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後臺之中,争分奪秒中。
慕容嫣重新裹上那深灰色的頭巾,目送着慕容雪翩然走回到舞臺之上,心頭的大石才終于落下,雪兒,姐姐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以後,任憑你自己的造詣。
擡頭看那遠處的月牙,已經邁上了高高的屋檐上,時辰約莫已經不早了。
從後臺離開,需要經過一條廊道,慕容嫣快步走出廊道,卻沒料到,剛走到一半,卻在那頭出現了一白衣男子。
那一眸對視,心底掀起波瀾萬分。
她不容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任何一絲意外了,慕容嫣将頭壓低,腳步比剛剛更為急促,她只需要,順利通過此廊道,今後,兩人便路歸路,橋歸橋了。
李程只默然站在原地,也不曾一言半語。
待擦身而過時,慕容嫣心裏無限感慨,那熟悉的香味,勾起她上輩子無限的恩愛纏綿,她正當她咬牙,準備離去,與過去徹底斷絕之時。
“等等。”…
那淡漠的聲音,如期響起,便是那把聲音,于每日清晨在她耳旁甜言蜜語,每每聽到,都能讓她心血噴張。
可今日卻不是前生,既然上天再給一次機會她,不正是讓她不要再重蹈覆轍嗎?..
慕容嫣咬咬牙,驟然加快了腳步,眼看着馬上便走出廊道了。
這一切,終于要結束了。
“月夜。”
李程輕聲喚道,月夜便立馬出現于廊道的盡頭,表情極為嚴肅,對着眼前的蒙面女子道:“太子在此,還不快速摘下面紗行禮?”
……
………….
心神微亂,可在這種境況下,若是她暴露了身份,那可是大罪。
慕容嫣并沒有回頭,只微微屈身,笑言道:“民女見過太子,官人,民女來自朝鮮一族,祖訓教之,不能在外揭露頭上紗巾,請官人見諒。”
她的話甚至都還沒說完,太子李程已走至身後,聲音帶有幾分疏離。
“原來,慕容家乃是朝鮮一族之後,那我明日只好回宮禀告父皇,你說對吧,慕容小姐。”幾乎是同時,他的手一把将慕容嫣臉上的紗巾,摘掉了。
李程俯視着一臉驚惶的慕容嫣,嘴角微勾,可看不出那是什麽表情。
“民女參加太子殿下,還請太子殿下放過慕容家。”
慕容嫣順勢跪于地上行禮,虔誠的說,雖然她不知道李程是如何識得破綻認出她來的,可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可節外生枝了。
“哦?放過?那你是指,故意隐瞞實力,還是故意掉包,還是說…可不管哪一條,都是欺君之罪。”
李程突然半眯着眼,深沉道:“那可都是,能誅慕容家的大罪哪。”
慕容嫣心裏七上八下的,明明她的計劃,都天衣無縫,除了隐瞞實力那條,确實與坊間傳聞相差甚廣,那掉包之說,她可是被陷害的。
“回太子的話,坊間傳聞過于誇張,其實民女真實水平正如春華府衙內太子所見那樣。”
這為今之計,只好能推便推。
“那你為何頂替慕容雪跳開場舞,還有女紅比試時,你坐在椅子上的那條鴛鴦手帕。”李程從懷中掏出一白色手帕,徑直仍在地上,慕容嫣一看,神色大變。
那天,她所做的一切居然都在他的眼皮之下?..
李程,果然便是李程,聰明如此。
只是,慕容嫣沒有退路了,這唯一的退路,便是欺君之罪了,只好硬着頭皮說:“回太子的話,民女只是來此觀看妹妹演出,至于那手帕,民女實在是從未見過。”
“放肆,謊話連篇。”
李程從未見過一女子,竟能如此狡辯,深感疲乏,直接将另一手帕扔于地上,那條手帕,與此前的手帕,幾乎如出一撤,唯一不同的是,那一角落上,用紅色的線段繡着一個工整的嫣字。
一切,已昭然若揭,哪怕是聰明伶俐的慕容嫣,也自知沒有回旋之地了。
“太子殿下,今日之事乃慕容嫣一人所為,我願意一力承擔,還望太子放過慕容家。”…
事已至此,她只好盡力減少對慕容一家的傷害,那個生她、養她、庇護她成長的地方,本來她已經死了,如今上天憐愛讓她多活了些日子,也整好做完前一生讓她後悔的事情。
該做的,她似乎都做完了。
…..
…………..
