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輸贏

兩人自然是分開的。

西門吹雪選的是向東的路,馬蹄濺過水漬疾奔着。

他走了很久,在一條小路旁卻停了下來。

或許不是他停了下來,而是馬停了。

這是一匹很有靈性的馬,它聞見血自然會停下來。

而這血味雖然不濃,但被雨水沖刷着卻也很刺鼻。

這林子裏必然是死了人的。

西門吹雪已下了馬。

林子外小路上的泥土顏色有些深,西門吹雪并不陌生,因為很多次當他劍尖上的血滴入泥土時便是這種顏色。

他的眉頭已經皺起來了,順着血跡慢慢入了林中。

林中确實有死人,卻是昔日名震江湖的巴山三老。

有兩人是被鐵爪穿心而死,而另一人雙目暴凸已是被活活勒死。

三具屍體随意被扔在一旁,血跡被雨水沖刷着滲入泥土裏。

巴山三老武功雖說不上頂尖,可三人刀陣配合卻是默契無比。江湖中不知有多少高手是死在了這天衣無縫的攻勢下。

西門吹雪看着那傷口微微皺眉,能同時殺了這三人的人不多。若是唐門的話……

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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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縱被稱為唐門這一百年來最難得的天才并不是空穴來風。

他不僅機關術難尋敵手,武功也不錯。

這不錯僅是謙虛之詞,因為有很多人便是死在了那尚是不錯的武功下。

吳裙被他緊緊摟着腰肢。

駿馬沿着小路走着。

它并不是向前,而是往回返。

這實在是很高明的一招。因為任誰也想不到本應往蜀中的兩人此刻卻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客棧。

往往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唐天縱身上已濕透了,卻始終前傾着身子。男人自是不能讓女人淋雨的。

吳裙裹了裹身上勁藍長衫輕輕靠在那人懷中。

入夜了。

那駿馬馳入了一座鎮上。

此時萬戶都已安睡,唐天縱并未下馬,他在馬上坐了很久才慢慢下去。

然後又伸手去扶那軟軟趴着的姑娘。

他的手很涼,簡直像死人的手。爆出的青筋也染了血色。

吳裙目光微微頓了頓:“你受傷了。”

唐天縱面色未變:“今夜先住在此地吧。”

他看那穿着水紅裙子的姑娘還有些擔心,微微笑道:“小傷而已。”

他們住的是一家還不錯的客棧。

唐天縱進去後先往櫃臺上扔了錠銀子,那睡得很熟的老板便立刻就醒了。

他先是摸了摸脖子,又迅速撿起了桌上的銀子。

“客官幾間房?”

他似是沒看見那閃着寒光的面具和不停滴着血的手。

他已是個瞎子了。

這個點開客棧的都是瞎子,他們只認得錢。

而錢也确是個能讓人活命的東西。

“兩間房。”

“一間房。”

說話的卻有兩道聲音。

老板已低下了頭。因為他聽見要一間房的是一道女聲,一道很好聽的女聲,既溫柔又動人。

于是他只能緊緊閉着眼。

這樣的女人必定是個美人,而美人恰好是江湖上最不能看的人。

唐天縱盯着那美人看了會兒。他的目光有些奇異。

最終卻笑道:“兩間房。”

客棧裏已沒人說話了。

老板低着頭将人領到門前便離開了。

兩間上房是相隔的,中間只有一堵牆。

夜已深了。

燭火卻始終未熄滅。

吳裙趴在榻上,看着屏風上搖曳的光影不知在想什麽。

她的眼神很動人。

有種很蕭瑟的美。

不知過了多久,唐天縱聽見牆那邊輕聲問:“你也還未睡?”

他拿着匕首的手頓了頓:

“我夜裏從來不睡。”

那匕首正插在肩頭腐爛的肉裏,周圍已有些黑血化膿。

吳裙輕輕翻了個身,有些好奇:“這是唐門的規矩嗎?”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小心翼翼,似怕問了什麽不該問的。

唐天縱将那片腐肉挖了下來。

額上的汗珠順着側臉滑落,那未帶面具的半張臉有些冷峻。

他頓了會兒,卻輕輕笑了笑:“這是我的規矩。”

吳裙依舊靜靜地趴在榻上聽着雨打窗柩。

“明日便是第三天了。”

她小聲道。

唐天縱看了眼周圍淤積的黑血,目光複雜。

白日裏他在勒死巴山三老時不慎被那人用鐵鈎戳中肩骨,未想到那鈎頭卻是帶毒的。

若是尋常毒藥也罷,可偏偏那毒是用沙蛇蛇毒淬出,若要解毒便必須輔以這蛇的蛇膽來。否則毒性便會不停擴散。

那塊腐肉已被挖盡,可周圍卻還有黑血淤積。

唐天縱從懷裏掏出瓶藥灑在上面,微微皺了皺眉。

他的嘴唇抿的緊緊地,那黑血竟似被融化了般順着藥粉慢慢滴落。

房間裏很靜,過了很久吳裙才聽到那人問:“你希望我輸還是贏?”

