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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紅色的煙頭忽明忽滅,像極了黑暗裏惡魔的眼睛。
蘇莞爾微微側身,挺直了背脊。
微弱的燈光順着她曼妙的曲線滑下來。
牧野吸了口煙,慢悠悠的打量了蘇莞爾一通,眯了眯眼睛,笑的意味深長。
“小姑娘啊……”
蘇莞爾勾了勾嘴角,沒多說話,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
蘇莞爾到家的時候,客廳裏的老式的鐘表剛好敲響九下。
不出意外的聞到一股濃濃的煙味。
蘇莞爾換了鞋,把麥當勞放在茶幾上,繞過去扶起沙發上癱軟成泥的人。
“起來,吃點東西。”
那人虛虛的擋了一下,露出一張喝的通紅通紅的臉。
他的五官和蘇莞爾七分相似,看得出年輕時應該是個極英俊的人,但現在臉上已經爬滿皺紋,有一種看不出年紀的滄桑感。
襯衫的衣領敞開着,皺成一團,胸前還有一串黃黃的污漬,不知道灑的什麽。
“別、別管我。”舌頭發直,這句話說的模糊不清。
“沒有人管你,”蘇莞爾聲音冰冷,眼睛裏纏繞出絲絲縷縷的厭惡,扶了他幾次沒扶起來,蘇莞爾幹脆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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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在茶幾上,洗澡水已經好了,要吐去衛生間吐,難受就吃醒酒藥,就在你的床頭。”
語速很快,也沒管他聽沒聽懂,說完就徑直回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
蘇莞爾長長的舒了口氣,一把拉開窗戶。
長腿一支,蘇莞爾翻上窗臺,舒服而安靜的靠坐在那裏。
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外面沒什麽動靜,蘇莞爾低下頭,熟練的從煙盒裏磕出一根煙來,點燃後叼在嘴裏,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是蘇莞爾從她爸那拿的,很便宜,又辣又嗆,眼睛裏面晶晶瑩瑩的,蘇莞爾半聲也沒吭。
這一片是位于市郊的老舊小區,低矮破舊的樓房擠壓在一起,入門處用白色的塗料寫在牆上“牆皮脫落請勿靠近”幾個比小區名還大的字,像是廣告一樣向外人訴說着這裏的貧瘠。
蘇莞爾家就在那幾個大字的樓上,二樓,南向,但是被前面的樓群擋住,終年不見陽光,每天蘇莞爾起來拉開窗簾,都能看見對面樓的壯漢赤着上身挺着肚腩,大聲呵斥他的妻子。
那妻子蘇莞爾也認識,她愛占小便宜,手腳也不幹淨,經常和樓下小超市的老板娘吵架。
聲音異常尖銳,撕開人的頭皮一直劃進去的感覺。
每次蘇莞爾聽到那道聲音,都有種撞牆的沖動。
一支煙抽完,蘇莞爾跳下窗臺,拿起手機。
“到家了嗎?”
——程星采,八點三十二分。
“還沒到嗎?”
——程星采,八點四十四分。
“你爸在家吧?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到家告訴我一下。”
——程星采,八點五十分。
“蘇莞爾你到底到沒到家。”
——程星采,九點零二分。
手指快速的輸入一串號碼,剛要按撥通鍵,蘇莞爾停頓了一下,退出那個界面,打開短信。
“我已經到家了,沒帶手機,一直沒看到,不用擔…”
“心”還沒打完,又一條短信進來。
“蘇莞爾你可真行,愛怎樣怎樣吧,我睡了。”
蘇莞爾在那條短信的界面停留了很久,一字一字的删了自己之前打的那幾個字,垂下眼睛,手機扔在一邊倒頭睡了。
**
侯林晃了幾步走到巷口,皺眉往遠處看了看。
巷子盡頭是一家便利商店,亮着燈,蚊蠅繞着門口放着的半塊西瓜皮上下翻飛,沒有什麽人,透過門簾能看到老板正靠着收銀臺打盹兒。
“三哥,這人咋還沒來?”
侯林繞回到牧野身邊,牧野擡眼瞄了一眼,低頭找煙。
“別着急,再等等。”
月上中天,這一片都是低矮的紅泥老牆,沒有路燈,十分破舊。
巷子裏面黑黢黢的,偶爾有風吹來搖晃起樹葉,看着就像鬼鬼祟祟的人影。
安靜的待了一會兒,侯林的心裏莫名有些發毛,那邊的樓上突然一聲尖叫吓了他一跳。
牧野感覺到侯林抖了一下,含着煙低低的笑起來,“你他媽越來越有出息了。”
侯林被牧野笑的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仰頭看了看那邊二樓吵嚷起來的夫妻,氣急敗壞的罵了句“草”。
那邊帶着回音的争吵顯得寂靜的夜更加寂靜了。
侯林呆不住了,湊近牧野,推了推他的腰,小聲道,“三哥,這事到底靠不靠譜啊?”
牧野的臉隐在黑暗裏,只有那一星半點煙火映出他明亮的眼睛。
牧野低頭看了侯林一眼,“老子什麽時候靠譜過?”
