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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莞爾回頭, 穆小青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在那裏。

蘇莞爾一笑, 沒理會, 轉頭繼續玩兒方才牧野塞她懷裏的手機。

牧野的手機是最新的型號，裏面有不少游戲, 甚至還有什麽什麽少女換裝的游戲。

蘇莞爾還打趣牧野, 外表是個漢子，內心住了個美少女, 牧野說不是，那是專門下來給她玩兒的。

蘇莞爾一開始感覺還挺幼稚, 玩着玩着上瘾了。

穆小青的目光卻始終落在蘇莞爾身上, 李帥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反應過來。

蘇莞爾正給光溜溜的小女孩挑裙子的時候，一塊兒肉扔進蘇莞爾碗裏。

“快點吃飯, 別玩了。”

蘇莞爾也沒擡頭, 默默的把那塊肉送進嘴裏。

男生們喝了酒，開始大聲的聊天，關于生活，關于未來。

他們說了一圈，最後問牧野想要的未來是什麽樣子的，問他想要考哪裏。

牧野停頓了許久。

眼睛往蘇莞爾那邊看了一眼。

最後狠狠灌了一口酒，說，“路還長着吶。”

之後牧野什麽都沒說。

李子俊回想了一下，跟着牧野混很久了, 似乎從來沒有聽牧野提過“未來”。

他永遠都在過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日子。

這不是放棄生活, 這是因為他每走一步都很困難。

是生活即将放棄他。

所以牧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究竟會怎樣。

牧野看着蘇莞爾安靜的側臉, 把瓶子裏最後一點酒全都灌進肚子裏。

如果以後還是這樣，那就不要連累她了。

牧野這樣想着，心髒卻一陣一陣，針紮似的疼着。

**

蘇莞爾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男生們的對話，一邊琢磨着給小女孩穿什麽衣服才能讓她去參加舞會。

“莞爾。”一個聲音自身後響起。

蘇莞爾知道她一定會來找她，也沒回頭，淡淡的說，“坐下說吧。”

李帥在那邊劃起拳來，穆小青自己搬了個凳子來坐在蘇莞爾身邊。

“我想跟你解釋一下，我之前跟你說我和星采在一起了，”穆小青有些局促，手指始終緊緊地絞在一起，“我們确實在一起了一段時間，但是你也知道，在一起之後才會知道彼此适不适合，我們……”穆小青哽咽了一下，長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們之間有太多隔閡了，根本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再在一起。”

穆小青很不想承認，他們之間的那些隔閡，幾乎全是因為蘇莞爾。

從小蘇莞爾就比穆小青優秀。

她又聰明又漂亮，成績每次都是第一，幾乎沒有失手的時候，就連程星采都不是她的對手。

即使她每天吊兒郎當的樣子，好像只知道玩兒一樣。

蘇莞爾什麽都比她強一截兒。那時蘇莞爾的父親是一名很優秀的高中語文老師，有着豐富的教學經驗，很博學，說話又很幽默，學生們都特別喜歡。

蘇莞爾的母親美麗又善良，喜歡茶藝，喜歡讀書，無論對誰都溫溫和和的。

穆小青呢，父親就是維修廠的一名普通工人，肚子裏面沒什麽墨水，母親也是，在一家美容院做清潔工作。

每天蘇莞爾回到家她的父親可以輔導她學習，可以給她講各種文人歷史，她的母親就教她修心養性，如何成為一個優雅的人。

他們雖然住的很近，但是生活差異太大了。

穆小青每每想到蘇莞爾回到家後的生活，就很心生羨慕，而這種羨慕，最終演變成了嫉妒。

他們之間最大的差異，其實是程星采。

程星采本是個溫和的人，但是好說教，蘇莞爾又偏是個鬧騰的性子，一點也不像她的母親，每次程星采說蘇莞爾，穆小青都覺得，打是親罵是愛。

程星采太重視蘇莞爾了，重視到總是會把站在她身邊的穆小青給忽略掉。

這種想法根深蒂固，一直延續到現在，穆小青和程星采在一起之後。

在他們之間，“蘇莞爾”三個字就像是□□，像是雷池，誰也不碰，誰也不躍，因為稍微一沾點邊就會瞬間爆炸。

穆小青再也受不了了，最後提出了分手。

那時李帥對她攻勢猛烈，穆小青又剛剛分手，失去了多年摯愛，穆小青就像是把自己的心挖出來了一樣，血淋淋的痛。

也許是空虛吧，也許是單純的想要找個人陪，穆小青不出一個星期就答應了李帥。

這是李帥第一次帶穆小青去見他的哥們，結果就遇見了蘇莞爾。

穆小青只能把事情再解釋一邊，讓自己再痛一遍。

最後說完，穆小青已泣不成聲，蘇莞爾的表情卻始終都是淡淡的。

“我說過吧，穆小青，”蘇莞爾的眼睛從手機屏幕上離開，“你們倆的事情，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和我也沒有任何關系。”

