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11
江垣離開以後,江定閉着眼睛坐了一會兒。
他什麽都沒想。
江蘇省懶懶地躺在他腳邊曬太陽,偶爾伸出舌頭舔舔他的腳踝。
一直到窗外的陽光挪到了他臉上,眼皮一陣灼熱。
江定皺了下眉,睜開眼。
有人按門鈴。
鈴聲響了四五聲之後,他才有反應。
慢吞吞地漫步過去開門。
鐘靈站在門口。
可能是被江定批評過穿着,今天她穿了一件娃娃領的襯衣。
江定上下打量一番,目光逗留在她的喇叭褲和小白鞋上。這一身看起來舒服多了,他牽了一下嘴角,“進來吧。”
江定不對她的來訪感到奇怪,只平靜地問了句:“今天星期六你怎麽還來?”
鐘靈很坦誠:“今天也是需要錢的一天。”
“你這麽缺錢嗎?”
“是的。”
“我也挺缺的。”江定伸了個懶腰,站住了腳,回頭看看鐘靈,“你剛剛一直都在吧?”
她不答話。
江定又問:“你聽到我哥罵我了?”
“嗯。”
江定吸了一下鼻子,本有很多話想說,全部吞進肚子裏,只說:“我有幾道題目不會訂正,你幫我看一下。”
鐘靈應聲跟上。
幫江定做完幾道數學題,她有點懷疑人生。
而江定昏昏欲睡,他問:“你看我的水平,期末能及格嗎?”
鐘靈想了很久,“可以通過非智力因素完成。”
“怎麽完成?”
“比如,作弊。”
江定慘叫,失落地把筆一丢,“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他雙手捧着臉,無奈地嘆了一聲,“如果我作弊,就算我考兩百分我哥也會讓我退學的。”
鐘靈溫吞眨眼,不語。
她握着筆,看着江定的試卷錯題,不知道是真的在看題,還是在想什麽。
江定問:“你畢業了嗎?”
鐘靈:“大二。”
“沒課嗎?”
“我們專業課少,一周就兩節課。”
近看才發現,她今天化了妝。睫毛像扇子,紅唇易冷,微抿之際,擡頭發現江定的注視。
江定把視線收回,回到追問上:“你家做什麽的?”
“做生意。”
“做生意?你騙人吧,做生意你會這麽缺錢?”
“我爸媽做生意,又不是我做。”鐘靈說,“我很久沒管爸媽要過錢了。”
現在他們的每一句對話都讓他百感交集,江定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脆弱不堪。
他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
需要陪伴,可是……他會讓每個陪伴他的人失望吧。
這樣的江定,是不配被愛嗎?
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對鐘靈說了一句:“鐘老師,你愛我嗎?”
五秒鐘,靜止。
十秒鐘,靜止。
他把腦袋悶在胳膊裏,準備為自己的冒失道歉。
“我愛你啊。”鐘靈卻突然眯起鹿眼淺笑,“我很愛你。”
江定的腦袋仍然悶在胳膊裏。
“謝謝你。”良久,他擡起頭,雙手合十,給她拜了拜:“感謝。”
天晴的周末,江定給自己、也給鐘靈放了半天假,去附近的旅游景點玩。
紅霞滿天,落日西斜,像一顆蛋。
紅彤彤的,落在她的眸子裏,孵化出了一些溫暖。
鐘靈看到游樂場門口賣冰淇淋的,她直接上前去買了一個。
江定湊過去,也要了一個。
鐘靈給錢。
江定趁機又要了一個。
站在原地吃完了冰淇淋,往海邊走。
跟她聊天,“你是哪裏人?”
“臨城。”
“南方。”江定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家人愛你嗎?”
“不知道。”
“我家人好像不是很愛我……哦不對,我姐姐應該也挺愛我的。”江定微笑。
鐘靈疑惑:“你還有姐姐啊?”