侯林頓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倒也是。”
“三哥,十中那妞怎麽樣啊?”過了一會兒,侯林壞笑着問到。
“什麽有用的也沒說。”
打火機在牧野修長的指間轉着圈,有了生命一般。
有人說,當手握起拳頭,手指骨上能看到明顯青筋的人,拳頭都非常有力,打人很疼。
侯林在第一次見到牧野的時候就注意過,牧野就是這樣的人,而且牧野是個斷掌。
“她沒說他爸今晚上到底派了多少人?”侯林轉着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問道。
牧野把煙頭摁滅在牆上,呼出最後一口煙,搖了搖頭。
侯林頓了頓,目光輕飄飄的落回到那個便利店裏,沒再說話。
**
蘇莞爾是被一陣嘔吐聲吵醒的。
她趿拉着拖鞋趕到洗手間的時候,蘇浙正抱着馬桶劇烈的嘔吐。
他還穿着那件皺巴巴的襯衫,現在已經完全汗濕了,黏黏的貼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很不好,臉色發暗,還有未褪盡的酡紅,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一簇一簇的銀發在燈光下格外耀眼。
蘇莞爾回頭接了杯水,一邊拍着他的背一邊伸手按下抽水馬桶的按鈕,等他吐完,蘇莞爾把溫水送到他嘴邊,蘇浙剛喝一口又立馬吐了出來,緊接着就是新一輪的嘔吐。
蘇莞爾把水杯放在一邊,回到他的卧室裏,不出所料,卧室裏也是一片狼藉。
床頭櫃上的水杯倒了,水灑了一地,還有的灑在了被子上,地上的水灘裏躺着兩粒蘇莞爾事先準備好的醒酒藥,現在被水泡的有些溶解了。枕頭橫着在地上,上面還有被壓過的褶皺。
蘇莞爾嘆了口氣,扶起水杯,撿起枕頭扔在床上,把濕掉的被子拿下來,放到晾衣杆上晾好,又從櫃子裏拿出一床新的被子放在床上,用抹布把地上的水漬擦幹,把藥丸扔在垃圾桶裏。
做完這一切,蘇莞爾走回洗手間,這時蘇浙已經吐得差不多了,虛脫的倒在一旁。
蘇浙瘦,但是架不住高,好歹還是個四十幾歲的男人,蘇莞爾根本拉不動他,試了幾次,累的蘇莞爾一身汗也沒有把他拽起來,蘇浙直接一灘爛肉似的倒在洗手間的地上。
氣的蘇莞爾一腳踢在蘇浙身上,“起來!”
蘇浙不動。
蘇莞爾又是一腳,“再不起來我就把我媽的照片全扔了。”
蘇浙這才有反應,笨拙的掙紮着要起來,蘇莞爾順勢拉了他一把,把他扶回卧室。
蘇浙還是很難受的樣子,緊閉着眼睛,始終皺着眉頭,臉色也越來越差。
蘇莞爾把他安頓好躺下,自己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嘴角帶着嘲弄,“好歹這次沒吐在卧室,我真該謝謝你了是不是。”
蘇莞爾在旁邊歇了一會兒,回到洗手間拿着抹布把地擦幹淨,又刷了一遍馬桶,最後脫了衣服自己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看了眼表,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
蘇莞爾最後去蘇浙屋看了一眼,發現他還是不見好,眉毛緊緊地揪在一起,臉色也由紅轉成蠟黃,身上又出了許多虛汗,雙手緊緊地捂着胃部。
這種情況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家裏最後的兩粒醒酒藥被蘇浙給泡了,現在已經沒有了,蘇莞爾想找點胃藥給他喂進去,但是翻箱倒櫃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看蘇浙的樣子很是不妙,蘇莞爾也沒了困意,她不敢耽擱,趕緊回屋換身衣服準備去藥店給他買點藥。
這座破舊的小區沒有路燈,這個時間段了也沒有人家亮燈,外面只有一輪明月投下皎白的光芒。
蘇莞爾心裏犯怵,找了身黑色的長袖長褲,又找了個鴨舌帽戴上,拿上錢和手機,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出門。
剛要開門,外面突然傳來的一聲尖叫吓了她一個激靈,對面二樓的燈亮了起來,那對夫妻竟在半夜吵了起來。
蘇莞爾有點無奈,壓了壓帽檐,開門走了出去。
**
蘇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嗜酒如命的呢?
這個問題蘇莞爾想都不用想就能答得出來——從她母親去世那天。
蘇浙這一輩子大起大落,經歷的磨難苦痛太多了,這些他都咬牙扛過去了,唯獨沒有扛過去的就是那個陪他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的女人的離開。
蘇莞爾知道,至今蘇浙都不願意相信,她母親已經去世了的事實。
即使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多了。
有的時候看着蘇浙爛醉如泥的樣子,她真想上去掐死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憑什麽你難過你傷心,就要把所有的義務所有的委屈都推到你女兒的身上。
但是有的時候蘇莞爾又覺得很心疼,曾經有一次蘇浙鬧得厲害了,蘇莞爾一把把母親的照片塞在蘇浙懷裏,說,讓你老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蘇莞爾永遠都會記得那時蘇浙的表情。
從癫狂,瞬間變成憐惜。
那種珍愛的眼神,蘇莞爾這輩子都沒有體會過。
蘇莞爾快步走在黑暗的巷子裏,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蘇莞爾始終低着頭,佝偻着肩膀,努力把自己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誰也看不見她。
月前的幾片薄雲像是金色的錫箔紙,月光靜靜的透過雲彩灑下來。
十分安靜,四周好像什麽人也沒有,又好像每一簇樹叢裏都藏滿了攝人心魄的魑魅魍魉。
這種不确定性讓蘇莞爾渾身發涼,步伐僵硬。
多少年了,她都不敢在晚上走這條小巷。
遠遠地能看見便利店的燈光了,蘇莞爾緊緊揪着的心終于能放松一些,快走了幾步,眼看再拐一個彎就到了。
蘇莞爾卻耳尖的聽到自己的身後響起淩亂的腳步聲,距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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