穆小青一直挺着的腰杆陡然軟了下來。

手扶在眼睛上，不斷地有眼淚從臉邊滾落。

蘇莞爾被她哭的煩了，站起身，往屋子裏面走去。

這時男生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一個個都醉醺醺的，只有牧野還算清醒，看到蘇莞爾自己進了屋，立馬放下酒瓶子跟了過去。

“怎麽啦？”牧野說，回頭看了一眼背對着他們哭的穆小青，“她欺負你啊？”

蘇莞爾嘆了口氣，被他的語氣逗得有點想笑，“她欺負我？然後她自己哭啊？”

“你們之前認識？”牧野問。

“嗯。”蘇莞爾低了低頭。

她一低頭在牧野的角度就看不見她的臉了，牧野只能曲腿俯身，“你們怎麽了？”

蘇莞爾在床邊坐下。

外面很嘈雜，很能看見穆小青的背影，窄窄的肩膀一聳一聳的，我見猶憐的樣子。

陽光透過窗棂在地上投下一方白光，映射出空氣中細小的灰塵。

蘇莞爾又覺得，很安靜。

“牧野，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

蘇莞爾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什麽樣口吻去講述，那件曾經令她痛欲不生，令她整個人生都被影響的事的。

很奇怪的，蘇莞爾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面無表情的敘述完整件事情，之後，她就什麽都忘記了。

她忘記了究竟都和牧野講了什麽，也忘記了之後她是怎麽回的寝室。

是怎麽面對寝室裏面其他女孩的。

只是說完之後，那天晚上她睡得很香，一個夢都沒有做過。

時間回到幾年以前，那時蘇莞爾他們三個人剛上初一。

程星采那個時候就已經十分矚目了，他的父親那時在生意上已經小有成就了，加上程星采天生的好皮囊，和聰明的腦袋瓜，幾乎剛入學就成了大家關注的對象。

而那時的蘇莞爾，幹脆就是一個泥地裏滾大的孩子。

蘇莞爾的母親很寵她，她母親堅信不需要太過于嚴苛的教育，在這個年齡段就已經讓孩子充滿好奇，不應該扼殺孩子的想象力。

蘇浙純粹是一個老婆奴，她的母親說什麽是什麽，蘇浙根本不管。

所以仗着母親的寵愛，蘇莞爾每天都過得十分随性。

那時的蘇莞爾哪裏懂得這些女生們的小心思，每天跟程星采吵嘴架吵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行為在某些發育較早的女生眼裏，已經被視為“親密”。

一傳十十傳百，蘇莞爾正在和程星采交往的消息不胫而走。

程星采知道之後生氣極了，問蘇莞爾這是怎麽回事，蘇莞爾也剛剛得知這個消息，還以為是程星采傳出去的，正是氣頭上，程星采這麽一問，火星兒這麽一點，話還沒說幾句，兩人之間“轟”的一聲就炸開了。

那次兩人可是真的吵起來了，如果不是穆小青看到了，及時攔住，蘇莞爾的小爪子眼看着就要往程星采的臉上招呼了。

如果蘇莞爾那時候能細心一些，她就會發現，穆小青的眼睛紅紅的，小鼻頭也紅紅的——她哭過了。

如果蘇莞爾再把注意力放在穆小青身上多一些，她會明白穆小青的心思。

也許後面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

但是她沒有。

她專心的和程星采吵架，聲音越吵越大，最後給程星采說的面紅耳赤。

這件事情在學校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在校門口被值班的主任看見了，以為他們兩個打起來了，第二天班主任就找到了他們各自的家長。

是蘇浙去的學校，蘇浙是他們鎮子上最好的那所高中的老師，學校裏面人人都知道，鎮子小，就連他們初中的老師都要敬蘇浙三分。

所以蘇浙過來的時候，他們班主任和學生處主任都非常客氣，蘇浙也沒說什麽，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從那之後，蘇莞爾的名聲就傳開了。

兩個身份，一個是程星采的女朋友，一個是校長家親戚。

兩個身份都很莫名其妙，也都很遭人嫉妒。

蘇莞爾卻不在乎，更不會解釋。

成績穩坐第一的寶座，和穆小青程星采二人形影不離，吵吵鬧鬧。

她依然灑脫，依然自我的過着日子。

但是，生活遠沒有想象的那麽美好，它充滿經濟，它會在你毫無意識的時候，殺個措手不及，之後，生活将會陡轉直下，往不可預知的方向偏離。

那件事情就發生在蘇莞爾初二那年。

那一年，是她的人生當中，最最灰暗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