“我哥女朋友,嚴格來說是嫂子,但是還沒嫁過來呢。”江定得意的說,“她今天還特意給我煮了粥。”
“一碗粥不能說明什麽。”
“說明她在意我。”
“也許是說明她在意你哥哥。”
“……再見來不及揮手。”江定微笑。
鐘靈還在吃冰淇淋,她吃得溫溫吞吞。
江定自言自語似的:“有的時候我覺得活着真沒意思。可是我又不敢死。”
站在沙灘上看着海邊下餃子似的人群。
“梁小滿以前跟我談的時候,他們說她是賣的。”
“我不信。”
“我之前總給她錢來着。”
“後來——”
一波浪起,掀到江定腳踝,他看着白鞋被浸濕,後退一步。
“後來我就沒錢了。”
江定把鞋襪脫了,拎在手上,往一艘游艇上走。
鐘靈吃完了冰淇淋,跟着他過去。
游艇沒有人,鏈條鎖着。
他攀上去,接了一下下面的鐘靈。
鐘靈伸手,兩人掌心交握。她踩在石階上,蹬了上去。
江定繼續說:“她就跟那個醜東西好上了。”
鐘靈在旁邊坐穩了。
艇中有水,鞋底濕了。她便也把鞋脫了,放在甲板上晾曬。
“估計也沒好幾天。”
他苦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比?”
灌了一口啤酒,不大想聽鐘靈回答,卻仍然看了她一眼。
她也仍然木楞楞,像個不通人情的傻子。
要不是親眼見過她教做題,江定決定鐘靈就是個雙商負值的傻子。
連袁湘琴都比不上,袁湘琴好歹還蠢萌呢。
她……
他視線下瞄。
她除了胸大了點,還有什麽優點?
江定繼續喝酒,清涼的生啤,潤喉。
他清清嗓子,突然開始唱歌。
“溫柔的晚風啊 請你帶走我的惆悵吧
別讓我追随不可遺棄的彷徨
阿楚姑娘此時此刻你身在何方
你可記得我年少的模樣。
今夜你會不會在遠方
燃篝火為我守望”
等他唱完,鐘靈打了個哈欠,覺得唱得不錯。
江定舔舔唇,把易拉罐捏變了形。
鐘靈突然揚了一下腦袋,看着遠方天空搖搖欲墜的長庚星。
“其實你哥哥說的對,每個人都不容易。你要是明白這個道理,就不會死鑽牛角尖走不出來了。”
江定笑笑:“原來你不傻啊。”
他把易拉罐塞給鐘靈,突然身子往後仰了一下。
鐘靈還沒有反應過來,江定就突然墜入了水中。
“喂!”
撲通一聲。
江定沒了影子。
鐘靈吓得趕緊跳了下去。
海水很溫暖,兩個人像兩條活魚,在淡藍色的水裏比賽游泳。
她以前說過,少爺做什麽都會奉陪。
所以問她,你愛我嗎?她說愛。
所以他跳海,她會跟着跳海。
她只是一個老師。像保姆,像保镖的老師。
因為她需要掙錢,所以比誰都虛僞。
海水包裹着身體,江定突然松下了四肢。
鐘靈滑了好一會兒才追上他,卻發現他突然不動彈了,任由自己沉沉地往下墜。
她用清瘦的身體接住他,擁住他。
把他拖上岸,天已經黑了。
江定躺在沙灘上,四肢伸展開,咳嗽了幾聲,咳出水來。
鐘靈一驚,短短幾分鐘,他不至于……真想着自殺吧。
“少爺。”鐘靈蹲下來握了一下他的手。
江定不應。
她皺眉:“你在裝死嗎?”
