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天已暗了下來。

馬車順着深巷而去, 環佩聲似也遠了。

宋缺指節輕叩着刀峰,寒目微閉,高冠之上一縷發絲吹落在冷刻的側臉上,憑添幾分疏狂之色。

對面着粉衣的公主也很安靜。

她支着手趴在桌上靜靜地看着這個男人。突然想起了私下裏宮廷中關于宋缺的傳言來。

舊時王謝的風流儀态與世家貴族的高沉疏狂, 便是那位名傳天下的天刀啊。

吳裙眼中已帶了絲笑意,月牙兒似的眼睛彎彎的,明明這天才剛暗,星子卻似已經出來了。

她笑時, 別人也總會跟着一起笑的。

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岸邊流水潺潺卻不知已是走到了何地。

策衣風流的年輕閥主指尖微頓。

卷簾香珠被夜風吹地作響, 那駕車之人已是不見了。

宋缺轉頭看了一眼那天真動人的小公主, 倏忽隐于車下。

腳步聲慢慢逼近。

吳裙微微眨着眼, 眸光黯淡。

邊不負心中有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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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車中坐的是大隋最尊貴的九公主,只要帶回魔門便是頭等大功。隋帝多年來一直削弱魔門在暗中的勢力,如今只要有了這位小公主, 只怕那位向來眼高于頂的師姐祝玉妍也得來讨好他。

他已走到了車邊,那雙陰郁慘白的手慢慢揭開香簾。

那穿着粉桃衫兒的小公主瑟瑟地坐在角落裏。

月光照着露出的半面側顏,如雪如玉。

脖頸上細嫩的肌膚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會真的留下滟滟的印子來。

邊不負眸色愈深。

明明師姐亦是世間絕色, 可遇見她時,心中多是權/欲交替。未曾有如此直白沖動。

他指尖微動,便見那瑟瑟蜷縮在一旁的小公主慢慢擡起頭來。

她眼中濕濕的,像是初生的雪鹿兒一般, 就那樣軟軟的看着他。

那位手下殺人無數的魔門高手心中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公主別怕。”

他出聲安慰道。

“你父王将你托付于我, 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語氣溫柔, 夜裏聽着卻瘆人。

吳裙長睫輕輕顫動間那清透珠淚便已自睫上滑落。她沒有再看那個黑袍束帶的男人。

只是伸出手指來在桌上輕輕寫道:

‘你要幹什麽?’

這話中雖有警惕卻顯得語氣天真。

那指節如玉脂一般,在車內明珠幽光之下更加瑩瑩動人。

倒也真是不識憂愁的帝女。

邊不負喉結微微滾動,見那粉衣公主始終側着半邊面容,不由笑道:“邊某目的很簡單,只要你父親答應将你嫁給我,我便放了你。”

他了了幾語,野心畢現。竟是同時打着魔門與隋宮的主意。

吳裙斂目抱緊膝蓋,烏發桃髻兒引人摧折。

邊不負已不再多言。

或許他的眼中已預見了日後掌權之态。

可當他的手剛碰到那嬌貴的公主時卻突然頓住了。

橫橫刀氣自車下翻滾而來。

如龍潛淵,此刻更是縱狂肆意。

邊不負亦是身經百戰的高手,當殺意襲來時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美人疾退而去。

魔門身法詭異,遇敵即使不戰亦多可逃脫。

可惜他遇見的卻是宋缺。

天刀之下,斬盡生死的宋缺。

那策衣斜冠的俊朗青年頃刻間便已出了三十一刀。

刀刀連環交縱,直擊命脈。

邊不負面上已有頹色。

他雖位列魔門高手之中,武功卻差宋缺甚遠,被那天刀寒光所迫,心中早是萌生退意。

夜風拂動青草,凝露自樹梢滴下。

荒野之中靜靜地,宋缺慢慢皺起了眉。

這樹叢中難道竟還有別人?

正是此刻!

邊不負眸光乍亮忽而暴起。

他身形如蛇竟似幻影一般難辨,宋缺勾唇冷笑。

那遁逃而去的身影卻突然頓住了。

邊不負睜大雙眼,五官中慢慢溢出血來。

那肆意刀芒自心口貫穿而過。

宋缺淡淡抽出刀來。

那指上薄繭在月色下觸目驚心:

“你太想逃了,卻不知道不要将後背交給敵人。”

他語帶嘆息,卻也有些嘲諷。

那草叢之中的唏索之物也露了出來。卻是一只年幼的白兔,似是受了驚般,猛地竄了出去。

珠窗曼動,那粉衣公主掀開簾子也跳下車來。

這車臺設的頗高,平常上下之時俱是有軟塌接着,此刻驟然掉落倒是讓吳裙有些不适。

策衣寒眉的青年冷眼看着,便見那小公主吃痛地蹙起了眉頭。

雪白的臉兒上已出了些細細地薄汗,在月色下滢滢動人。

可她卻沒有停下來。

仍是忍着痛向着青年的方向走來。

宋缺微微挑眉,便覺指尖一涼。

掌心被柔軟細嫩的手指輕按着,那天真的小公主抱着策衣青年手仔細檢查着,最終松了口氣慢慢放下。

她這番舉動倒是有趣兒。

宋缺眼中起了些興致:

“你在擔心我?”

