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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放那讨人厭的筷子又穩穩地壓着她的,謝無暇瞪着他,想把他瞪出個窟窿。
林放笑咪咪地挾起一筷子遞到她的嘴邊,“為了讓謝小姐滿意,本人親自服務。”
看着近在眼前的糯米藕,還有笑得很讨厭的林放,謝無暇對自己說,看在糯米藕的分上吧。于是,她張嘴,一口咬住糯米藕就将整塊都帶離了他的筷子,毫無形象地用手抓着半塊,還有半塊已經進了她的嘴了。
林放看着她鼓着腮幫子在動來動去的臉,越發像一顆包子了。
直到謝無暇将手上那半塊也吃完了,還吮了吮了手指後,林放才問:“味道怎麽樣?”
這次謝無暇不敢說一般般了。她點頭道:“還不錯。”
“還不錯啊……”
“不是,是好吃,很好吃,非常好吃。”謝無暇生怕他又讓小二将這盤糯米藕端下去,立刻服軟地道。
“那就多吃點。”林放說着又挾了一筷子放進她的碗裏,一臉寵溺地道:“快趁熱吃吧。”
謝無暇被他的眼神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趕緊低頭看着碗裏的藕。她怎麽覺得眼前這個人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尤其是這般正經地看着她的時候,讓她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
林放見她低頭吃飯,也不再逗她了,自己也挾着菜吃了起來。
林放和謝無暇兩人用餐完畢後,小二前撤下菜盤,片刻又端了茶水和點心、瓜果等東西來。
謝無暇揉着自己吃撐了的肚子,在一旁哼哼唧唧。
林放笑她,“喜歡吃的話,下次我再帶你來吃就是了,有必要把自己吃撐了嗎?”
謝無暇心裏嘀咕,你知道什麽?本小姐打算出了這個門就當不認識你。下次?沒有下次了。心裏想着以後再也不用跟無賴打交道而高興,可一想到也不能來這吃糯米藕又有點遺憾,“你們這的菜能帶走嗎?”謝無暇小聲地問着。要是可以的話,以後她想吃的時候就可以來買了。
林放像是察覺了她的小心思一般,搖頭道:“這個大師傅年紀大了,不肯輕易動手親自下廚的。這還是看在我的身份上才賣個面子親自下廚的,不過也可以偶爾例外一次。”說完,別有深意地看着謝無暇。只要她開口,他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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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暇心裏好不遺憾,見林放那一副“你快求我”的樣子她就起了逆反心理。想讓我求你?美得你。當下她端着瓷碗喝了一口茶,道:“怎麽還不開始?”
林放有點遺憾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打了個響指。立刻,舞臺後面就傳來動靜聲,須臾,鑼鼓的敲打聲響起,随着锵锵锵的聲音,那寫着出将的門裏走出來兩武生,挎着大刀跟着鼓點的聲音走着,鼓點聲越急促,那武生走得越快,然後鼓聲慢慢小了,那武生走着走着,從寫着入相的門走了進去。
謝無暇看了林放一眼,眼神裏滿滿的嫌棄,這戲也沒什麽獨特之處啊。
林放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又看了看臺上。
謝無暇耐着性子接着看,結果發現林放的眼神一直在看她這邊,一開始還以為是她的錯覺,可她扭頭看去,林放在看她,見她看他,他還附送了個微笑。謝無暇橫了他一眼,扭頭繼續看戲,可他依舊在看她。
謝無暇很無語,她将手上的瓜子一把丢在桌上,扭頭瞪他,結果他臉皮厚,随她怎麽瞪他都無動于衷。為了不影響臺上唱戲的人,謝無暇只好靠近林放,彎着腰小聲地說:“你看我幹嘛?”
“你好看。”林放也學着她彎着腰,小聲地道,一邊用眼神撩她。
謝無暇真的是無語了,怎麽就碰上這麽一無賴。她起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林放這才端坐,一本正經地道:“今天我們看的戲叫西廂記,是從京城那邊引過來的,據說在那邊很受人們的歡迎,尤其是那些才子佳人們。”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看着謝無暇,不要臉地道:“就像你我這樣的。”
謝無暇不客氣地揭他的老底,“就你還才子?”
