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自欺欺人

中午訓練一結束, 許冉扭頭就走。

想起剛剛被瞪的那一眼, 周林敘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外表風輕雲淡, 內心狼藉一片。

周林敘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偷看女生被當場抓住的一天。

更多的是懊惱——許冉對他印象本來就不好。

沒想到，許冉過了一會兒緊張兮兮地跑了回來，溫柔地喊他的名字，還對着他甜甜地笑。

——周林敘，早上班主任來這裏找你你不在，他交代我說讓你訓練結束後去他辦公室找他，他找你有事。對不起啊，我給忘了，也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沒事兒, 我現在就趕過去。

周林敘飯都沒吃就從操場趕到了教學樓四樓班主任的辦公室, 只害怕許冉因此自責。

結果班主任辦公室的大門緊閉，顯然是鎖着的。周林敘又跑到辦公樓班主任常在的地方去找他, 氣喘籲籲地爬到六樓, 碰到了值班的老師, 問了一下才知道班主任當天根本沒有來學校。

這段路程不算近, 等周林敘到食堂的時候，好點的菜已經沒了, 難吃的菜也所剩無幾。

周林敘不覺失笑，許冉的伎倆并不高明，幾句話漏洞百出，自己居然真的傻得上當了。

你看，這就是許冉。

會瞪他, 會踩他，會罵他，會騙他……

面對他的她，她是不一樣的她，是真實的她。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周林敘在許冉那裏也是與衆不同的。

***

周林敘在食堂的小超市裏買了盒泡面，不準備留在食堂勉強自己。

回宿舍拿水壺去食堂邊上的熱水區接熱水，走到一半碰到了接完水提着水壺回宿舍的許冉。

軍訓已經很累了，吃完飯恨不得躺在床上一覺睡死過去，一般沒人會在大中午頭頂着火辣辣的太陽過來提熱水。

太陽瘋狂地炙烤着大地，柏油馬路被烤的滾燙滾燙，即使隔着厚厚的鞋底走一會兒也覺得燙腳。

路的一邊是建築，另一邊是成排的綠樹。

寬闊的大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沿着樹蔭形成的小路走。

十步，九步，八步……周林敘心裏默算着距離，準備過去打個招呼，再幫許冉提熱水壺，送她回宿舍。

殷勤麽，就是要用來獻的，送上來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五步，四步，三步……周林敘剛準備上前，誰料許冉看到他後，直接拎着水壺走到了太陽底下。

許冉真的很吝啬，連個擦肩而過的機會也不舍得給他。

是因為他偷看她麽，但是她不是已經出氣了麽。

***

周林敘曾經無數次後悔，自己不該一時沖動地追上許冉。

——嘿，我不是在看你，我只是覺得你衣服有些透，影響不好。

許冉甚至沒有給周林敘個冷漠的白眼。

周林敘看着許冉清瘦的背影，不知道怎麽心裏有些疼，為她心疼。

他，好像，吓着她了。

下午訓練的時候，周林敘特意提前半小時去了操場，左等右等，向來喜歡提早到的許冉卻遲遲沒有過來，等來的是教練和另一個個子很高的女生。

周林敘問原因，教練說有新的安排，以後這個女生和周林敘一起訓練做領隊。

休息的時候，周林敘來來去去了好幾回，不是忘東就是忘西。

班裏女生的隊伍，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根本沒有許冉的影子。

漫不經心，旁敲側擊，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

——王穎，怎麽沒有見你們女隊的教練？

——哦，你說原來的教練啊。他不是教練們的排長麽，教的比較好，上面安排他去訓練女生隊列方陣去了。你看咱班上的女生少了好幾個，都是被教練帶着去走隊列了。真不明白，方陣那麽苦，許冉怎麽會主動報名，長得高走得又好的人走了，這不空有身高的我就被趕過來了。唉，我就是想好好地偷個懶而已，怎麽就那麽難呢。

身邊的女生笑眯眯地，借機要求減輕訓練強度，作為回答問題的報酬。

周林敘果斷拒絕，并減少了休息時間。

——我只是随口問問而已。

“天啊，簡直比魔鬼訓練還魔鬼，許冉就是這麽跟你在這兒訓練的？我去，虧班上的那些女生還羨慕嫉妒恨，這簡直就是找虐啊……”

