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新年新氣象

古人不曾見今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應如此。

蘭陵書院,白色的雪簌簌飄落,漫山遍野融在夜色裏,一望無垠的潔白。

樂彌搓着凍紅了的手,看了眼案上密密麻麻的古籍,苦惱地嘆着氣,擡頭一望皎潔的月色,空明如洗,萬家燈火團圓之際,不知道這個時候爸爸媽媽在做什麽,會想念自己麽......

門吱喲一聲開了,宋辭間一手提着漆盒,進了屋一手拂落肩頭的雪,而後靜靜關上門,樂彌見了急忙從案前站起,老老實實喊了聲師兄。

“還沒抄完?”宋辭間一掃那案上還餘大半的書卷,眉心微蹙。

“沒......”樂彌局促地掰着手指頭,宋辭間搖搖頭,走近她,把漆盒置于桌上,裏面熱氣攢動,騰騰的一股香味。

樂彌不禁看了去,肚子餓的咕咕叫,他一手把她腦袋掰正了,不假辭色批評道,“以後上老師的課不要偷偷睡懶覺,再被抓到照罰不誤,聽到了沒?”

樂彌呆呆地點頭,他這才面色稍解,把漆盒內的青釉碟端出,菜肴不多卻是菜式俱全,芳香四溢,樂彌看得直流口水,眼巴巴望着一眨不眨,他嘴角不由露出笑意,“給你帶的,你抄書一向慢的出奇,孰料過年都抄不完。”

樂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抿了抿唇,宋辭間把最下層的水餃端上來,一人一盤,分好碗筷,溫柔道,“快趁熱吃,吃完了早些睡,小孩子睡晚了可是要長不高的。”

這話一處樂彌不樂意了,嘟嘟嘴,“我才不是小孩子。”

“過了今年該十有五了吧。”宋辭間淡淡地看她一眼,樂彌長了一張天然娃娃臉,固然身高在同齡人中不算矮,可還是顯得天真未泯,掩不住的童真氣,他緩緩沉吟,“明年辦及笄禮?”

“嗯........”樂彌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是穿越來的,除了那個威脅她的吳王君岍,即便是連宋辭間都不曉得她是現代人,而現代是不辦及笄禮的,只有象征性的成人禮。

她穿越後很幸運地遇到了蘭陵書院院長鳳栖梧,拜入師門後便一直受其庇護,身為蘭陵書院唯一的女弟子努力學文化适應古代生活,可惜古文一直是一竅不通,全班一直是倒數第一從未變過,屢次被各科老師罰抄課本古籍。

這次,更是直接抄到了過年還沒抄完,跨年竟跨的如此悲涼......不過相比以往,除了手酸之外倒也變化不是太多。

宋辭間一直悄然觀察着她神色的變化,自從院長領樂彌來書院,他便總覺得這小丫頭怪怪的,有時候靜的出奇,被師兄弟欺負也是不吵不鬧,一個人整天埋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明明心思很單純,可總有着與年紀不符的靜谧。

他問過老師關于樂彌的身世,得知她在流亡途中與父母走散了,無家可歸,因此只能寄宿在蘭陵,如此倒也解釋的通,一個小姑娘經歷過這般坎坷着實不易,荒荒清清孤寂獨處或許已成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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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沉的眸子裏流露出幾分憐惜,給樂彌多夾了點菜,樂彌鼓着腮幫子全吃了了,最後托着下巴看着案上的書發呆,宋辭間打趣她,“不抄完過幾天師父上課又罰你。”

她這才拖着身子不情願地走到案前,慢騰騰拿起筆來,又回頭眼神哀怨地看了宋辭間一眼,他心裏一動,外面恰是煙花綻放,萬千的星星點點如煙墜落,旋即落拓起身,走到案前,從她小手中拿過筆,嘆口氣無奈道,“還是我幫你吧。”

樂彌鼓着小手,“噢耶,師兄最好了。”

宋辭間理所當然受着她的奉承,刷刷刷給她抄着書,漫不經心問,“是麽?”

“是啊。”樂彌兩眼彎彎,一笑便露出兩顆小虎牙。

“那你長大了嫁給師兄好了。”宋辭間擡起頭來,認真而專注地看着她,“好不好?”

啪嗒一聲,樂彌手中的書掉落在地,面部淡淡的輪廓隐在跳動的燭火光影中,陰差陽錯地驚愕,她看着他,嘴唇顫抖着,仿佛這一瞬,定格成永恒。

除夕之夜宮中笙歌不息,時至天色微蒙,太後睡了兩個時辰後初醒,照常由宮婢服侍着盥洗梳妝,高髻如雲雍容華貴,掌司茶茶進殿禀報,“啓禀太後娘娘,皇上在外殿候着,一早便來給太後娘娘拜年請安。”

“皇上今年來的倒是早。”太後嘆口氣,牽唇笑笑,出殿時刻意往偏殿看了眼,花眉那丫頭在床上睡得昏呼呼的,一點都沒動靜,見她睡的香甜便沒喊她起,獨身領着一衆女官到了前殿。

君臨早已等候多時,一夜沒合眼,眼角泛着青紫,低頭叩拜,“給母後請安。”

“起吧。”太後一擺手,兩人同坐下,太後淡淡飲着茶水,掃向君臨,“皇上昨夜沒休憩麽?”

“沒有。”君臨自知何事都瞞不了太後,硬着頭皮道,“母後,聽聞元昔把花眉帶到未央宮了。”

“哦,是啊,昨夜都那麽晚了,元昔突然就帶着小花來了,哀家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呢。”太後并不着急,大風大浪見慣了,輕松刮着茶蓋,忽而蹙眉,“哎,這茶啊還是泡的急了,欠火候,俗言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論事論人不都是一個理麽。”

君臨自知理虧,低着頭萬分尴尬,“是,兒臣做的有失妥當。”

“你還知道!”太後把琺琅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語氣帶了幾分苛責,“老大不小的人了,往年還是太子的時候哀家便天天往你府上選些美女磨煉着你耐性,你呢,向來自視甚高學誰不好偏學柳下惠,平日裏連正眼都不瞧那些美人,到現在都沒個子嗣,可一見小花呢,分寸哪兒去了?”

君臨挨了罵,垂着頭更是慚愧,臉上紅暈一片,緊緊抓着龍袍上的金線,“母後,兒臣知錯了,您別說了。”

“現在知錯了,早幹嘛去了?”太後亦是心裏有火,“你說說你,都二十七了,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怎麽擔當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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