“財,發財的財,我算不得你們眼中的才子,但是我也是‘財子’啊。”林放狡辯道。
謝無暇徹底服了他。
林放接着說:“這戲可有意思了。”
謝無暇腹诽,有你在一旁,再好看的戲曲都看不進去了。
聽了林放說了開頭,謝無暇本來還想着這一定就是出普通的戲曲,接着就看到了臺上走來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那女子走了幾步後,開口唱道驅香車,快與我把馬兒趕上……”謝無暇當下也不做聲了,專注地看着臺上的人。
不一會,唱戲的人員陸陸續續地都出現在臺上,謝無暇看着臺上的劇情看得入戲了。當她看到張生和崔莺莺會面得時候,那雙雙對望的眼神,仿佛那就是自己一般,感受着那種被喜歡的人喜愛的感覺。最後崔老夫人讓張生跟崔莺莺以兄妹相稱呼的時候,謝無暇能深刻地體會到那種絕望和無奈。
後來,崔老夫人終于同意張生和崔莺莺的事,但是前提是張生必須高中。在十裏長亭送別的時候,崔莺莺唱道:“今日送張生上朝取應,早是離人傷感,況值那暮秋天氣,好煩惱人也呵!悲歡聚散一杯酒,南北東西萬裏程。”
看到這裏,謝無暇的臉上好不容易有的笑模樣沒了又開始癟嘴了。離別最是傷人,她暗暗着急,張生要是沒考中怎麽辦?
謝無暇擔憂的時候,臺上的人繼續演,又唱道:“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恨相見得遲,怨歸去得疾。柳絲長玉骢難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馬兒連連的行,車兒快快的随,卻告了相思回避,破題兒又早別離。聽得一聲去也,松了金钏;遙望見十裏長亭,減了玉肌。此恨誰知?”
這種分離的痛苦讓謝無暇的眼淚沒有停止過,好不容易看到了最後,張生考得狀元,寫信向崔莺莺報喜。這時鄭恒又一次來到普救寺,捏造謊言說張生已被衛尚書招為東床佳婿。于是崔老夫人再次将崔莺莺許給鄭恒,并決定擇吉日完婚。
恰巧成親之日,張生以河中府尹的身份歸來,征西大元帥杜确也來祝賀。真相大白,鄭恒羞愧難言,含恨自盡,張生與莺莺終成眷屬。
看到這裏的謝無暇已經哭成了個淚人了,心裏滿滿都被張生和崔莺莺的感情牽動着,只覺得那崔老夫人着實讓人讨厭,好好的一對人,為何就要阻撓?門當戶對真的那麽重要嗎?最後又聽信小人讒言,差點又一次拆散了他們,還好張生及時趕回,終于和崔莺莺在一起了。
林放在一旁看着,見謝無暇已經哭成了淚人,連忙将自己的帕子遞過去。謝無暇看也不看他,将帕子一把抓過去,開始擦眼淚、擤鼻涕。可那帕子沒一會就被打濕了,不忍直視。
林放無奈,看了看自己那寬大的袖子,遞了過去。哎,沒想到這謝無暇是水做的,止不住淚。
謝無暇将那塊已經弄髒的帕子丢到一邊,以為林放遞過來的還是帕子,用力一抽,沒抽出來,再抽,林放只得将身子傾過去。謝無暇這才揪着袖子又是一頓糟蹋後才發現不對勁,一看,是林放的袖子,頓時耳根都紅了。這人……
“哭完了嗎?我還有一只袖子。”林放難得一見她臉上的嬌羞,打着趣地将自己的另一只袖子也遞上去。
“讨厭啊你。”謝無暇鼻音很重地說,瞪了他一眼。
在林放的眼裏,這就是變相地跟他撒嬌呢,當下樂得心花怒放,“別哭了,看你的眼睛都哭腫了。”
林放有點後悔自己來帶她看這一出戲了。雖然他的打算是藉着這戲曲告訴謝無暇,門第并不是那麽重要,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不應該被門第所束縛。還有就是想告訴她,現在雖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必不可少,可有時候,也可以為了真愛反抗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