唐天縱的聲音有些沙啞,恍如和夜已融為一體。

她微微垂下眼來,淡淡道:“你受傷了。”

即使對面那人極力掩飾,可血腥味兒卻騙不了人。這麽濃的血氣,怎麽可能是小傷?

唐天縱卻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玩味,眼底的神色卻有些複雜。

那受傷處已被纏了白色的紗帶。

他仰頭靠在桌子上,許是有些用力那紗帶又往出滲了些血,白色已被染紅了。

“我受過很多次傷,這不算什麽。”

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

吳裙不說話了。

因為這人受不受傷其實都與她沒有關系的。

可這夜裏卻着實難以入眠。

她趴在榻上輕輕哼起了不知哪兒聽過的小曲兒。

這曲子很溫柔,那姑娘的聲音也很動人。

唐天縱嘆了口氣:“你會跳舞嗎?”

吳裙聲音頓了頓:“會。”

她起身下了榻,在牆邊站了會兒,然後又伸手輕輕敲了敲:“你喜歡什麽曲子,我跳給你看。”

唐天縱搖了搖頭:“你家鄉是哪裏?”

牆那邊的手微微頓了頓:“西域。”

“出玉門關後要走好久。”

她的聲音輕輕地,似是不願多言。唐天縱寧願相信她拜西門吹雪為師是另有苦衷。

所以他只是輕輕笑了笑:“我家在蜀中。”

“我知道。”

吳裙也笑了。

她的眉眼或許在燭火下搖曳生姿。

唐天縱頓了頓:“那也是個很好的地方。”

他的聲音有些寂寥。

吳裙搖了搖頭:“我跳飛天給你看吧。”

她突然道。

兩間房以一堵牆隔着,那邊如何,這邊自然是看不見的。

唐天縱微閉着眼,聽着牆那頭美人腳尖輕碾。

飛天舞瓊姿高華,一肢一曼盡态極妍,水紅飛袖高揚,似乘風而去。

偶有燭火映着窗柩,恍如惶惶豔華破空而來。

朝霞瑰霧,動人心弦。

“你希望我輸還是贏?”

太陽初升時,似有人再問了一遍。

陸小鳳是向西走的。

那條路直通蜀中唐門。

他走了很長時間,雨已經停了。

他的馬也停了下來。

因為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或許走錯了路。

這條路實在太安靜了,可這并不是他停下的理由。

馬蹄印可在下雨時被洗刷掉。

可當雨停了呢?

他走了一夜,前面卻依舊毫無蹤跡。

陸小鳳突然想到,那人會不會是專門用馬蹄來誤導他們。

而他實際并未離開。

他想到這兒面色已經變了。

他與西門吹雪二人選的均是向前的路,若是那人是向後返呢?

這雖然只是猜測,陸小鳳卻覺得已近事實。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當他在四條路口看見西門吹雪時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白衣劍客面上淡淡的:“我們中計了。”

陸小鳳苦笑:“他們定是往回返了。”

天早已大亮。

昨夜寅時雨便停了。

宿雨過後朝陽照的地面松軟。

那馬被栓在客棧裏,他們并沒有離開。

“我們不走了?”

吳裙輕聲問。

唐天縱道:“不走了。”

他的眉目淡淡的,顯得有些疏懶。

吳裙微微垂下眼來。

卻見一只木簪子遞了過來。

那木簪只是尋常木頭雕成,簪上也無太多裝飾,只是一朵簡簡單單的水仙。

水仙還未盛放,花苞兒微微合着,卻也精致。

“昨夜閑時雕的。”

那勁裝青年懶散靠在桌子上,微微仰頭,嘴裏的酒順着喉嚨滑下。

酒是店家特釀的,聞着也是烈性。

唐天縱喉頭微微滾動,只覺心肺俱是火辣辣的。那肩上的疼似也麻痹了些,不由舒了口氣。

吳裙輕輕笑了笑:“我很喜歡。”

她拿着那簪子把玩着,最終伸手別在了雲鬓上。

微微轉過頭來看着那藍衣青年。

唐天縱看了會兒,突然輕笑:“歪了。”

他慢慢栖身握住那簪子。

吳裙只覺一股灼熱的氣息鋪面而來,長睫輕輕顫了顫,任由那人骨節分明的手穿過發髻。

馬蹄聲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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