這個女生常常喜歡低聲吐槽抱怨，周林敘有些懷念許冉的安靜，還有安靜的許冉。

平時周林敘都選擇性忽略，但是這次“許冉”兩個字眼落入耳中，卻怎麽都忽略不了。

“你剛說什麽？”

王穎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一臉蛋疼的表情，“額……我什麽都沒說啊，真的，我就是說許冉實在是太認真太努力太能吃苦了。”

“嗯。”

周林敘點了點頭。

許冉真的很認真，很努力，很能吃苦。

***

周林敘在操場繞了一大圈，終于找到了女子隊列式方陣的隊伍。

這次許冉的身高不太顯眼，她站在第二排第三個位置。

周林敘路過的時候只能看到一個熟悉的頭頂，但是能聽到她依然清亮的嗓音。

去男生衛生間的路上，恰巧經過女子隊列式方陣的訓練場地。

有人發現，周林敘上廁所的次數明顯多了。

王穎就曾暗搓搓地問周林敘，他是不是尿頻。

最後幾天班上開始着手方陣的訓練，領隊不可或缺。

訓練如火如荼地開展着，周林敘好幾天沒有見過許冉。

周林敘告訴自己，是訓練太緊張，不是許冉故意躲着自己。

女生都穿着一樣的衣服，那幾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只是樣子很像罷了，他怎麽會認錯許冉？

是啊，他怎麽會認錯許冉。

***

再見，已經是軍訓的最後一天。

周林敘還記得那天，空中飄着茫茫的細雨，自軍訓以來的第一場雨。

軍訓彙報演出儀式上，各班的方陣依次走過主席臺，最後走回操場在操場的四周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圈，中間留着一塊很大的空地，供女子隊列式表演方陣、女子禮儀方陣、男子軍體拳表演方陣、男子擒敵拳方陣四個方陣表演。

女子隊列式方陣氣勢如虹地走進視線，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勢震天的口號，英姿飒爽，神采飛揚。

周林敘在其中尋找着許冉的影子，她曬黑了不少。

散開表演的時候，許冉正好是往周林敘的方向走來。

周林敘心裏隐隐有些緊張，竟然下意識地坐起了規範的軍姿。

周圍的男生都在随意地坐着蹲着，只有周林敘一人那麽板正地坐在地上，引來一片哄堂大笑。

周林敘扭頭讓旁邊的人安靜。

驀地感覺頭皮一麻，再扭頭回來的時候，許冉已經回到了集齊的隊列之中。

***

表演結束後，又是一場學生大會。

除了領導的例行講話，還有軍訓優秀學生的表彰。

周林敘和許冉都是标兵。

一排軍訓标兵站在一起領獎狀，周林敘在最這端，許冉上臺晚，站在了隊伍的最那端。

許冉在女生中很是顯眼。

最高，最瘦，最黑，也是唯一一個軍訓衫中套着衣服的。

雨天很悶熱，周林敘看着許冉軍訓衫中的那件白色的衣服，心裏更悶了。

他錯了。

是他錯了。

周林敘不傻，自欺欺人久了，心會累。

許冉一直在躲着他，

周林敘不知道為什麽。

就是因為那天中午的那句話麽。

她可以還回來，怼回來，甚至可以繼續騙他，耍他……

這些他都不介意的，可是為什麽非得要躲着他呢？

其實想想，兩人其實就是陌生人而已。

他對于許冉，最多是印象不太好的普通同學。

是他想多了，是他過分了。

既然如此，如你所願。

我離你遠遠的，這樣就不用你費盡心機躲着我了。

我默默關注着你，偷偷喜歡着你，這樣就夠了。

★★★

客觀來說，許冉真的不夠漂亮。

但是周林敘感到十分的慶幸，因為這樣，就沒人去許冉那邊獻殷勤。

沒人和他争，和他搶，和他一起期待許冉的目光。

許冉的好，只有他一人知道。

但是這次，上天也不跟周林敘站一塊兒了。

早有一個人，在周林敘遇見許冉之前，就發現了許冉的美麗。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之前的錯誤更正了，

再手殘，真的要剁了π_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