她道。

冰荔一想是這麽回事,便把知道的來龍去脈和于小靈講了一遍。

直到冰荔将她收拾妥帖,出了屋子,她才回過神來。

她沒想到,昨晚竟發生了這麽多事?這是否就是青潭所說的,因果自有循環呢?

……

如此一來,程氏便把那中饋的爛攤子,全部甩給了廖氏。連着崔氏生子,于小霏養病,于桑出嫁,小孩滿月,直到過完年,開了春,程氏都只憑着穆大夫那句“靜心養胎”,躲了過去。

于小靈在窗前執筆練着字。程氏如今得了閑,可不每日盯了她習着習那,只說入秋便要進學了,萬不能讓先生嫌棄了去。

可正院那邊這般吵鬧,她哪裏又能完全靜得下心來呢?說來說去,這事還要落到她大伯于清松身上。

就在前日,于小靈的大伯于清松可算一朝揚名天下了,如今誰人不知,他便是萬歲爺親封的探花郎!

憑着一句“茍富貴,勿相忘”,踏進于家大門的于清松的四海朋友,簡直如過江之鲫。一連三日,川流不息。

瞧着筆下歪歪扭扭的大字,于小靈幹脆放下了筆,甩着手腕,跳下了大椅子。

程氏房裏靜靜地,門口守了兩個小丫鬟小聲交談。于小靈看着,便知程氏又打起了盹,畢竟也有六個月身孕了,還是休息為主。

相比去歲崔氏懷胎,程氏肚子裏這個倒是安靜了不少,程氏還總捧了肚子念叨:“莫不是又是個姑娘?”

于小靈覺得,是男孩還是女孩并沒什麽要緊。要緊的是,千萬莫像廖氏兒子那般,在娘胎裏便不安穩,不到九個月便被自己姐姐一腳給踢了出來。以至于那孩子自出了生,便是一口奶水一口藥的,至今也不敢正經起個名。

不過把他踢出來的大姐于小霏,也好不到哪裏去。

于小霏從潭柘寺回來,人便有些糊糊塗塗的,說話也颠三倒四,一天睡上六七個時辰,而這六七個時辰裏,多半又腳蹬手刨,胡言亂語。直到過了年,才慢慢好轉過來。

崔氏每日夾在兩個孩子中間來回跑,整個人瘦了一圈不止,于小靈見她時,都覺得她那衣裳又不合身了,還得再改窄些才好。

同樣疲倦的,當然少不了廖氏,她可多年都不曾掌家了。其實說來,她這一輩子,也沒掌過幾年家。

往前中饋握在于小靈的曾祖母手裏,沒她什麽事,後來于小靈的曾祖母走了,沒兩年,崔氏便進了門。廖氏還有什麽不相信自己娶進門的外甥女的,直接便甩給了崔氏。

所以這番不過讓她接手了四個月的中饋,廖氏便每日眼皮都睜不開去了,臉色還蠟黃蠟黃的。

也正因為如此,于小靈更加佩服她大伯于清松了。身後的家宅一團亂,他竟然還能金榜題名。這算不算大鵬一日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呢?已經沒有什麽能阻擋他了。

晚間,于清楊陪了于清松和他一衆同窗坐過宴,回到家中,正瞧見程氏教了女兒識三字經,不由彎了嘴角。

他一向不善飲酒,便也因此不願喝酒,又逢于清松是個千杯不醉的,便被當去不少酒去,回到家中,還算神志清醒。

他與程氏打了個招呼,受了女兒的禮,便一旁換衣裳去了。他收拾妥帖回來的時候,于霁也練足了一百個大字,過來與父母請安。

于清楊信手拈來幾句詩文,考了考兒子,見他答得好,提點了幾句便罷了。

“今日爹想起三兒還沒正經起個名字,便去書房裏寫了幾個字讓大哥挑來。一個‘雷’字,一個‘霄’字,一個‘霖’字。大哥挑了‘霖’字,我覺得甚好。”于清楊道。

“久旱逢甘霖。兒子聽說山陝一帶今歲旱得厲害。大伯給三弟挑了這個字,兒子也覺得甚好。”于霁在一旁附和道。

于清楊對于霁的表現十分滿意,笑着朝他點頭。

他端起茶盅,剛撩開茶葉,飲了一口,便聽一旁乖乖立着的女兒,突然出了聲。

于小靈驚訝道:“大伯給三弟起的名字,叫魚鱗?怎地不叫魚尾呀?!”

于清楊一口水沒咽下去,全噴了出來。

于霖,可不正和魚鱗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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