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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為害怕,所以這手捧桃花桃的女子雙眸驚惶,不停的顫着眼睫,那纖長的眼睫猶如碟翅般的上下飛舞不停,配上那雙勾人的柳媚眼,讓陸朝宗想起了前些日子那個被自己掐死在書房裏試圖勾引自己的宋陵城名妓。

只可惜,那名妓的臉,卻連這蘇府二姐兒的半分都比不上。

不過還真是讓人想不到,這規矩古板,迂腐不化的蘇府,竟然能出得如此尤物。

陸朝宗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蘇阮,突然冷笑一聲。

蘇阮一驚,手裏的桃花桃差點跌落,她斜着身子跪坐在地,聲音顫媚道:“王爺,我的手不髒的。”

聽到蘇阮的話,陸朝宗将視線落到蘇阮的手上,凝脂皓腕,白細粉嫩,散着清淡甜膩的桃香,确是一雙引人遐思的手。

陸朝宗伸手,撚了一片桃花瓣狀的桃肉入口。

桃肉水膩粉嫩,嚼在口中香甜無比,恍若面前的女子般,渾身媚意,豔骨難掩。

看到陸朝宗的動作,那站在他身旁的太監面色微驚,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伏跪在地的蘇阮。

因為陸朝宗的權勢,這整個大宋朝廷之上想要他死的人不計其數,所以在外,陸朝宗是不用外食的,就連酒水都不會喝,今次竟然會吃這女子奉上的桃肉,實在是讓人心生驚疑。

“二姐姐,妹妹卻是不知,你還有此等手藝呢,這桃花桃雕的真是精美,不知妹妹是否有幸一嘗?”三姐兒蘇惠蓁端坐在宴案後,笑容溫婉的看向蘇阮。

蘇惠蓁容貌豐美,是正經的二房嫡女,但二房的二老爺英年早逝,只餘下一個正室夫人攜一子一女在這蘇府之中做了十幾年的寡婦。

蘇欽順念其二子年幼可憐,時常管束教導,将這二房的侄子與侄女視若已出,比對蘇阮不知好了多少倍,并常拿蘇惠臻的懂事乖巧與蘇阮相比。

因此在上輩子時,蘇阮就跟這蘇惠蓁十分的不對盤,這輩子,她更是瞧她不順眼,只覺這蘇惠蓁就是只披着笑面虎皮的毒蠍子,即便這人總是一副知書達理,舉止娴雅的通達了悟模樣。

“蓁兒,這是二姐兒敬獻給攝政王的桃花桃。”坐在蘇惠蓁旁邊一個宴案後頭的李淑慎低聲提醒道:“你可不敢造次。”

李淑慎是二姐兒蘇惠臻的親母,是二房已逝二老爺明媒正娶進來的正室夫人。

只是二老爺命短,在李淑慎生下蘇惠蓁之後便去了,而李淑慎雖已誕下一男一女,但卻因保養得當,三十七歲的年紀看上去依舊風韻猶存,端莊溫柔。

李淑慎的話說的很輕,但該聽到的人還是聽到了。

蘇欽順面色難看的看了一眼那伏跪在攝政王腳下一臉谄媚模樣的蘇阮,只覺顏面丢盡。

想他蘇欽順一生剛正,哪裏做過這種拍人馬屁的谄媚之事!

“父親,二妹妹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這平凡無趣的桃子放在二妹妹手裏,竟然別出了一番滋味。”大姐蘇惠苒看到蘇欽順那難看的面色,趕緊開口替蘇阮解圍。

“是呀,這軟桃一經二妹妹的手,果然是妙哉。”大房的嫡長子蘇致雅也攏着寬袖從宴案後起身,面容清雅的拱手對蘇欽順道:“父親,攝政王遠道而來,您這可還未敬酒呢。”

蘇致雅是蘇阮的嫡親大哥,剛剛通過去年的秋闱考試,當上了舉人,正在籌備下次春闱。

其實作為蘇府的嫡長子,蘇致雅完全可以子承父蔭,以宗室之名被薦于朝,随便蒙混一個官職,但蘇父認為,讀書人不能做出如此荒唐無恥之事,所以一定要蘇致雅自己參加科舉,謀求官職。

好在蘇致雅十分争氣,僅在弱冠之年便當上了舉人,而且依照蘇阮來看,她的大哥就是當個狀元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只要半個月後不被這攝政王砍死在蘇府裏面。

所以對于蘇欽順一定要蘇致雅去考科舉這件事,蘇阮其實是支持的。

因為她知道若是蘇致雅渾渾噩噩的承了父蔭,定然當不上什麽大官,也不能與那些同考科舉之人結同年之誼,等在朝為官時就會被排擠,處于弱勢。

但如果他參加了科舉,這一切又都會不一樣,只是蘇欽順實在太倔,真的連一點手都不伸,只看着蘇致雅在那一群朝官之子中被暗地操作差點換掉了舉人名額。

不過好在,她的大哥不是一個像父親這般的迂腐古板之輩,他以牙還牙的将那屬于他自個兒的舉人名額給搶了回來,并在一衆同年考子之中建立了威聲,依蘇阮來看,她大哥以後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而因為蘇致雅揭發科舉舞弊之事,原本安排在今年二月的春闱被延後至今,直至過了四月殿試的時間,也不見那陸朝宗提上一嘴,朝中官員更是不敢過問這性情陰晴不定之人,生怕觸了自己黴頭,只好一直延拖至今。