“明日,随同慕容雪一同進宮,若是午時前我未見你的身影,那酉時聖旨便會到達慕容家,孰重孰輕,你自己掂量。”
李程說完,甩着袖子轉身便離開了,那挺拔的背影,讓慕容嫣十分茫然。
她做了這麽多的事情,無非便是為了改變前一生的境況,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點了,慕容嫣久久坐在地上,一時,亂了心神。
….
“太子,慕容嫣如此欺上瞞下,為何不直接降罪?”
月夜一方面佩服太子的心思缜密,另一方面,卻不明白,如此的女子,為何還要讓她進入太子府。
“天下權謀,本該運籌帷幄者操之,此女子,能成大事。”
李程時常在想,若不是他三年前意外路過,看到那舞蹈,才能看出今天的端倪;若不是那天在大街上拾到她那手帕,若不是在考場內看到她繡的兩副刺繡…
恐怕,就連他也無法看出破綻來。
她的聰穎,極為缜密的心思,觀察力更是出色,太子府中,需要這樣的人,哪怕是個女人。
那便讓她,戴罪立功吧。
“太子思慮充分,月夜佩服。”
直到許久之後,他才徹底領悟太子最開始所說的這番話,慕容家那個嬌滴滴的千金,果然是能助太子一臂之力的奇女子。
等回到漁人碼頭時,李賢十分不滿道:“皇兄,我都等你等到花兒都謝了,你怎麽說走就走呢,你能不能顧及我的感受呢?!”…
“皇弟,遠離些女人,對你沒用。”李程騎着馬,一臉認真的說着。
看到李賢一臉疑惑,便解釋道:“你越來越娘了,像個女人一般啰嗦。”
“皇兄,你,你怎麽可以這樣說你的皇弟我呢。”
“皇兄,你倒是等等我啊…”
….
………..
夜,繼續深沉的黑着,不似往日的月朗星疏,今晚的夜,看似讓人有些壓抑,慕容嫣從後門回到了側室,石氏早已經在門前等着她,看到她回來時,連忙上前,着急的問:“嫣兒,這都幾點了,你怎麽這才回來呢?!…”
慕容嫣擡頭,一把緊抱着石氏,不安道:“母親,我不能嫁給司徒南了。”
“什麽?!….”
石氏一驚,不敢相信的看着慕容嫣。
….
“什麽,這是太子的密诏?!你剛剛和太子碰面了?!”石氏又驚又擔憂,怎麽好好的,居然和太子殿下碰面了,那可是金枝玉葉啊。
可無端端的,太子殿下怎麽會召嫣兒入宮呢?!…
明明她的成績,已在十名之後啊。
“母親,司徒家那邊,我等會書信一封,恐怕明日需要您親手交給小南,退婚之事,還望母親多點操勞了。”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明日一早,她便要與慕容雪一同進宮,太多的話,她想與司徒南解釋,太多太多了,都一一寫進信中。
小南,也許我再狠心一點,你便能忘卻我了吧。
以至于慕容雪回來之時,聽說姐姐剛剛碰見太子,還獲得太子密诏,明日要與她一同進宮,欣喜不已,終于在那冰冷的宮牆之內,有能惺惺相惜之人了。
那可是,多好的事情啊。
可轉念一想,十分擔憂的問:“姐姐,太子該不是知道今晚之事吧?!..”
若真是那樣,那可是欺君之罪啊,那可是死罪啊…
“放心吧,有姐姐,一切都會沒事的。”
“只是姐姐,你會不會很舍不得司徒哥哥?”.
“會,怎麽不會呢?..”
他可是姐姐一直以來最好的朋友,永遠,永遠…
是啊,小南對于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她可以為他去做任何事情,可是自從婚事定下來後,她卻突然想明白了,這種重要,和對李程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如今突然要取消的婚事,反倒讓她的心裏有那麽一絲的釋然了。
重來一次了,她不想辜負他,可更怕耽誤了他,這是,一生的事情啊..
但願他能如她信中所說的那樣…
不要再重蹈上一世的軌跡了。
那一晚,姐妹兩走在偏室的階梯上,眺望着那輪半彎的月牙,聊了許多,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明一下,初期太子欣賞慕容嫣的智謀,覺得她是可造之材,所以召她一同進宮,也并非出于情愛,但是此時并不知道隔天便是她的大婚,直至進宮後他才意外得知。
直至後來他也詢問慕容嫣,是否因為這個恨他,并定下一年之約,一年之後她可以自由選擇,留在宮中或者回到慕容家,其實太子這人品還是很不錯的。
只能說,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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