那穿着桃粉衣裳的小公主卻微微偏過頭去。夜色下雪白的面容讓人心間一軟。

她眼中總有種天真動人的光彩。

宋缺斜倚在樹幹上看向沉沉夜空,目光莫測。

吳裙猶豫半晌,卻是蹙着眉頭向躺在草地上仍未瞑目的邊不負走去。

他眼睛睜地大大的,看着有些可怖。

吳裙盯着他看着,似在思索着什麽。

隆隆雷雨之聲乍然在天際響起,烏雲罩月顯得天色越發黯淡。

“已經子時了。”

策衣而立的青年突然道。

粉衣美人回過頭去,便聽他道:“還有一個時辰便是夜宴了。”

他語帶笑意聽着肆意張揚,吳裙自是知道他不在乎那朱門酒池的。

可她卻是必須回去的。

她想到這兒,眼中微動,靜靜地看向那俊美青年。

黑白分明的眼珠兒在沉沉夜色之中像是裹着盈光,柔軟乞求。

宋缺指節微動,卻是已灑然揚麾轉身。

他刀已歸鞘,漏出的冠發順着冷俊颌線劃過,顯得清狂風流。見那天真的公主還呆立着,不由沉聲笑道:

“小啞巴還不過來?”

他語氣戲谑,吳裙不由紅了紅臉。

似白雪染了粉嫩的桃汁兒般,竟比白日高臺之上還要動人。

宋缺揚眉靠在馬背之上等着。

便見那小公主微微蹲下身去,将手上戴着的福珠輕輕放在死去的男人身上。這才蹙着眉頭小跑過來。

她落下馬車時腳腕處微微有些扭傷。

這點傷于江湖中人來說自是無礙的,可她卻是一個生來錦衣的公主,從小到大怕是連破皮之痛都未曾受過。

那傷口處便瞧着礙眼的很了。

策馬而立的俊美青年眉頭微皺,卻是已縱身将不遠處的粉衣姑娘攔腰抱起。

吳裙落在馬背上時微微斂下眼來顯得安靜柔順。

宋缺并未上馬。

他挑眉将那鑲了珠玉的錦鞋褪下。

許是覺得癢了,吳裙輕輕縮了縮指尖,卻被那策衣青年伸手握住。

“別動。”

青年沉聲道。

他指尖頓了頓,卻是伸手解開了那雪白的裹襪,露出裏面如藕玉似的腳腕兒來。

那腕兒雪白纖弱,骨節處的紅腫便顯得格外礙眼。

宋缺目光沉了沉。

“忍住了。”

他手已握上了那細膩的雪皮兒之上,溫熱的薄繭輕輕在軟玉之上摩挲。吳裙臉已紅的不像話,指尖微微蜷縮着。

雷聲隆隆作響。

陰雲密布間一滴雨珠兒已低落在那透明滢潤的玉甲之上。

宋缺指尖微動,手上卻是已用力。

聽得一聲脆響,那扭傷的腕兒便已歸位了。

雨滴順着那雙帶着薄繭的手落在細膩的肌膚上,那是玉脂一般的觸感,雨珠顫顫間便已凝化。

宋缺揚眉收手,卻見那雪腕上多了抹五指紅印,煞是動人。

吳裙微微收腳,輕蹙着眉頭讓人不由心生憐愛。

那策衣青年已将鞋襪替她穿好。

宋缺輕嘆了聲将她抱到車內,那淡淡桃花香氣頓時萦了呼吸。他向來不喜女子脂粉香,此刻竟覺得這軟香可愛動人。

那小公主一入車子便已縮到了裏面,側着身子輕靠在涼璧之上。

她眉目輕斂,顯得安靜的很。

宋缺放下簾子時目光微動,突然沉聲笑道:

“小啞巴這印子怕是得三日才能褪了。”