聽到蘇致雅的話,蘇欽順這才勉強壓下怒氣,然後伸手接過一旁女婢端過來的雲紋漆耳杯朝着陸朝宗道:“今日攝政王大駕光臨,令陋室蓬荜生輝,望攝政王不棄,接飲下官的這杯酒水。”

說完,那蘇欽順仰頭,先一步飲盡杯中酒。

這雲紋漆耳杯是蘇欽順最喜的一只耳杯,因為它底部用黑漆繪有“君幸酒”三字,意為請君飲酒,頗具君子之風。

但放在這裏,卻有些隐射這陸朝宗是小人之意,畢竟這陸朝宗曾親口言,自己非君子,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陸朝宗靠在首座上,捏着手裏的兩顆核桃微眯了眯眼,那盤核桃的聲音“咔嚓咔嚓”的萦繞在近在咫尺的蘇阮耳畔處,惹得她不自禁的握緊了手裏的桃花桃。

桃花桃受力,黏膩的汁水順着蘇阮的指尖滑落,粘在手縫之中,順勢滑過一對皓腕,最後從手肘處滴落,在精白色的寬袖上留下幾道清晰水痕。

陸朝宗微微垂眸,将視線落到蘇阮的身上,然後再漫不經心的挪開。

蘇阮伏跪在地,在觸及到陸朝宗那看似随意卻晦暗深沉的眼神時,那雙柳媚眼輕動,顯出幾分懼意。

沒有辦法,蘇阮只要對上這陸朝宗,就感覺自己的心口處疼的厲害,仿佛又經歷了一次一劍穿心。

靠在首座上盤着核桃的陸朝宗沒有飲酒也沒有說話,端着雲紋漆耳杯的蘇欽順面色難看的站在那裏,只感覺自己真正是被這陸朝宗給落了顏面。

即使一開始是他先用這雲紋漆耳杯來暗諷陸朝宗的。

陸朝宗的祖父是先帝時期有名的宦官,育有一養子,這養子娶了世勳史侯家的嫡生姐兒,生了陸朝宗,所以這陸朝宗雖然在母親那邊算是個正經世勳家的公子哥,但放在父親這邊,卻只是一個出生門第不高,富而不貴之人。

因此放在蘇欽順這種自命清高的人眼中,就是奸賊孽子。

他特意與這陸朝宗敬的酒,這人卻連看都懶怠看自己一眼,果然是一副奸賊小人嘴臉,這好好的大宋就要毀于這奸賊孽種之手了!

想到這裏,蘇欽順咬牙,捏着手裏的雲紋漆耳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蘇致雅見狀,為防自家父親說出些惹禍的話,趕緊再次上前解圍道:“阿阮,既然送完了桃,便到我這處來坐吧,我這溫好的桃花酒滋味甚好,你定然會歡喜的。”

說完,蘇致雅趕緊朝着蘇阮招了招手道:“來,莫在那處惹了攝政王煩心。”

蘇阮巴不得快點下去遠離這陸朝宗,所以在聽到蘇致雅的話後當即就扭着腰肢準備起身,卻是只看到那陸朝宗揚着蟒袍闊袖慢條斯理的從首座上站起了身。

寬大的帶水袖罩在蘇阮的臉上緩慢滑落,細薄的布料就像是只手一樣的順着她的額角松落,淌過那雙柳媚眸,略過一點朱豔唇,酥.癢癢的掃過白膩胸前,最後收攏于陸朝宗的腹前。

攏着闊袖背對蘇阮而立,陸朝宗盤着手裏的核桃,聲音低緩道:“今日本王親自前來,就是為了來給蘇大人送上本王的請柬。”

陸朝宗話罷,那原本站在他身邊伺候的太監趕緊步下首座臺階,将手裏的請柬遞給蘇欽順道:“此乃攝政王降誕日之請柬,設于宋宮內的花萼相輝樓,下月十五,請蘇大人務必賞光。”

那太監說話時雖躬着身子,但語氣态度卻有些傲慢。

蘇欽順垂眸看着那太監手裏用削薄竹簡刻印而出的精致請柬,面色被氣得漲紅。

古往今來,“降誕日”乃每朝皇帝生辰之日所號,這陸朝宗已然如此明目張膽的以降誕日來稱呼自己的生辰,此乃大不敬!

“一枝一葉,高節清風,可憐這清瘦竹,豈肯區區掃地爾。”蘇欽順聲音微啞的說罷話,便開始急促喘息起來。

蘇致雅趕緊上前給蘇欽順順氣。

蘇欽順剛才說的那些話,明面上是在鄙夷這陸朝宗用高節清風的竹簡制作請柬,玷污了這清風竹簡,其實是在暗喻他陸朝宗一塊髒地,哪裏配得上這高節青竹般的大宋王朝。

堂內一陣寂靜,衆人面色慘白的看向那負手而立于首座處的陸朝宗,皆吓得渾身抖如篩笠。

陸朝宗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前些日子就将那在朝廷之上與他對持的戶部尚書給用了剝皮楦草之刑,并把那剝下來的血皮楦上草挂在宋陵城的牆頭,以儆效尤,吓得整個宋陵城裏面的人三日未敢上街。

陸朝宗盤着手裏的核桃,那“咔嚓咔嚓”的擠壓聲在寂靜的堂內清晰可聞,一下又一下的就好像敲在蘇阮的心口處一樣,震的她眼前發暈。

難道她蘇府,還是逃脫不得這被滿門砍殺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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