他仍然紋絲不動。
鐘靈趴在江定的胸口,想要聽聽他的心跳。
他胸前一片灼熱,溫暖了她的半邊臉頰。
鐘靈聽着他劇烈的心跳聲,愣在那裏不動彈了。
她正準備起身,預感到一條手臂包抄了自己的腰身。
他把她緊緊地抱住。
鐘靈覺得呼吸不便。
江定已經兩條手臂環住她。
她趴在他身上,漸漸地平靜下來:“不要難過,會有人愛你的。”
***
江垣坐在車裏,車停在暗處。
十二點半,二樓屋裏的燈還亮着。
一點二十,江定熄了燈。
眼前一團光亮沒了,江垣從朦胧的睡意中抽醒過來,睜眼。
他盯着黑漆漆的窗戶看了很久。
江定不喜歡拉窗簾,江垣能看到他卧室的投影。
他習慣把電視開着,或者帶着耳機睡覺,不然睡不着。
江定很讨厭孤獨,他喜歡熱鬧,從小就是。
江垣把車窗升好,緩緩地發動汽車。
男人之間是不太容易表達感情的,就像最初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江定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江垣是那麽讨厭他。
後來……還是很讨厭。
可是讨厭着讨厭着,就在他身上找到了作為親人的歸屬感,尤其是父母不在身邊的這幾年。
從東林開到新塘,江垣花了一半的時間想江定,剩下一半的時間想蘇阿細。
上了樓,他換好鞋,先去卧室看她。
意料之中,蘇阿細已經睡下了。
江垣躺在她身側,輕吻她的嘴角和臉頰。
“老婆……”
“嗯。”
“沒睡着啊?”
蘇阿細躺進江垣的懷裏,手臂圈着他的脖子,吻了一下他的喉結,奶聲奶氣地說話:“想你呢,幹嘛去了。”
“忙工作上的事情。”
“你總說我忙,你明明比我還忙,不行,我不高興了,哄我。”
江垣點點頭:“嗯,哄你,先把褲子脫了。”
蘇阿細把他踹下床。
江垣爬回去。
他摟着她,手伸進蘇阿細薄薄的睡衣,握住她的胸,肆意地按揉。
蘇阿細紅了臉,握着他的手腕,如蚊蟲般叮咛了一聲,“輕點,疼。”
江垣卻突然停下了,撥起她的下巴,盯着蘇阿細的眼睛,吻了一下她緋聞的臉頰,但笑不語。
蘇阿細問他:“怎麽了啊……”
他湊到她耳邊,喘息低沉:“你害羞的樣子真好看。”
“讨厭啊。”蘇阿細輕笑,把他的手往外推,“你別沒輕沒重的。”
江垣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溫柔地滑到脖子上,肩膀上。
他一邊吻一邊用手解開她的紐扣。
蘇阿細緊張地說:“安全套呢。”
“好像沒了。”
“沒了??要是……那個了怎麽辦?”
“你不是安全期嗎?”
“萬一呢!”
“那就結婚啊,能怎麽辦?”
“你都沒問我願不願意跟你結婚。”
“這還要問啊?你不願意跟我結婚?”
不解風情。
蘇阿細其實挺高興的。
但她還是忸怩地說:“不想理你了。”
江垣翻身覆上她的身子,蘇阿細臉上挂着羞赧的笑,眼睛不知道看哪裏。
江垣總喜歡強迫她對視,“看着我。”
“那你把燈關了。”
他伸手把燈關掉,在黑夜裏看着她的一對月牙眼,朦胧又美麗。
蘇阿細羞得捂臉。
江垣嘆息:“我燈都關了你還不好意思。”
“哎呀,你別看着我的眼睛。”
“行,那我看看你其他地方。”
江垣又被踹下床。
淩晨兩點,很熱。
四肢糾纏在一起,蘇阿細身上一直在流汗。
培育生命的契機,滾燙而熱烈。
蘇阿細弓着身子,手指緊摳他的肩胛骨,重重地喘了一聲。
“江垣……”
“嗯?”
“我有點害怕。”
“怕什麽?”
蘇阿細搖頭:“我不知道。”
江垣嘆氣,“我又不稱職了,讓你害怕了。”
“不是的。”
“不知道你總在想什麽。”
蘇阿細氣呼呼地說:“你當過媽媽嗎?沒當過你怎麽會理解我害怕什麽?”
“你害怕當媽媽?”
“嗯,我總覺得……沒有做好準備。”
江垣:“媽。”
蘇阿細把他踹下床。
作者有話要說: 垣狗親兒子沒得跑了,還給他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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