他聲音肆意疏狂,吳裙長睫輕輕顫了顫,終于擡頭。

卻見那策衣青年已放下了簾子。

“駕”的一聲帶着笑意。

馬蹄踏着泥雨慢慢與夜色遠去。

這荒野之中似是已經沒有人了。

樹枝上的血珠緩緩滴落,那已死去多時的男人慢慢合上了睜大的雙眼。

從樹後走出的清俊名士撿起邊不負身上沾了血跡的福珠,眼中劃過一絲沉沉笑意。

“她看到了啊。”

石之軒微微勾了勾唇角。只覺有趣兒極了。

連天刀宋缺都尚未察覺到他的存在,可那不通武藝的九公主卻一語道破。

石之軒看了腳邊瑟瑟的兔子一眼,目光微眯。

只怪邊不負太蠢,竟以為那道魔門傳音是來救他,便放心而逃。

卻不知魔門之中焉有同袍。

他想到這兒眼中頗有些興味。

以慈航靜齋的佛珠祭魔門惡徒,這位九公主可真是妙人。

夜雨沉沉。那馬車卻絲毫不慢。

來時用時頗多可回程卻只用了一個時辰。

殿內宮女瑟瑟跪了一地,老嬷嬷狠狠咬牙。

再有一柱香時間。

再有一柱香若公主還未回來,她們便也再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九公主失蹤的消息最多也只能壓到這時了,那回宮的馬車遲遲不歸。嬷嬷眼中掙紮,最終向殿外走去。

殿內人面色剎時慘白。

嬷嬷已走到殿外,忽聽馬蹄停落之聲。

指尖頓了頓,慢慢打開宮門。

卻見那寶馬香車竟是自己回來了。

那桃衫兒小公主坐在車頭,指了指腳腕,示意她抱她下來。

這車中只有她一人。

卻是不知道馬車是如何駕回來的。

嬷嬷在宮中多年,亦曾伺候過前朝舊妃,此刻已想到了陰私之事。

連忙将那讓人憐愛的小公主接了下來。

“夜宴已至,公主可要梳妝?”

她眼中血絲漫上,巍巍顫顫的跪在地上問。

殿內頓時靜了下來。

吳裙微微斂下眼來。

她們是在問今夜之事要不要追究。

若是她不去,這件事傳到文帝耳中,這太熹宮中衆人都得死。

若是去,便得悄無聲息的遮掩下來。

吳裙想到那人離去時的話來,不由勾了勾唇角。

“獨孤皇後與魔門有勾結,這件事宋閥會處理。”

策衣青年眉目微冷,卻是沉聲笑道:“你自做你的公主便好了。”

他疏懶而去,眼中溫柔卻不似作假。

宋缺啊~

吳裙眨了眨眼。

殿內沉香燃盡。

女官們都已面帶絕望之色。

卻聽腳步微動,那眉眼高華的小公主已走向了妝臺之前。

嬷嬷松了口氣,連忙拍了拍手。

女官們魚貫而入,手持胭脂靜心挽發。

微微散亂的桃髻兒已重新盤好,唇上潋滟的胭脂更顯得鏡中人雪膚玉脂。

女官看了眼那白日裏着過的粉衫兒不由有些猶豫:

“公主?”

知她喜桃色,那托盤之上已有數十件花紋相似的。

吳裙微微搖了搖頭。

她此刻若是換衣,那腕間指印兒卻不知要如何解釋。

陰雲蔽月,雨聲打在宮牆之上。

卻不礙鼓樂之聲響起。

舞女們赤腳由鼓中漫桃帶而來。

靡靡絲竹自太熹延出。

那位尊貴無比的九公主坐着玉攆緩緩而來。

夜雨低落在玉攆之上,順着暖玉珠簾滑落,竟是曳曳生光。

天水成碧,美人如靥。

端是一派盛世美景。

周圍有六十六女官提宮燈随行,人面各異,彩華袅袅。

這萬千顏色卻都比不過那座中眸光清澈動人。

宋缺持酒的手頓了頓,待看到那未換的粉衫兒時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笑意灑然風流,雨打燈火明明滅滅。

眉目疏狂間竟是看癡了不少閨中貴女。

隋帝身側随行而立的官袍青年目光微沉。

卻是已經注意到了九公主腕間的紅痕。

下步攆之時裙角沾落在玉色扶柄之上,自層層雪色中露出一抹豔色來。

宇文化及俊美面容之上閃過一絲暗沉,頃刻間卻又換作風流笑意。

待隋帝接過珍寶時緩緩退立一旁。

聽的一聲脆響,卻是簾後獨孤皇後不小心打落了茶盞。

楊堅微微皺眉,眼含不悅。

獨孤皇後瞬時斂下眉目來。

吳裙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眼中笑意天真動人,卻讓簾內不得不低着頭的女人指甲狠狠掐進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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